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地下通道裏陷入了一片沉寂。
安安靜靜，聽不到一點聲音。
陸海寧抽著煙，視線一直落在魏寶龍的臉上，深邃的眸子裏是看不透的幽沉。
李浩傑站在陸海寧的身旁，心底有說不清的滋味。
百感交集。
父親在二十多年前滅門案中喪生時，他年紀還小。
那時候他就已經跟在陸海寧的身邊，聽聞趙美幽的事情後，久久不能平靜。
後來，陸海寧聽從童曉麗的遺願，對趙美幽很好，他也一直將趙美幽當妹妹。
若非這些感情在，三年前，他也不會因為趙美幽的求情對陸海寧撒了一個謊。
正如陸海寧所言，這些不能當做免死金牌。
犯了罪，就得接受製裁。
如果一味縱容……李浩傑也知道，後果不堪設想。
四周安安靜靜，聽不到任何聲音。
魏寶龍的哭聲也漸漸停止，他的眼睛通紅，眼神裏帶著孤寂和茫然。
怎麽就錯了呢……
明明他是盼著美幽好，希望她幸福的，為什麽就錯了。
“我對不住她……”魏寶龍忽然呢喃自語，目光空洞。
他的容顏依舊年輕，瘦削裏帶著未脫的稚氣。
整個人就像是一個大男孩。
“陸爺，你真得不會放過美幽嗎？”魏寶龍無力地問。
就好像在抓著最後一根稻草。
“這得看法律答不答應。”陸海寧麵無表情，語氣也夾雜著無情和冷漠。
魏寶龍看著他沒有感情的眸子，知道說再多也無用。
這個男人，本來就沒心。
“陸爺，為什麽你對一個會所陪酒的女人都能動感情，卻不肯愛美幽一分一毫？美幽哪裏比不上蕭紫，哪裏比不上張雨欣？我不明白……”
在他眼裏，美幽是最好的啊，像是清風明月，又像是溫暖日光，照亮了他全部的生命。
見她的第一眼，他就喜歡她。
想和她在一起，想時時刻刻陪著她。
他挑不出她的一點毛病，在他心裏，她就是最完美的。
為什麽陸海寧就是不肯對美幽付出一點感情，她哪裏比不上蕭紫和張雨欣了？
魏寶龍的眼底是深深的絕望。
他視如珍寶的美幽啊！
“你是說蕭紫？”陸海寧笑了，“她可不是會所陪酒的，她是我下屬。如果不是她，哪裏去找到更多的證據？嗯？”
說著，陸海寧的手在口袋裏拿出一隻小型錄音器。
按下開機鍵——
趙美幽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在壓抑的地下通道回旋往複。
“我沒做什麽，就是在方向盤上動了點手腳，應該問題不大，能從山體滑坡中活下來吧，畢竟他命大啊。”
“上次在倫敦那麽大的事故，所有人都死了，唯獨他活下來了，就是殘疾了而已，他的命真大，真的。”
“張雨欣，我並不會對陸虎隆做什麽，隻要你乖乖把他交給我，讓他跟蕭紫去做公證將財產拿到手就好。你若是執意拒絕，我不保證不會對小孩子動手。”
“沒辦法，那時候我以為陸海寧死了，他死了的話，遺產就都是小家夥繼承，打了致殘藥，可以操控小家夥。豈不是完美。”
“張雨欣，你有什麽好執著的？你不過就是陸爺養的一隻小寵物，還這麽護著他的兒子？親生母親都在這兒，你還這麽護著，是不是傻？”
……
這溫柔的聲音裏帶著陰森和狠戾。
聲音在地下通道傳開時，有一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惶恐。
一字一句，敲打著魏寶龍的腦袋，他聽得頭痛欲裂。
蕭紫……
他就說，找了那麽久，怎麽忽然就找到了陸虎隆的親生母親。
一直安慰自己是運氣好。
現在看來，都是陸海寧早就安排好的。
他和趙美幽，在一步一步落入陸海寧的圈套和陷阱，沒有回擊之力。
蕭紫說得那麽真實，怎麽會是假的？
那財產公證處的親子鑒定……也是假的？
蕭紫不是陸虎隆的媽媽？
魏寶龍滿臉的震驚和訝然！
陸海寧這男人的城府是有多深，能將這一切做的滴水不漏？
證據確鑿，趙美幽連辯解、逃脫的借口都沒有……
魏寶龍不可置信地眸子看向陸海寧這個可怕的男人。
陸海寧默默按下關機鍵，又將小型錄音器收進口袋。
另一隻手上還夾著燃了一半的煙……
陸海寧的眸子裏是如古井水般的沉寂，波瀾不驚，臉色也格外平靜。
仿佛這一切，不過就是簡簡單單的一盤棋。
倒是李浩傑的眼底有情緒在波動，如漣漪般，醞釀開來。
“陸海寧，你太卑鄙了！”魏寶龍無力回擊。
“不過是將計就計，你們找虎隆的親生母親，我就讓她出現，不是讓你們省去了很多麻煩？”陸海寧勾起唇角。
揚起的嘴角邊是睿智而自信的弧度。
“怎麽會有你這麽卑鄙的人，你利用美幽！”魏寶龍無話可說。
“是我利用趙美幽，還是她利用我兒子？嗯？”陸海寧道，“誰更不擇手段一些？”
陸海寧見魏寶龍確實毫無悔改之意。
到現在，他都覺得趙美幽是對的，是無辜的，這些都是她應得的。
人命在魏寶龍這兒，倒真是一文不值。
“所以……蕭紫也不是陸虎隆親生母親？”魏寶龍睜大眼睛。
陸海寧並沒有避諱討論這個問題，略微點了一下下巴：“自然。”
“嗬嗬……”魏寶龍像是被人耍弄了一次，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真的，被耍得體無完膚。
從找到蕭紫，到財產公證，到親子鑒定，都是陸海寧一手操控。
所以無比順利。
他就沒有多想一二，如果再想一想，就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他太心急。
“陸海寧，你有真心愛過誰嗎？還是說你根本不懂愛情，你最愛的人是你自己？生活在算計中，不累嗎？”魏寶龍眼神無光。
“我愛誰，無需跟你多言。”
“我看你對誰都沒有付出過真心，哦，那個張雨欣？你喜歡她？也未必吧，養她在身邊，你確定不是報複？”魏寶龍忽然笑了，“陸海寧，你就是個利益至上的人，女人對你而言，隻分兩種……有用的和沒用的。”
“我說的對嗎？”魏寶龍看向他。
他目不轉睛的眼神緊緊落在陸海寧的臉上。
“魏寶龍，你若是了解我，你也不會被我如此算計。”陸海寧淡漠地笑。
李浩傑也揚了揚唇角。
如果魏寶龍真得了解陸海寧，便能清楚地知道陸海寧的軟肋是什麽。
可惜，魏寶龍不了解。
而對於陸海寧，他也輕易不會將自己的軟肋暴露出來。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還有什麽想問的，我倒是樂意回答。”陸海寧抽了一口煙，眯起眸子。
“沒什麽好問的，陸海寧，你這麽卑鄙，會找到真愛嗎？”
陸海寧笑了，這個魏寶龍，如此幼稚。
恐怕在這世上，他隻覺得自己對趙美幽是真愛。
“有生之年，你有這個機會看到我結婚。”陸海寧睨了他一眼。
說完，陸海寧將第二支煙頭扔在腳下，踩滅。
眼底，依舊沒有波瀾和浪濤，隻有無窮盡的平靜。
魏寶龍冷笑，依舊不可置信。
結婚？就算是結婚也是為了利益吧！
“如果沒什麽想問的，就得跟我走一趟了。”陸海寧雙手插兜，神情淡漠。
空氣中蔓延著香煙的味道和手槍裏的硝煙味……
他的目光鎖定在魏寶龍的臉上，猶如刀劍，銳利而森冷。
李浩傑歎了口氣。
陸海寧對魏寶龍還算是客氣，這個年輕的大男孩，始終讓人恨不起來。
為了所謂的愛情，義無反顧，飛蛾撲火。
所作所為也全部都是為了趙美幽……
他似乎，並沒有為自己考慮過，甚至都沒有想過這些事情失敗後的後果。
這麽年輕，可惜了。
醫術是來救人的，而不是殺人的。
“全都是假的，空的……”魏寶龍呢喃囈語，目光空洞而無神。
他的兩隻眼睛依舊紅通通的，但眼皮子下是一片疲憊。
“美幽……”
他喊了一聲趙美幽的名字，看向遠方，眼睛迷離。
忽然——
他將手伸進大衣口袋，迅速拿出口袋裏的手槍，對準自己的太陽穴，扣下扳機。
“砰”一聲……
鮮血流了出來，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
“打120。”陸海寧眸色一緊，冷聲吩咐，快速衝上前去。
“是。”李浩傑立馬應了一聲。
一聲槍響後，地下通道又恢複沉寂。
有幾縷白煙在飄散，晃晃悠悠，漸漸融入空氣。
一切恢複平靜。
……
醫院。
到處是消毒藥水的味道和纏著紗布的病人，還有匆匆忙忙的醫生和護士。
白霧還沒有散去，到處是灰蒙蒙一片。
霧霾很嚴重，一眼望去，視野模糊。
醫生將魏寶龍送入手術室的時候，他尚有氣息。
那一槍沒有打準，子彈擦著太陽穴要害飛過。
手術室外，陸海寧森冷地站著。
他的額發沾染了些霧氣，他揉了揉額頭，目光中淬著寒意和深遠。
他沒有想到，看似孱弱的魏寶龍會有勇氣衝自己開一槍，簡直不要命。
那一聲槍響還回旋在他的耳畔。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丁香紫色大衣的女人疾步走了過來。
“陸爺，趙美幽不見了。”蕭紫皺眉匯報。
女人依舊是波浪卷的長發，遮住半張臉，一舉一動，風情萬種。
耳上的紅寶石墜子左右搖晃，明亮璀璨。
“逃了？”陸海寧抬起眼皮子，薄唇輕啟。
“嗯。”
“逃不遠，給我找。”
“我已經派了人出去，在抓緊時間。聽說魏寶龍出事了？”
說著，她往手術室門口看了一眼，視線在門上停留了幾秒。
她的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寡淡而清冷，一慣的淡漠。
她化了妝，眼睛微微一動，便是波光粼粼，極致嫵媚。
她來一路，有不少男人盯著她看。
蕭紫就像是天生的尤物，漂亮到極點，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足以攝人魂魄。
宛如千年的狐狸，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開槍自殺。”陸海寧沉聲道。
蕭紫又往手術室門口看了一眼，開槍自殺？
她見過魏寶龍幾麵，那個男人看上去特別年輕，一開始見麵的時候，她差點以為他才十八九歲。
後來才知道，他是名醫生，醫術精湛，尤其對心內科，非常有研究。
雖然年輕，但已經是專家級別。
蕭紫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倒覺得有點可惜。
“陸爺……”李浩傑辦理好醫院手續，往這邊走來。
頭一抬，對上蕭紫漂亮的大眼睛，怔在原地。
李浩傑的眼底是說不清的深沉和複雜，緊縮的瞳孔裏是一望無際的訝然。
四周驟然安靜，他的耳邊聽不到一絲雜音。
蕭紫也看到了他，水靈的眸子抬了一下，視線在李浩傑的身上落了幾秒。
幾秒後移開。
她伸手撩了撩耳邊垂下的發絲，彎起唇角，衝陸海寧笑了笑。
“陸爺，我出去繼續辦事。”她淡淡道。
說完，她背著包，從陸海寧身邊擦過。
她今天換了雅致的木蘭味香水，一走動，香味四溢，格外誘人。
她要離開，不可避免地經過李浩傑的身邊。
經過時，她微微頓了頓腳步，嗓音清淺，打了聲招呼：“李師兄好。”
說罷，也不等李浩傑開口，目視前方，沉著離開。
李浩傑一轉頭，她已經走出了好遠。
蕭紫個子很高，高跟鞋踩在地麵上，發出沉穩的“咚咚”聲，漸漸遠離。
空氣裏是她身上殘留的木蘭香，若隱若現。
腳步帶起她的長頭發，發絲輕揚，發梢尾部是挑染的酒紅色，分外妖嬈和嫵媚。
連一個背影，都美到極致，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眉眼發梢，盡是風情。
李浩傑啞然失笑，收回目光，眼底是深深的幽邃和枉然。
“陸爺，手續辦了，我在這守著。”李浩傑道，“醫生說，手術恐怕要持續至少10個小時。”
“有沒有生命危險？”
“不好說，得先等子彈取出來。”
陸海寧點點頭，了解。
李浩傑將手裏的一應報告遞給陸海寧。
陸海寧接過，低頭翻頁閱覽。
空氣一下子陷入寧靜。
誰也不說話。
李浩傑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
幾分鍾後，他才開了口，淡淡問道：“陸爺，你什麽時候把蕭紫召回來的？”
他已經五年沒有見到她。
記得最後一次見她時，她還不是這個樣子。
不會化妝，沒有燙頭發，眼神裏總是透著一股子空靈，如流水如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