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陸海寧永遠不會過去
“我也差不多,讓他來我辦公室。”陸海寧看了看手表。
“行,馮立已經過來。”
李浩傑又跟陸海寧匯報了下情況。
他昨晚上加班到很久,本來想喝點酒,但怕早上起來頭痛,沒有敢喝,硬生生把心裏的情緒都壓了下去,隻能靠抽煙來解決一些。
早上的路有些堵,陸海寧就一路聽著李浩傑的匯報。
中途,他又接到了何管家的電話。
淅淅瀝瀝的雨水中,何管家的聲音顯得十分蒼老和疲憊。
“陸爺……清明節快到了,這些天,我已經在準備祭祀的東西。每年這個時候,我都很想小姐。”何管家說著說著,聲音就啞了。
“缺什麽告訴我。”陸海寧嗓音低沉,一如這外麵的雨,帶著沉重。
心口,也是沉甸甸的感覺。
“陸爺,你什麽時候過來?還是清明來嗎?”
“我會提前一天去。”
“好,好,小姐最思念的人還是陸爺你。今年雨水大,陸爺多保重身體。”
“嗯。”
陸海寧看著外麵如幕般的雨水,思緒有些飄動。
每至清明倍思親。
他是想童曉麗的。
盡管母親工作很忙,在他很小的時候也沒什麽時間陪他,但始終是對他最好的一個。
滅門血案後,母親就變了一個人,情緒很不穩定,抑鬱症日益加重,常常有自殺傾向。
那時候他歲數也不大,想盡辦法讓母親開心,可是沒有用。
童曉麗的手腕上還是多了一條又一條猙獰的刀痕,一次又一次被送到醫院搶救。
那幾年,他一下子就成熟了。
然而,在一個很冷的天氣裏,童曉麗依舊選擇跳河自盡。
他記得自己在母親的棺槨前跪了三天三夜,自那時起,天就像一下子暗了下來,陰沉沉的。
雨天,總是能讓這些沉痛的記憶飄到腦海裏來。
陸海寧降低車速,眼底是黯淡的深沉。
視線裏的街道變得有些模糊,雨水連綿,悠悠不絕。
良久後。
車子拐了一個彎,開向陸氏集團大樓。
集團交接的事全部秘密、低調進行,陸氏的一切都還在按部就班,看上去毫無波瀾。
車子開到車庫時,陸海寧沒有立即下車,而是在駕駛位上沉沉坐了許久。
暗沉的光線下,他身形修長,輪廓黯淡,一層不重的陰影落在他的臉上,給他冷峻的臉龐添了幾分森寒。
頭,隱隱作痛。
沒過幾分鍾,一輛紅色法拉利停在陸海寧的車旁。
法拉利車窗降下,容錦承一手撐在窗戶邊:“陸爺,巧啊。”
“挺巧。”陸海寧收起所有情緒,臉色又恢複常態,“正好一起上去。”
“今天起太早了,我真得很困,不過一想到以後陸氏就是我的了,困意都沒了。”容錦承笑得一臉燦爛,絲毫沒有被天氣和早起影響心情。
今天的容錦承穿得也比較正式,一身筆挺的深藍色西裝,看上去倒比平時穩重些。
“既然來了,就上去說。”陸海寧解開安全帶。
容錦承勾了勾唇角,也從駕駛位下來。
陸宅。
臨近九點的時候,張雨欣才醒來,懶洋洋的,提不起勁。
洗漱後,她踩著拖鞋下樓。
張管家正在給花瓶裏放上新鮮的鮮花,見張雨欣下來,笑道:“張小姐,餓了吧?我給你拿早餐。”
“雨好像下了一夜。”張雨欣看向窗外。
玻璃窗上凝結了一層淺淺的水霧,隔著霧氣,外麵就是嘩啦啦的大雨。
“是,下了一夜,每年清明節前後都是這樣,是個多雨的時節。”張管家替張雨欣端來熱乎乎的早餐,“張小姐,你今天要出去嗎?”
“不出去。”張雨欣搖搖頭,“下雨天,我喜歡呆在家裏。”
有點想媽媽,也有點想小乖。
吃早餐時,張雨欣明顯心不在焉,一直看著花瓶裏漂亮的小雛菊。
她記得媽媽很愛畫畫,最擅長的就是畫靜物,尤其是鮮花。
何世清舍不得給媽媽買花,媽媽就自己一個人在畫板上畫著各種各樣的花。
她也是在那些畫紙裏認識了藍色妖姬,認識了雛菊,認識了薰衣草……
媽媽的畫很漂亮,是那種美到窒息的漂亮,她不覺得比畫展裏的畫差。
媽媽在她的心中是最溫柔、最美麗、最優雅的存在,即使是在溫飽都成問題的榕城,她的媽媽張雲曉依然每天都會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
一襲長裙纖塵不染。
想起小時候的美好,張雨欣的眼睛濕潤了,眼前籠起一層白茫茫的水霧。
其實,她真得很想告訴媽媽,她現在過得挺好的,有一個愛的人,很愛很愛。
她也很想把陸海寧帶到榕城,告訴媽媽,他就是她愛的那個人。
隻可惜……陸海寧永遠不會過去。
張雨欣將思念小心翼翼藏在心裏頭,她也不敢背著陸海寧去榕城。
清明時節,她隻能在心裏思念。
“張小姐,有心事嗎?我看你心情不太好。”張管家走過來。
“啊,沒有。”張雨欣搖頭,“就是下雨天,有點悶悶的。”
“悶的話可以給陸爺打電話,他說過,你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他。”
“不了,他在工作,我不想打擾他。”張雨欣吃著早餐。
珍珍從外麵跑過來,蹲在張雨欣的腳邊轉動著好奇的小腦袋,它還時不時蹭一蹭張雨欣的小腿。
“珍珍,怎麽不去跟阿狸玩?九九過幾天要走了,會回來看你的。”張雨欣小聲跟它說著話。
“唔。”珍珍乖乖地蹭著張雨欣,像是聽懂了她的話一樣。
“小隆隆很想你,我也想他。”張雨欣吃著碗裏的粥,思緒紛紛。
載不動,許多愁。
天色沉沉。
她沒有給陸海寧打電話,直到中午,才發了條短信給他:回來吃飯嗎?
會議室裏,陸海寧拿過手機,回了兩個字:不回。
已經是中午近十二點,冗長的內部會議還沒有開完。
容錦承顯然已經沒有太多耐心,整整一個早上,他的腰都快斷了。
陸海寧倒是沒有太多表情,隻是看了一眼手表,淡淡道:“容少,下午繼續?”
容錦承倒是巴不得聽到這句話,他立馬合上文件:“下午繼續。”
“行,今天中午在陸氏餐廳用餐?”陸海寧的語氣裏依舊是東道主般的紳士,沒有太多的情緒波動。
“可以啊,我聽說陸氏的頂級餐廳,味道堪比國宴。”容錦承微笑。
“那就走吧,我可以帶你嚐嚐陸氏的一些特色菜。”
陸海寧站起身,黑色西裝褲下是筆直而修長的雙腿,他扣起西裝紐扣,帶著容錦承去餐廳。
容錦承跟在陸海寧的身邊。
他是不得不佩服這個男人,臨危不亂,臉上哪有一點慌亂的神色,甚至還帶他去餐廳用餐。
“陸爺,我家倒有幾瓶珍藏的紅酒,法國布朗多莊園的,有些年份,口感很醇正。要是不嫌棄的話,我讓我助理去取。”容錦承收起小性子。
“那我倒是樂意嚐嚐。”陸海寧道。
兩人並排往電梯口走,身後分別跟著陸氏和容氏的高層。
容錦承立馬就吩咐助理回去取。
隻不過,就在電梯下來時,容錦承的手機響了,錦園打來的。
“抱歉,陸爺,我接個電話。”容錦承接起電話。
“容少,韓小姐要出門。”
“下這麽大雨,她要去哪裏?”
“說是好朋友過生日,她要去祝賀。”
“好朋友?”容錦承眯起眸子,“哪個好朋友啊,叫什麽名字。”
“我、我沒敢問。”
容錦承思忖半晌,眼底是腹黑而森冷的光芒:“不用攔,讓她去,派人跟上。”
“好,明白。”
錦園的人掛上了電話,容錦承的眼底閃過陰鷙。
又想跟他玩什麽花招。
朋友過生日?
電梯在陸氏頂層停下,陸海寧帶著容錦承往餐廳走。
空氣中彌漫著香氛的氣息,地麵上全部都是頂級絲絨地毯鋪就,是低調而奢華的香檳色。
容錦承四處打量著,果然是京城最繁榮的集團,比容氏不知高出多少倍。
“陸爺經常在餐廳用餐嗎?”容錦承閑閑問道。
“不常。”
“我也不怎麽喜歡在公司吃,公司再舒服,也沒有家裏舒坦、自在。在自己家,想吃什麽,想怎麽吃,都不會有人管。”他指的當然不是他爸的家,而是他自己的別墅。
他已經很少回容建國的家,那裏有他的大老婆在,他過去沒什麽意思。
不過眼瞅著清明節快到了,容建國還是會喊他回去祭祖。
麵子功夫是得做的,不然他這吃喝玩樂的花銷,就沒有來路了。
等他把公司做好,手裏有了資本,也不用再看容建國的臉色說話,到時候他會把容氏一並給拿回來。
容建國欠他的,他也要收回。
“有人管也未必是件壞事。”陸海寧淡淡道。
容錦承不可思議地看了陸海寧一眼,有人管是好事?他可受不了。
他生性懶散慣了。
陸海寧沒打算跟他聊太多,一邊走著,一邊讓侍應生準備餐具。
在他心裏頭,有人管確實不是件壞事。
就比如張雨欣時不時會提醒他“少喝酒,少抽煙呢”。
陸海寧陪容錦承用餐,容錦承讓人取的酒很快也送了過來。
陸海寧和容錦承倒沒有太多共同話題,聊著聊著自然就又牽扯到商業上去。
容錦承晃了晃酒杯,喝了一口酒:“陸爺什麽時候有空啊,我請你打高爾夫,聽人說,陸爺的高爾夫打的不錯。”
“沒太大興趣,容少在天海市的朋友按理說不少,隨便找幾個就是。”
“陸爺對什麽有興趣?我就是想見見陸爺的本事。”
“工作。”
“……”容錦承扶額,“當我沒問。”
“這蓮子醬鴨不錯,比我之前吃過的味道都好。”容錦承開始認真吃菜,他倒是個吃喝玩樂樣樣精通的人。
“醬料是陸氏禦用廚師的秘方,自然和外麵的吃起來不一樣。”陸海寧淡淡道。
“那我以後豈不是有福了?嘖嘖。”
“可以這麽說。”陸海寧也沒有反駁他,“這西班牙火腿蜜瓜、翡翠魚湯、香草鱈魚也都是這位廚師的拿手菜,你都可以嚐嚐。”
“喲,是不錯,看上去很誘人。”容錦承都嚐了嚐。
他雖然和陸海寧不怎麽聊得來,但對陸海寧的品味倒是挺肯定。
這個男人不論是穿衣打扮還是裝修設計,眼光都很獨到,就比如這餐廳,裝潢奢華卻不張揚,處處透著貴氣,而不是土豪氣。
容錦承又喝了幾口酒,紅酒下肚,眼底有幾分醉意。
忽然,容錦承擱在桌子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他皺皺眉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又是錦園。
“不好意思,接個電話。”這一次,容錦承直往餐廳外走去,走到走廊上,很沒有耐心。
“有話快說。”容錦承吼道。
“容、容少,韓小姐……果然不是去朋友家,她去了醫院。”錦園的傭人匯報道。
容錦承下意識眯起眼睛,很好,厲害了,會撒謊了。
“哪個醫院,是韓運住的醫院嗎?”容錦承的語氣裏多了幾分陰陽怪氣的調調和冷漠的氣息。
“不是,是離錦園最近的一家醫院。”
“她去做什麽了?”
“那個、那個……容少,我們一不小心把韓小姐跟丟了,她去了一趟洗手間,然後就不見了。”
“廢物!跟個人都能跟丟,我養你們幹什麽吃的?”
“是,是,容少,我們還在找,會找到韓小姐的。”
“她去醫院幹什麽?身體不舒服?”容錦承追問。
“我們也不知道,就是看韓小姐臉色不太好,早飯吃的都吐了,滴水未進。”
容錦承不是傻子,如果隻是小問題,不至於跟他撒謊要給朋友過生日。
既然是偷偷出來……
容錦承眼底是陰鷙的寒意:“哪家醫院。”
“天海市中醫院。”
容錦承掛上電話,看了一眼窗外。
外麵還在下著大雨,雨水滂沱,一直沒停。
天空的顏色有幾分晦暗,這種晦暗裏透著散不開的陰沉和霧氣,如一張密網,籠罩在都市上空。
容錦承下巴繃得緊緊的。
他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兒,回餐廳拿過西裝外套:“陸爺,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