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怎麽舍得離開的……
剛出生的小孩子長得都差不多，小小一團。
張雨欣最喜歡那對雙胞胎小女孩，一直盯著小丫頭看。
“我可以抱她們嗎？”張雨欣指了指，大眼睛裏都是希冀和期待。
“可以啊，我接的生，今天早上我還在跟她們媽媽聊天，很幸福的媽媽。”梅姨笑道，“你要是喜歡，等會兒寶寶抱出來的時候，我就帶你去看。”
張雨欣點點頭，無神的眼睛裏終於多了明亮的光澤。
雖然小孩子都長得差不多，但張雨欣足足看了好久都不願意走。
梅姨在心裏頭長歎一口氣，張雨欣有多喜歡孩子，她知道。
站了好久，很快，雙胞胎的爸爸將自己女兒抱了出來，抱到產房裏去。
梅姨牽住張雨欣的手：“走，我帶你去看看。”
張雨欣跟在梅姨身邊，她在心裏頭已經把梅姨當家裏人。
產房裏很熱鬧，產婦看到梅姨過來，連忙打了招呼：“梅醫生，您來啦！”
“是啊，我外甥媳婦聽說我接生了一對特別漂亮的雙胞胎女孩，一定要來看看。”梅姨笑著拉住張雨欣的手，讓她坐過去。
梅姨的一番話說得產婦心花怒放，格外開心。
產婦笑道：“梅醫生的外甥媳婦長得真好看。”
“是吧，我也說我外甥福氣好，娶了這麽個水靈的媳婦兒。”梅姨很健談，人緣也好，產婦們都很喜歡她。
雙胞胎的爸爸把兩個小女孩抱過來，張雨欣瞧了瞧。
長長的睫毛，紅撲撲的臉蛋，這會兒正睡的香呢。
“她們叫什麽名字？”張雨欣伸手輕輕碰了碰小孩子的手，真得是軟綿綿、暖和和的。
“甜甜、蜜蜜。”產婦一臉幸福。
“我……可以抱嗎？”張雨欣小心翼翼問道。
雖然她的手臂受了傷，但還是可以抱抱小孩子的。
更何況，雙胞胎長得都比較小。
“可以，可以。”產婦道，“甜甜比較小氣，你抱蜜蜜，蜜蜜是妹妹，更乖。”
產婦老公將蜜蜜放在張雨欣的懷裏。
張雨欣第一次抱這麽小的孩子，一陣暖流從心口流過，四肢百骸間蔓延過和暖，如春風吹過。
小孩子真得像小天使一樣，臉蛋兒幹幹淨淨，特別乖。
張雨欣癡癡抱著，目不轉睛看著懷裏的寶寶。
小寶寶砸了砸嘴巴，很舒服地在睡覺。
“好可愛，真漂亮。”張雨欣笑了，唇角邊是洋溢的暖意。
梅姨看到她高興，心裏頭也算鬆了一口氣。
提心吊膽了一夜，她幾乎是一夜沒合眼，就怕張雨欣做出什麽傻事來。
人在這種情況下，做出什麽都不會用理智思考。
“梅醫生，你外甥媳婦以後生的孩子肯定更漂亮，小兩口結婚多久了？”產婦不知情，隨意和梅姨聊著天。
張雨欣的心思都在小寶寶身上，全然沒有注意產婦在說什麽。
梅姨笑了笑：“小兩口剛結婚，不急。”
“也是，也是，現在工作壓力大，遲點要孩子也沒關係。梅醫生的外甥肯定也很優秀吧？做什麽的？”
“我外甥在公司上班，沒我外甥媳婦能幹，我外甥媳婦哪裏都好，我可喜歡。”梅姨樂嗬嗬地看著張雨欣。
看著看著，眼眶有些濕潤。
那個臭小子，這麽好的媳婦，說不要就不要了，怎麽舍得離開的……
心口如被針紮了一下。
梅姨一向都是個樂觀的人，唯獨這件事，戳到了她的心。
怎麽舍得離開的啊。
“看出來了，您對外甥媳婦一百個滿意。”產婦笑道。
張雨欣抱著小寶寶在產房裏走來走去，有時候，產婦和梅姨的話會傳到她的耳朵裏。
大多數時候，她隻是笑笑，什麽也不會說。
低頭看著寶寶的臉龐，心口最柔軟的地方像是被吹醒。心裏頭也不知道是什麽感覺，就是有點貪戀小孩子的臉龐，舍不得將目光移開。
有時候大概就是這樣，越是想得到，就越是不能得到。
是太貪心嗎？
抱了一會兒，手臂有些酸，張雨欣就把蜜蜜交給了寶寶爸爸。
她依依不舍地看著小孩子，眼底都是羨慕，眸子裏是閃動的光亮，如星子般璀璨耀眼。
“雨欣，我們再出去走走？”梅姨站起身，“明天再來看寶寶？”
“嗯。”張雨欣乖乖點頭，“明天再來。”
梅姨陪著張雨欣在醫院的空地上走著。
梅姨心疼張雨欣。
走了一會兒，她扶著張雨欣在草坪的長椅上坐下：“別走太多路，休息下，以後每天都要出來透透氣，我有空都會來陪你。”
“謝謝梅姨。”
“謝我做什麽，我不是早就說了，見你的第一眼就投緣。所以呀，我會一直把你當女兒的。”
梅姨的手是溫暖的。
張雨欣冰涼的雙手很快也被她握得暖和起來。
心口那地方依然是鈍鈍的，偶爾會泛過澀澀的痛感。
那感覺就像是綿綿雨水，一點一點從她的身上澆灌下去，直到全身都布滿蕭瑟的寒意。
有些涼，有些冷，有些回不過神。
有時候坐在椅子上，恍恍惚惚看著太陽的時候，會覺得這是一場夢。
可掐一掐手心，手掌會傳來痛意，那痛意告訴她，這不是夢。
梅姨在一旁給她講好玩的事。
“雨欣，春天到了，你看我忙得都沒時間出去買衣服。過幾天等你身體好了，陪我去逛逛街好嗎？我覺得你眼光好，買的衣服肯定不錯。”梅姨不敢讓張雨欣一個人悶在病房裏。
“我眼光不好，我的衣服……都是海寧買的。”張雨欣的眼裏又是一陣恍恍惚惚的迷離。
她回天海市的時候沒有帶什麽衣服，她身上穿的都是他陪她一起去買的。
梅姨怔了一下，心難受得揪起。
但她還是竭力保持笑意：“小姑娘眼光肯定比我這個老太太好，你一定要陪我去，我一個人懶得逛街的。”
“好……”張雨欣應了。
梅姨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心疼地抬起手，替張雨欣將垂下的發絲別到耳後。
短短幾天的時間，小丫頭瘦了。
梅姨心疼不已，想把她摟進懷裏，當親生女兒哄著。
從小就失去了父母，現在怎麽能讓她承擔這些。
梅姨愛憐地看著張雨欣。
正好，李浩傑從醫院門口往草坪處走來，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手裏頭提著紙袋子。
他過來的時候，張雨欣正好抬起頭。
張雨欣衝他溫和地笑了笑。
李浩傑也報以一笑。
“浩傑來了，坐。”梅姨讓出空位，“買了什麽好東西，有我的嗎？”
“都是給雨欣買的，您要是想吃的話，得問雨欣要哦。”李浩傑將紙袋子都擱在椅子上，一一打開。
他也認識梅姨多年，他知道梅姨為人樂觀開朗、性子隨和，見識又廣，有她陪著張雨欣，當然是最好。
李浩傑在張雨欣的臉上看到了蒼白，沒忍再多看一眼，低下頭去，認真拆袋子。
“林記的豆漿，給。”李浩傑將熱乎乎的豆漿擱在張雨欣的手心裏。
“謝謝。”張雨欣接過，莞爾一笑。
對她好的人很多很多……
張雨欣很感動，眼角是微微濕潤的水汽。
“還有點心、小零食……”李浩傑將東西都拿了出來。
作為首席助理，記性一定是非常好的。
張雨欣喜歡吃什麽，陸海寧偶爾會跟他提及，有時候是讓他去買，有時候是無意提起。
他都記住了。
沒想到有朝一日，可以派上用場。
張雨欣真得很喜歡這些小東西，兩手捧著熱乎乎的豆漿，靜靜看著袋子裏的禮物。
神情有幾分恍惚。
陸海寧也總愛買些小東西哄她開心的……
“這麽多東西呀，浩傑可真大方，比我那個小氣兒子大方多了。”梅姨打破寂靜，“原來雨欣喜歡的東西和我喜歡的差不多，我就說我們很投緣。”
“梅姨，你嚐嚐這個，這個好吃。”張雨欣拿了一袋巧克力豆給梅姨。
“好呀，我嚐嚐，我記得上次吃這個還是過年的時候，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給我的。”
張雨欣捧起豆漿，默默喝著，陽光從頭頂傾瀉下來，她烏黑的發絲上是閃爍的光澤。
她幹淨、清澈的眉眼裏，是說不清的神色。
過了一會兒，梅姨尋了個去病房巡查的理由，對李浩傑使了個眼色。
李浩傑明了，跟過去。
安靜的辦公室裏，梅姨給李浩傑倒了一杯熱茶。
浩傑，坐吧，好久不見了……”梅姨終於歎了一口氣，這口氣憋了很久很久，憋得她心口都慌慌的，眼睛裏也醞釀著淚水，想哭又不敢哭。
“梅姨……”
“我沒事，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沒事，真的。”梅姨擦了擦眼角，“我一把年紀了，什麽事沒經曆過，我沒事。”
“梅姨，你要是想哭就哭吧，沒有外人。”李浩傑嗓音嘶啞，“這兩天，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也會精神恍惚，等回過神來時，臉上也是冰涼涼的。”
“浩傑……”梅姨忍不住了，像個孩子一樣抱住李浩傑，“海寧那麽好，怎麽說沒就沒了，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李浩傑歎了一口氣。
“你知道嗎？我看著雨欣，心口跟刀子割一樣。上一次他們過來，還是出雙入對，恩恩愛愛。”
那場景，梅姨還記得呢。
明明就是在昨天，怎麽忽然就變成了一場夢。
“小丫頭現在整個人都恍恍惚惚的，我真怕她承受不住。她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海寧還沒有找到，如果你肯定地告訴她，再也找不到了，她會崩潰的。”梅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瞞著吧，能瞞多久是多久。”
“我會給她請個心理醫生。”
“謝謝你了浩傑，我真沒想到童老頭一把年紀了還會做出這麽糊塗的事來。海寧是陸林斌的兒子不錯，誰都痛恨陸林斌，我也痛恨。可是，海寧能和陸林斌一樣嗎？他們根本不是一類人。老頭子隻記得海寧是陸林斌的兒子，卻不想承認，他也是曉麗的兒子。”
“老頭子太糊塗了，他是被趙家兩姐妹糊弄得腦子都不清楚了。”李浩傑皺眉，“人老了，就會對有些東西格外敏感，我猜，背地裏趙知靜肯定在他耳邊說過陸爺的壞話，肯定說陸爺想要他的家產。”
“家產，嗬，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這個老糊塗倒看得重！”
梅姨從小認識童智力，老頭子年輕的時候是商界神話，叱吒風雲，做事更是雷厲風行。
沒想到老了會被人牽著鼻子走！
真是糊塗了！
“我今天去公安局看到他了，他已經醒了，傷還沒好。他一直低著頭不說話，頭發全白了。我進去的時候，他也不肯跟我多說一句，公安的人問話，他也一言不發，醫生說他醒來後就沒有說過一句話。”李浩傑淡淡道。
“找人看著他吧，不管他是真後悔還是假後悔，或者根本沒有後悔，以後都不要再放他出來了。公安局裏可能會吃苦，看在曉麗的麵子上，你把他接出來，軟禁。”
“我會做好安排，不過他的腿是徹底廢了，再也不能走路。”
“老頭子經過這麽一次，怕也活不長。”梅姨感慨。
童曉麗是童智力唯一的孩子，恐怕用不了多久，童智力就要去陪童曉麗了。
父女倆在十幾年後，終於要團圓。
梅姨心裏頭百感交集，很多很多的感慨，卻不知道該從何處說起。
她就像是一個旁觀者，看著童家和陸家三十多年的風風雨雨。
童家的人散了，陸家的人也散了。
當年繁盛的家族，如今卻成了這樣……
梅姨心口刺痛，像有一根針不停地紮著。
這哪裏叫複仇，分明是被仇恨世世代代捆綁。本來，一切都可以不是這個樣子的……
梅姨扶著沙發坐下，額頭是沉重的痛意。
李浩傑坐在她的身邊，雙手交錯：“本該是可以享福的晚年，如今自己弄成這樣，童夫人地下有知，不會原諒老頭子。”
“當然不會原諒，曉麗那麽疼愛海寧，海寧是她結婚後全部的精神支柱。”
“趙知靜還沒有找到，公安局的人也一直在找，那天晚上風大雨大，搜救難度太大。”
“趙知靜前些天找到我的時候，我就該意識到什麽的，我的反應怎麽那麽遲鈍。”梅姨自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