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半年不見了
漸漸的,她不冷了,身體溫度恢複到常態。
她吃藥,他就一直看著。
藏藥這種事,她也不是沒幹過,曾經被他逮個正著。
那是她八九歲的時候,冬天感冒了不肯吃藥,就偷偷把藥藏起來,然後騙他說吃掉了。
他以為她吃掉了,結果感冒長久不好,他才起了疑心。
有那麽一次,他故意離開,隻見她撅著屁股,偷偷把藥從窗口扔了出去。
就這樣,她被他抓住,一頓好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哭著跟他保證,以後再也不幹這種壞事了。
她哭起來他是沒轍的,再大的怨氣都全部消弭,隻剩下無奈。
自那次後,她老實了很多。
如今她吃藥,他還是習慣性看著。
張雨欣被他看得不自在:“我不會藏藥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和他,想到了一塊。
同時都想起了年幼時的事兒。
“不是小孩子能做出站在外麵一個小時這種事?你知道外麵多少度嗎?今天夜裏還有降溫。”陸海寧冷言冷語,目光淩厲。
“我冷,沒力氣跟你說話。”
張雨欣蔫蔫的,雙手抓著被子,頭低著,無精打采。
真得冷。
很多到了嘴邊的話,忽然就沒有力氣說,隻剩下無窮無盡的冷意。
“你還有理了,我叮囑你的話,你一句都記不得。”
“你為什麽不早點回來,你要是早點回來,我也不會在外麵站這麽久。”張雨欣生氣地看向他。
“你倒會推卸責任,敢做不敢認?嗯?”
張雨欣不吭聲了,多少沒什麽底氣。
她翻滾著被子裏的熱水袋,翻來覆去,翻來覆去。
陸海寧有幾分急躁,他倒不覺得冷,反而渾身燥熱。
他捋起袖子到手肘處,冷睨了她一眼,煩躁地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
但張雨欣在,他沒有點,隻是夾在手指間。
陸海寧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臉上,他看到她那張蒼白的臉沒有什麽血色,蔫蔫的,無精打采,眼中也沒有太多光澤。
張雨欣偶然一抬頭,視線落在他的手臂上。
不知道為什麽,她在他手臂上也看到了傷口,不明顯,但存在。
“誰讓你來天海市的?”
“你受傷了?”
兩人同時開口。
四目相對,空氣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如煙火般,“砰”地綻放。
陸海寧眉頭皺了皺:“回答我。”
“找你。”
“找我?我並不覺得你會主動來找我,你恨不得一輩子不見我。”
“我何止恨不得一輩子不見你,我還想抽你的筋喝你的血。”
陸海寧冷笑一聲:“明天回芝加哥去。”
“有些事,我不問明白不會走。”張雨欣如小鹿般倔強的眸子看向他,“在電話裏你可以敷衍我,但麵對我,你還想敷衍嗎?”
“真把自己當回事。”
“我沒把自己當回事,你現在就算趕我出門,我也無話可說。但在你趕我出去前,有些事我還是要問清楚。”
“張雨欣,我不知道你哪裏來的勇氣問我問題,別在我這兒肆無忌憚,明天滾回芝加哥。”
“我飛了十二小時才回國,我不會輕易走。”
“在我這兒,容得了你說一個‘不’字?明天早上,我會讓人送你去機場,你不走也得走。”
“生日,為什麽不來。”
張雨欣抬頭,剪水秋瞳中是明明滅滅的光澤,忽隱忽現,長睫毛翕動一下,柔和而灼熱的目光落在陸海寧冷峻的臉上。
陸海寧的眼中倒是沒有太多波瀾,平靜沉穩:“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來,滿意?”
張雨欣氣得發抖,她盯著他的眼睛看。
是,這麽不負責任而又不要臉的話,是他說出口的。
她裹在被子裏的身體直顫抖,氣得咬緊牙關。
心髒劇烈跳動,她很生氣,很生氣。
“你真得很不負責任,你答應我的話,從來就沒有實現過。”張雨欣嗓音都在抖,喉嚨梗著,“欺負我很好玩是不是?拿我開心很有意思是不是?”
“確實有意思啊,畢竟我找不到比你更有意思的小白兔。”陸海寧笑得狷魅而輕狂,“生日那天,等了很久?”
“等你?我怎麽可能把時間浪費在你身上,六點半你沒來,我就走了。”
“哦,挺好。”
張雨欣很不喜歡他這樣不負責任的態度,就像是狷狂小人,又像是紈絝子弟,讓她咬牙切齒。
“陸海寧,我不會再把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人身上。”
“這樣最好。”
張雨欣本來看到他脖子和手臂上的傷口,還想問兩句,但此時此刻,她把所有的話都咽了下去。
他是一副毫無所謂的樣子,更不存在愧疚和歉意。
上次在電話裏,他還跟她道了個歉,但現在,也已經忘記。
她於他而言,確實是尋開心的小白兔,尋完樂子就隨手丟了。
“明天一早,我會讓人送你去機場,以後別來天海市了,你來這兒還有什麽意義?”陸海寧淡淡道。
“可我爸爸在你手上,不是嗎?”張雨欣逼問。
“向華麽?你覺得我會留他性命?嗯?”
“我弟弟呢?”張雨欣屏住呼吸,看向他。
“不都姓向麽。”
陸海寧輕描淡寫,但張雨欣卻有窒息的感覺。
他說的很清楚了,她爸爸和弟弟都被他處理掉了,沒留性命。
“我也姓向,流著向家的血,你要處理我嗎?”張雨欣渾身顫抖,一股說不出的感覺蔓延開來,如燎原之火,迅速鋪陳。
她緊盯著他的眼睛看,眼底是通紅的血絲。
他離她不近不遠,修長的身軀閑適地倚靠在牆壁上,雙腿交疊,眸光淡漠,臉上沒有太多表情。
在她眼裏,清醒著的陸海寧和喝醉酒的陸海寧截然不同。
她一個都不喜歡。
“暫時沒有這個興致。”陸海寧臉色平靜,“你好自為之。”
“別啊,陸爺,我是向家人,你最恨的仇家,不殺了我你對得住陸家嗎?既然你處理了我爸爸和弟弟,那也送我去跟他們團圓,不好嗎?我媽媽也在等我,她等了我十六年了,何不成全我,讓我和他們團圓?”
張雨欣的眼中是茫然的神色,語氣裏是冷嘲熱諷。
這世上,如果陸海寧要她性命,她是不會反抗的。
“張雨欣,別挑釁我。”陸海寧冷眼看著她。
張雨欣低下頭,手指摩挲著他的被子,心中是莫大的孤獨感。
至始至終,她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孤獨到極致。
“早點睡,明天讓人送你走。”陸海寧始終是淡然的態度,但又十分強硬。
“我不走,我來一趟不容易,你沒對我說實話。”張雨欣也很倔。
“隨你,你要是不走,我也不會放你出陸宅。兩條路,你自己選。”
“你怎麽這樣子?”張雨欣瞪大眼睛。
論手段,她向來不是陸海寧的對手。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這樣子,很出乎你的意料?”陸海寧倒是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
他看著張雨欣,她的臉色還沒有恢複,眼睛裏有紅血絲,看著他的樣子恨不得將他吃掉。
張雨欣掀開被子就要跳下床,她甩掉手裏的熱水袋。
陸海寧眸色一凜,大步上前,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將她甩回被窩。
“給我安分點。”
張雨欣不肯,用力掙紮。
他按著她,她就推他。
然而,她的力氣終究不是他的對手,被他壓得死死的。
他俯身,整個人都壓在她的身上,氣息有些喘。
“張雨欣,你還真不老實,非要我治你一頓?”
他靠近她,身上是甘冽雅致的氣息,清新淡然,混雜著一些煙草味。
張雨欣被他壓在床上,後背抵著柔軟的床單,頭發淩亂而鋪散。
他離她隻有幾厘米的距離,滾熱的呼吸落在她的臉上,她眼底慌亂了一下。
“我不會走的。”她還是這句話。
“隨你,你要是不走就在陸宅陪我玩幾天,我倒是樂意。”
“你把我當什麽人了?想見就見,不想見就踢開,無聊了去芝加哥找我,不無聊了就趕我走,對嗎?”
陸海寧騰出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臉,沒有回答她。
但他也沒從她的身上起來,壓著她不讓她動,眼底是灼熱的光芒。
“你說話。”張雨欣不喜歡這樣的沉默。
四目相對,她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去洗個熱水澡,家裏有衣服。”
“有人說我爸爸沒死,但落在你手裏,我知道他肯定生不如死。”
“張雨欣,有完沒完?嗯?”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個家,家裏有親人,很幸福……可是你從來都不讓我好過……我知道我說話沒什麽分量,可你讓我見一見我爸爸好嗎?”
“張雨欣,別再挑釁我的耐心,我再告訴你一次,向華死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
張雨欣的情緒有些控製不住,近乎歇斯底裏。
陸海寧眉頭緊皺,他顯然不太願意再理會張雨欣。
理了理衣服,他從她身上起來,走出了臥室。
空氣中還殘留著他的氣息,張雨欣的雙手緊緊抓住床單,指節發白。
臥室裏很暖和,可她的心卻是涼的。
抬頭,水晶燈的光芒照在她的臉上,柔和安靜。
這一次過來,陸海寧口風極緊,什麽都不肯跟她說。
反倒是她,有點像自投羅網。
她很不高興地洗了個澡,主臥的大衣櫥裏掛滿了女人的新衣服,尺碼合她的尺寸。
她口渴,跑出去倒水喝。
一不小心,碰到收拾客廳的張管家。
張管家十分詫異,甚至很震驚地看著張雨欣,這不是張小姐嗎?
她的臉上都是錯愕的表情,真得很驚訝。
張雨欣尷尬地點點頭:“張管家好。”
“張小姐,要什麽,我去給你拿。”張管家連忙走上前。
“我先倒杯開水。”
“好。”
張管家接過她的保溫杯。
她見張雨欣像是剛洗過澡,穿著一件寬鬆的絲綢粉紅睡衣,臉蛋紅潤潤的,身上是淺淺的沐浴露香氣,頭發半幹。
“張小姐,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晚上,沒多久。”
“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嗎?”
張雨欣搖搖頭:“走的,我在芝加哥念書。”
“那寒假呢?寒假回來嗎?寒假時間很長呀,而且又正好是過年。”張管家急忙道。
“我還沒有做好打算。”
她心裏頭是沒有打算回來的。
“張小姐有空可以回來走走,你走之後,家裏空空蕩蕩的,陸爺也不怎麽回來了。”張管家歎息,“總覺得這個家裏少點什麽。”
“是小隆隆走了吧。”
“也不全是,陸爺經常一個人站在陽台上抽煙呢!有時候天亮我去打掃衛生,總能掃出一地的煙頭。”張管家道,“我也不敢說一句陸爺的不是,他那個人的脾氣我還是了解的。但這麽下去,對身體肯定不好。”
“我也不敢說一句陸爺的不是。”張雨欣彎了彎唇角。
說他不是,還得被他教訓。
他就是大爺。
誰的話都不可能聽。
抽煙喝酒,遲早把身體作死。
“張小姐幫著勸勸也是好的,我總覺得陸爺對張小姐不一樣,而且,張小姐你和陸爺認識十幾年了,不一樣。”
張雨欣笑了:“不親近的人認識一輩子也是一樣啊。”
不親近,始終也親近不來。
她接過張管家遞給她的保溫杯,捂著手,同張管家說話。
張管家還是那樣,和藹可親,脾氣很好。
半年不見了。
“張小姐,你別這樣說,我這麽大歲數了,又跟了陸爺好幾年,陸爺的性格、脾氣我清楚得很。他對張小姐你不一樣……所以你有空幫著勸勸陸爺。”
張雨欣不好反駁,笑了笑:“我盡力吧。”
“好,好。”張管家高興了,“張小姐,吃夜宵嗎?我去給你做點酒釀圓子?”
“你給陸爺做,我不是很餓。”
“張小姐,陸爺最近身體不太好,受傷了,估計洗澡的時候不是很方便,張小姐……你可以幫忙照顧一點嗎?”
“那這段時間是誰在照顧他?”
“陸爺沒讓人伺候。”
“他為什麽會受傷?”
“我不太清楚,陸爺的事,我不敢問,陸爺也不準人多問。”
張雨欣知道陸海寧的脾氣,他不願意說的事,誰都不可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