16.是愛情啊
葉凌也沒想到，江語冰的住所裝潢居然那麼大氣豪華，而且還一塵不染——聽江語冰的意思，這家裡是有阿姨過來天天打掃的。
范姨剛剛進來的時候，也有些驚訝，她還從未見過這麼大的房子。
葉凌記得江語冰曾經和她說過自己住的是獨棟公寓，其實是江語冰太不了解別墅和公寓的區別了，她現在住的地方，儼然是一座小別墅，樓上樓下雙層，天花板上懸挂的吊燈，其雕刻工藝精巧無比，想必價值不菲。別墅的裝修風格走得是極簡風，葉凌看多了醫院刺眼的白，更是不喜歡她原住處那兒的大片深藍，這裡的裝修精緻獨特，別具一格，而且她從這其中倒是能夠看得出來一點——江語冰平時估計也不怎麼喜歡太高調的東西。
葉凌在心底默默攤手，有錢人的生活就是不一樣。
她視線逡巡，雙眸閃著光，環顧了一周之後，才道：「不錯。」
江語冰以為葉前輩是誇她呢，雙眼眯笑，勾了勾唇：「我也覺得我很不錯。」
葉凌瞥了她一眼：「……」她實在不知道該對江語冰說什麼，只好以沉默應對。
葉凌和范姨在玄關處換鞋，江語冰過去稍微整理了一下沙發，待她們換好鞋之後，將范姨帶到了沙發旁：「阿姨，坐。」
范姨順勢坐了下去，這沙發是真皮的，冬暖夏涼，很是舒服，范姨心裡也滿意得很，對江語冰說：「哎，真是好姑娘。」
「阿姨，您不用跟我客氣，我和葉前輩關係很好的，就像親姐妹一樣，所以您把這兒當自己家就行。」江語冰蹲在一旁跟范姨解釋道。
葉凌面無表情，心情倒是有些波動：她什麼時候跟江語冰像親姐妹了？江語冰這個人可真會套近乎。然而這次套近乎的受益者，好像是她。
葉凌思考了幾秒，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大概江語冰是不想范姨跟她太客氣，希望她在這裡能夠住得踏實吧。
不說別的，江語冰可真是個懂得為別人考慮的人，到底是多好的爸爸媽媽才能教育出這麼懂事的女兒呢，葉凌莫名其妙地在心下思忖著。而且，江語冰的長輩緣和孩子緣也是極好的。
小果子喜歡她，范姨也很喜歡她。
這不，范姨動了動嘴唇，微微抬起頭，對江語冰所在的方向問：「好好好，語冰啊，你晚上想吃什麼？阿姨給你做。」
「我想吃……銀耳蓮子羹！」江語冰不是不懂客氣是什麼，但是經過這一天的相處，她覺得范姨是一刻也閑不住的，那倒不如讓她忙起來，到時候她和葉前輩就負責給范姨打打下手。
「家裡有食材嗎？」范姨笑容慈祥。
江語冰勾了勾唇角，終於想起了點什麼，她勉強對范姨擠出個笑容：「沒有……」
江語冰基本上不做飯的，整棟小別墅甚至連明火都很少見，而且她平時拍戲比較忙，即便是阿姨給她做了飯，也吃不上熱的，所以她向來很少在家準備食材，一來是因為她「流量小花旦」的身份在這裡，平時出門不是很方便，經常會被娛記或者粉絲偷拍；二來則是因為她檔期滿，能夠在家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就算吃，也是自製的蔬菜沙拉，因此準備食材什麼的，完全沒有什麼必要。
葉凌正在旁邊整理東西，她瞥了一眼江語冰，轉身對范姨柔聲道：「姨，那你先在家裡等著，我跟語冰下去買點兒吃的。」葉凌口中的「吃的」，自然是為江語冰做銀耳蓮子羹所用到的「食材」。
范姨看著葉凌，輕輕地點了點頭，也沒推辭。畢竟她初來乍到，對這個地方不熟悉，萬一出了家門再迷路的話，還不夠麻煩這倆孩子的。
江語冰聞言，心裡生出了點點歡喜，恰如正月里的煙花，只是經人手這麼輕輕一撩撥，就「嘭」地一聲炸裂開來，倏地綻放在了夜空中，滿是漆黑的夜色瞬間被點綴上了色彩斑斕的絢爛之景，而那些斑駁美景，最終都化成了點點繁星，輕柔地飄蕩在她的心底，不舍墜落。
這還是葉前輩第一次稱她為「語冰」。
炸了炸了！江語冰現在簡直開心到炸裂！
這個稱呼，也太甜了吧！幾縷緋紅默默地爬上了江語冰的雙頰，她不由自主得伸手摸了摸臉——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呢！而且她莫名覺得，她的名字從葉前輩口中說出來，和從別人口中說出來，一點都不一樣！顯然葉前輩的聲音更動聽一些！嗯……還想再聽她喊自己一聲「語冰」！
江語冰輕輕咬了咬唇，眉眼含笑——葉前輩都「語冰語冰」地喊她了，那她是不是應該給她點兒反饋，以後也不能總是「葉前輩葉前輩」地叫她了。
那她該叫葉前輩什麼好呢？
凌兒？凌子？凌凌？小凌？葉葉？葉子？葉兒？老葉？
江語冰認真地咬唇思考了幾秒：這幾個稱呼裡頭，好像也就凌兒能聽……那她就跟范阿姨一樣叫葉前輩「凌兒」好了。
葉凌盯著江語冰的方向看了幾秒，卻見她一動未動：「怎麼還不走？你不想吃晚飯了？」葉凌的視線停留在江語冰微紅的雙頰上，絲毫不自知地彎了彎唇角——
真不知道江語冰在自行腦補些什麼，臉都紅了。
江語冰這才反應過來：「好好，凌兒你等我一下！馬上來！」
凌兒？葉凌老臉一紅：誰允許江語冰這麼叫她的？
怎麼突然不叫她葉前輩而是改口叫她凌兒了？這倆稱呼之間的差距，著實有點懸殊了些吧？
「葉前輩」的稱謂雖然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江語冰的禮貌，但不得不承認，這個稱呼多少還是有一些疏離，而會喊她「凌兒」的人，基本上都是與她最親近的人，比如范姨。
現在江語冰居然也開始叫她「凌兒」了？
葉凌是有些不習慣，但心底還是不具名得生出了幾分暖意。上一世，圈內有很多人叫她「葉老師」，也有人像江語冰以前那樣，會喊她「葉前輩」，當然，同樣有很多人叫她「凌姐」，但會叫她「凌兒」的，真的沒有……葉凌一時間有些搞不懂了，一個稱謂的改變卻能讓她產生這些微妙的心理反應，究竟是為什麼？在思考了幾秒之後，葉凌覺得，她的心理產生變化無非是兩種原因——第一是因為，這還是江語冰第一次叫她「凌兒」，她心底自然有些不適應，這實屬正常；第二則是因為這是除了范姨之外，第一次有人喊她「凌兒」。
這麼想的話，江語冰是不是也把她當成了親近的人？
葉凌勾了勾唇角，從心底倏然生出幾分歡喜——她們的關係，好像在無形之中一點點改變了。當然，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這種改變，不僅有利於她終極任務的完成，還對她尋找上一世的真兇有著極大的幫助。
除卻這兩種原因，葉凌私心也是希望她能夠和江語冰關係越來越好的。
江語冰從跑房間出來，滿臉都寫著興奮，她向葉凌揮了揮手裡整潔齊全的裝備：「凌兒，這是給你的，」她想到葉凌有輕微潔癖，繼而補充道，「嗯……這些都是乾淨的。」
葉凌伸手接過：「謝謝你。」畢竟她不是原本的葉凌，所謂的輕微潔癖在她身上，都是不存在的。
江語冰和葉凌全副武裝之後，便離開了小別墅。
離小別墅不遠的地方就有家超市，雖然超市不算很大，但是東西齊全，而且距離很近，步行的話也就十來分鐘。
兩人邊走邊聊著天，江語冰向葉凌解釋著，「其實這個小別墅區有個挺好聽的名字——你想知道是什麼嗎？」
葉凌在夜色中挑了挑眉：「不想。」
江語冰怒目圓睜，佯裝嗔怒狀：「凌兒你就是這樣把天兒聊死的，你知不知道！」她真的不想放過每一個能夠叫葉前輩「凌兒」的機會。
「好了，你說。」葉凌不再繼續逗她。
「這裡其實叫情詩小別墅，而且我聽別人說，這名字當中還有個故事呢。」江語冰故作神秘，等待葉前輩主動開口詢問她「這當中有什麼故事」。
沒想到江語冰等到的卻是一陣沉默，葉凌並沒有回應她。
江語冰腳步一頓，微微發愣：「你怎麼不問我是什麼故事？」
葉凌覺得好笑，這孩子還真是單純，她不問，自然是因為知道江語冰自己忍不住了，就會說出來的啊。
「因為即使我不問，你也會說的。」葉凌聲音含笑，夜色有些濃重，街角路燈投射下昏黃的光，灑落到葉凌的發間和臉頰上，她精緻的側臉，竟被暈染出了幾分柔情似水的夢幻質感，如果仔細瞧的話，還是能注意到她臉上並不算明顯的小梨渦。
「過分！」江語冰覺得葉前輩真是太……一言難盡了！
套路多！
不過她說得那些的確是對的，好吧，江語冰心裡默默攤手，這局她認輸還不行嘛！
江語冰抬頭望天，沉默了許久，但最終還是憋不住了，氣鼓鼓地開了口：「以前設計別墅區的工程師，起初只是為了給她的女朋友一個家，對了，那個工程師也是女人。」
「女人啊……」葉凌突發感慨，「能做工程師的女生還是很少的，」江語冰覺得葉前輩完全沒聽懂這個故事，她要表達的不是職業，也不是性別，而是愛情！
是兩個女孩子之間的愛情啊！
江語冰覺得不怎麼開心，也並不准備再接葉凌的話了，就在這時，她耳邊卻傳來了一陣溫柔的聲音，葉凌問她：「那後來呢？她們在一起了嗎？」
江語冰一聽見葉前輩的聲音，原本在心裡築起的高牆只一瞬間就土崩瓦解了，「沒有，那個女工程師好像是在一次施工中不小心墜樓了，後來別墅區建成后，她的女朋友就用賠償金買下了一所房子，至今未嫁。」
故事令人唏噓，葉凌皺了皺眉，問：「那『情詩』這個名字？是誰取的？」她並不是無心之人，雖然扼腕，可那畢竟只是別人的故事，而且逝者已逝，葉凌除了心下惋惜，也做不了什麼。
「是她那個女朋友執意要改的，說是這次由自己來為她寫一輩子的情詩。」江語冰聲音像是浸潤了一塊海綿，有些濕潤。
葉凌緩了緩神，輕輕拍著江語冰的肩膀，安慰她：「沒事的，那個女孩，她會好起來的。」因為，她們相愛啊。
江語冰雙眸泛起了一層水霧，但還是認真地點了點頭：「嗯，聽說她現在一個人過得很好。」
「羨慕嗎？」葉凌問。
「什麼？」江語冰不解。
「她們的愛情。」
「羨慕，如果那個女工程師沒有離開就好了。」
葉凌聲音淡淡：「你也會有的。」她突然意識到，江語冰似乎也已經到了談戀愛的年齡了，她心下驀然有些酸脹的感覺，江語冰如果挑戀愛對象的話，會選誰呢？
可無論江語冰以後會選誰，都不會是她的吧。
因為，她是女人啊。
「嗯？」江語冰雙眸清澈透亮，裡面似是種了許多小星星。
「愛情，你也會有的。」葉凌掰了掰自己的手指，倏然感覺手指有些無處安放。
有那麼一瞬間，她竟然鬼使神差地想要牽起江語冰的手——不過想法一出，便立刻被她否決了。
萬一她這舉動讓江語冰覺得不自在，那就不太好了。
江語冰沉默了幾秒，好像在思考些什麼，她其實還沒想過這些，的確有人追她，而且無論是學生時代，還是現在，追她的人都不少……但是她對他們的確沒什麼感覺，況且她以前真的從來都沒有遇到過，想與之共度餘生的人。
這種事，急不來的吧。
江語冰心裡坦坦蕩蕩的，沒什麼顧忌，然而她卻在低頭的瞬間，注意到凌兒正在活動的纖細白凈的手指，這一瞬間，她突然很想要牽上去。
很想很想。
江語冰算是敢想敢做的那一類人，她是這麼想的，便要這麼去做。她裝作不經意地勾上了葉凌的手指，接著，將葉凌的手掌用她整個掌心覆蓋——
手指觸及的地方，像是有電流通過，最後又幻化成一股暖流，彎彎曲曲地繞進了江語冰的心底。
江語冰心裡的小兔子一蹦三尺高！炸了炸了！她們牽手了！這還是她第一次與葉前輩牽手！哦不，某種程度上或許可以說，這是她第一次與葉前輩牽手！而且凌兒居然沒有拒絕她！
工作中那些親密動作只是拍戲需要，其實江語冰在戲外從來沒有跟別人做過這種近乎親昵的舉動。
葉凌非但沒有拒絕，還緊緊地握住了江語冰的手掌。
江語冰的主動，卻恰好順了她的意。
葉凌突然感覺到指間有輕微的電流劃過，惹得她全身都有一種酥麻感。
這種感覺，於她，還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