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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1章 一輩子要經曆多少痛苦,才能看到希望和幸福?

  她很快就可以見到他,很快就能像往常一樣,依偎在他的懷裏,勾住他的脖子,讓他抱著。


  她會親他,也會跟他撒嬌。


  他們……永遠都不要分開了。


  忽然,喉嚨裏翻湧起一陣苦澀,腹中像是有翻江倒海的趨勢,就像那一晚暈船的感覺……想吐。


  張雨欣捂住嘴巴,痛苦難耐地跑進洗手間。


  她趴在水池邊吐了一通。


  中午沒有吃太多東西,這會兒全吐了,很難受。


  嘴角邊牽起一抹苦笑。


  與其一個人在世上獨受苦難,不如和他團圓。


  吐完,她扶著洗手池,找到了陸海寧的剃須刀刀片。


  刀片十分鋒利,閃著駭人的冷光,就像是冰涼的月光一樣,帶著淒涼和瘮人。


  她想他,漫無止境地想。


  腹腔中的思念就像是綿綿不斷的雨水,自他離開的那一晚起,就再沒有斷過。


  她的世界,也再沒有晴天。


  就在她握著刀片的時候,想吐的感覺又湧了上來。


  她打開水龍頭,趴在水池邊又是吐了一番。


  她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涼,或者吃壞了肚子……她趴在水池邊,有氣無力地吐著,但腹中翻滾的難受感還是存在。


  自來水打濕了她的頭發,絲絲縷縷的發絲貼在臉龐。


  她吐得昏天黑地,手一抖,刀片也掉到了地上。


  張雨欣喘著氣,氣息不穩。


  接連吐了好幾次,小腹中那翻滾的感覺還在,怎麽都消不下去。


  “海寧……好難受……”張雨欣眼睛裏水霧朦朧,“你帶我走,帶我走吧……”


  她快承受不住了。


  若在往常,她打個噴嚏他都要憐愛半天,緊緊抱著她不放鬆。


  如今她吐成這樣,他怎麽就不管她了呢,怎麽就不來看看她呢……


  “海寧,我來陪你……”


  張雨欣彎下腰,從地上撿起刀片。


  寒光刺痛著她的雙眼,她的唇角邊浮起淺淺的笑意。


  良久,她低下頭,對準手腕的位置,一刀割了下去……


  刹那間,血如泉水,汩汩流出,又像是鮮紅的玫瑰,顏色刺目而撩人。


  張雨欣閉上眼睛,笑了,唇角邊是解脫般的笑容,平靜而安詳。


  整個世界都安靜。


  從此,他們不離不棄,再無分離。


  張雨欣倒在地上,血不停地往外流,她的意識漸漸模糊。


  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


  記憶如流水一般,蜂擁而來。


  八歲的時候跟他回家,那時候的她見誰都膽怯、害怕,不敢說話,隻敢跟著他。


  她明明就是個髒兮兮的小丫頭,他卻從來沒有把她當傭人對待。


  也不知道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分,哪一秒,她對他動心了。


  少女心萌動的感覺很美好,像是春花綻放,開在漫山遍野,心裏眼裏都是他,再沒有多餘的目光去看別人。


  她開始害羞,他跟她說一句話,她都能臉紅半天。


  她開始學做淑女,吃飯慢嚼細咽,說話輕聲細語,隻為他能多看她一眼。


  她開始穿各種各樣漂亮的裙子,開始學會打扮自己,開始在意頭發是不是梳得很漂亮。

  有時候,他送她去學校,她坐在副駕駛上,也規規矩矩,不會亂說一句話。


  青春期的女孩子就是這樣,喜歡一個人時,恨不得將最好的一麵展示給他。


  上課的時候,她開始走神,總是時不時就想起他。


  想念他的容顏,想念他的笑容,想念他低沉而性感的嗓音,想念他身上的氣息。


  上課走神最直接的後果就是,成績一落千丈。


  那個傻子以為她早戀了,看到她倒數的期末成績,撕了她的成績單,將她狠狠罵了一通。


  他還說,不想念書就滾出陸宅,陸宅不養閑人。


  那一次,他衝她發了很大的火,她也哭了一個晚上。


  她暗戀他很久很久,他對她卻沒有任何感情。


  最傷心的還是十八歲那年的表白,第一次表白,被他拒絕了,至此之後,她就把重心移到學習上。


  雖然沒有考上太好的大學,但也馬馬虎虎,不算好,也不算差。


  可算沒被他趕出陸宅。


  以為這輩子他都不會喜歡她,卻不曾想,二十歲生日的時候,那個禽獸把她吃幹抹淨,吃完就跑。


  他一直都挺混蛋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被這混蛋給騙了這麽多年,明知他混蛋,還心甘情願。


  她是不是傻……


  若不是傻,又怎麽心甘情願。


  張雨欣的唇角綻放出一抹淒美的笑容,她緩緩閉上雙眼。


  倦意襲來,一些記憶又開始紛紛跳出腦海。


  十八歲那年。


  某一天晚上,他剛從外麵出差回來。


  她正好有題目不會做,就屁顛屁顛往他臥室跑。


  哪知道他正在洗澡,還忘記了關門,她就呆呆站在浴室門口,驚得下巴都掉了。


  浴室裏的男人身姿卓越,腹肌性感,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成熟男人的野性和魅力,流水順著他的身體往下淌,他麥色的肌膚在白色的霧氣下若隱若現。


  她先是看到他閉著眼睛在衝澡,然後不知怎麽的,視線就滑了下來。


  滑過他的喉嚨、胸膛、腹部……再然後……


  手裏的書都掉了,她渾然不覺,麵紅耳赤。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全`裸的樣子。


  陸海寧聽到動靜,眼疾手快地拿過浴巾係在腰部,狠狠瞪了她一眼,走到浴室門口:“看夠沒有,看夠了就滾!”


  張雨欣一路跑出他的浴室,臉如火燒,眼前是揮之不去的黑色。


  那一晚她失眠了,身上滾燙滾燙的,難以呼吸。


  她真得不是故意去看的,但眼睛好死不死就看到了他那兒,還多看了兩眼。


  張雨欣整整一宿沒睡著,接連避開了他好幾天。


  吃早餐躲著,上學躲著,晚上回來還躲著。


  隻要一看到他,她就想起少兒不宜的畫麵,真得是很丟人。


  隻要一看到他,她的臉就會紅,羞的。


  少女時期,臉皮薄,她躲了他整整小半個月,直到有一天早晨,她又在低著頭避開他,結果被他一把拉住胳膊。


  “下樓吃早餐,一起。”


  “我……”

  “嗯?”他挑眉看向她,一臉坦然。


  張雨欣臉紅得像蝦一樣。


  她覺得自己要是再不敢麵對他,倒顯得自己心裏頭有鬼。


  於是,她跟著他下樓吃早餐,對比他衣冠楚楚、斯文優雅的模樣,她倒覺得自己卑鄙齷齪,思想不健康。


  不過後來的後來,事實證明,他才是那個真正的禽獸,不要臉的。


  記憶又在胡亂地跳動著。


  一會兒是十幾歲的芳華,一會兒又是後來的久別重逢。


  楓山上,下著雪,他背著她一路走。


  陸宅的天台上,他陪她一起看星星。


  有酸,有甜,有澀,有苦……一切混合在一起,便是她與他的一生。


  他身居高位,卻舍得花時間陪她、寵她,不惜推掉重要的應酬,也不惜放開陸氏,和她到芝加哥重新開始。


  有時候覺得他不好,有時候又覺得他好。


  這大概才是她愛著的男人,有血有肉,有情有義。


  最想念的還是他的懷抱,暖暖的,能讓她長醉不複醒。


  她怕黑,黃泉一路,他一定要來接她……


  他要牽著她的手,再也不分離。


  此生緣盡,來世重逢。


  ……


  天海市醫院。


  梅姨扶著張管家,抓住她的手。


  張管家老淚縱橫,臉上是沒有消掉的淚痕,她哭得不能自已。


  “梅醫生,我怎麽那麽粗心,我怎麽就讓她一個人呆在房間裏了。我罪該萬死啊,我怎麽就犯了這樣的錯……”張管家一邊哭一邊說。


  心口揪著痛,她沒有想到會變成這樣。


  她在樓下聽到自來水“嘩啦啦”的聲響,起初還以為張雨欣在洗臉,但過了一會兒發現水還在響,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可是衝上樓的時候已經遲了,門推開,她整個人眼前一黑,差點暈倒在地上。


  雙腿發軟。


  張雨欣倒在地上,手腕處是汩汩流出的鮮血。


  她割腕自殺了!


  血就像是鮮紅的梅花,一朵一朵。


  自來水龍頭開著,水流不停往外湧。


  張雨欣臉色蒼白,毫無血色,但她的唇角上卻掛著一抹清清淺淺的笑容,明媚如花。


  張雨欣的身上還穿著那件睡衣,甚至沒有換一件衣服,隻有左手腕上多了一條紅繩子,繩子上是一顆美麗的水晶珠子。


  “我怎麽就犯了這樣的錯,我對不起陸爺,對不起,對不起啊……”張管家淚水漣漣。


  梅姨抱著她,眼底也是晶瑩的水花,她強忍著,沒有讓淚水流下。


  兩個年過半百的女人抱在一起,額頭上的皺紋又像是生生多了幾條。


  “不怪你,不怪你……”梅姨也體會到了無力感,喉嚨梗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輩子要經曆多少痛苦,才能看到希望和幸福?

  李浩傑坐在一邊的長椅上,低著頭,手指插在短發中,眼底是憔悴和疲憊。


  “我應該看著張小姐的,我如果看著她,她就不會跟著陸爺去了。我怎麽能這樣馬虎,我該死……”張管家痛不欲生。


  “如果她沒有了求生意念,你就是24小時看著她,她也會做傻事的。”梅姨歎息。

  這世間,情為何物。


  一念生,一念死。


  手術室的門推開,一位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出來。


  他摘掉口罩,步履穩健。


  都是同事,梅姨連忙走上去問道:“小仲,怎麽樣……”


  梅姨在醫院呆久了,對醫生間的眼神和舉動算是了如指掌,她看到同事的表情,知道一點,張雨欣起碼沒有性命之憂。


  “搶救過來了,差一點點。”醫生長籲一口氣,“失血過多,還是得繼續輸血,不過病人懷孕了,很多藥不能用。梅醫生,你是婦產科的專家,這一點,你比我在行。病人身體急需調養,你給她安排病房,好好調理身體吧。”


  “什麽?”張管家吃了一驚。


  從害怕到震驚,再到驚喜!

  張管家的心裏頭就跟坐過山車一樣!

  還沒有從張雨欣被搶救過來的驚喜中回神,醫生居然又說張雨欣懷孕了。


  最高興的還是梅姨,她激動地差點跳起來:“懷孕了?真懷孕了?多久?”


  “35天的樣子,我不是這方麵的專家,不太懂,梅醫生,還得交給你啊。”男醫生笑了笑。


  “沒問題,沒問題,交給我,全都交給我。”梅姨高興壞了。


  她真沒想到張雨欣會懷孕,35天,也就是清明前些天懷上的。


  她給張雨欣調養身體的功夫沒白花,這丫頭居然真懷孕了。


  不過她擔心的是張雨欣前段時間在醫院養傷,有沒有用不能用的藥,她等會兒得去一一檢查。


  這個孩子,來的很及時。


  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他們真得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李浩傑也愣了一下,心裏頭竟長長鬆了一口氣。


  張管家拉住梅姨的胳膊,十分激動:“梅醫生,你一定要幫幫雨欣,把孩子留住啊。她那麽喜歡小孩子,有了自己的寶寶,肯定會好好活下去,不會再輕生了。”


  張管家怕了。


  今天要是送遲幾分鍾,或者她沒有那麽及時發現,這會兒是不是……


  “一定,一定,她身子太虛了,張管家,我等會兒給你食譜,你照著做。浩傑,你去請營養師,要天海市最好的那種。”此時此刻的梅姨倒跟自己兒媳婦懷孕了一樣,格外興奮。


  被張雨欣割腕自殺籠罩的陰霾瞬間散開。


  “好,我現在就去打電話。”李浩傑點點頭。


  “小仲,謝謝你了,謝謝你把病人搶救過來。”梅姨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男醫生笑了笑:“應該的,醫生本來就是要救死扶傷。梅醫生,病人是你什麽人?年紀輕輕,怎麽就想不開……”


  “唉,一言難盡。”梅醫生沒打算說太多,家事,家裏人知道就好。


  “還是讓人看好病人,病人現在的情緒不太穩定,隨時可能還會有自殺傾向。”男醫生叮囑。


  “不會了,她不會再自殺了。”梅姨信誓旦旦,“她自殺是因為她不知道自己懷孕了,她要是知道,絕對不會自殺的。她喜歡小孩子,她很喜歡……”


  還好,還好,不幸中的萬幸。


  如果張雨欣沒有搶救過來,那就是一屍兩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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