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那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張雨欣手裏頭捧著茶杯,一雙明亮的眸子定定看著陸海寧。
白霧氤氳起,病房裏安靜極了。
陸海寧站在她的麵前俯視著她,那幽邃的雙眸裏是看不透的神情。
陽光落滿病房,樓層不高,偶爾能聽到窗外樹葉的拂動聲,還有鳥雀“啾啾”鳴叫聲。
四目相對。
無限情緒如水波般漾開,水紋悠悠,就連空氣裏都布滿微妙的氣息。
張雨欣見陸海寧沒有回應,撇撇嘴,低頭喝了一口熱水。
“張雨欣。”他開口,嘴唇有些蒼白,眼神卻很銳利,“你這說教的本事,跟誰學的?嗯?”
厲害得很。
“那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張雨欣看向他。
還能跟誰學的。
她從小到大都是被他影響著長大的,雖說沒學到他十分之一的優點,但零零星星也學了不少。
“你說的都對。”他妥協了。
“那你還沒有回答我,你覺得我和程遇之是什麽關係?”
“朋友。”
張雨欣對這個答案很滿意,她微微勾了勾唇角。
正如程遇之所說,有些人,揍一頓就老實了。
這會兒的陸海寧低眉順眼,像個小孩子一樣,又老實又乖巧。
陸海寧看著她,見她沒開口,好一會兒沉沉問道:“還分手嗎?”
“你不是餓了嗎?正好我早餐也沒吃,我去做點。”張雨欣放下茶杯。
陸海寧有點失落,她沒回答他。
沒回答也罷,他也不急著要一個答案。
她肯理他就好。
張雨欣的腰有點酸,她衝陸海寧伸出一隻手:“你拉我起來。”
陸海寧上前一步,沒有碰她的手,直接摟住她的腰,將她抱了起來。
張雨欣猝不及防,跌在他的懷裏,額頭撞到他的下巴。
“嘶……”陸海寧倒吸一口涼氣。
“咳咳。”一個端著藥物的護士走到門口,輕咳一聲,“方便打擾一下嗎?”
陸海寧的手還摟著張雨欣的腰。
張雨欣先推開他,看向小護士:“沒關係,進來吧。”
“先生該上藥了,等會兒還要量一下體溫。”護士將藥物放在桌子上,嫻熟地開始調配藥水。
陸海寧走過去:“藥水放著,我自己上。”
“也行。”護士同意了,“等會兒Peter醫生會來幫您做個康複治療,您腹部有傷,最好臥床休息,不要走動。”
“知道了。”陸海寧有點不耐煩。
“藥水是一天三次,都要按時塗抹,對皮外傷治療效果很好,而且後期留疤的可能性不大。”
“你可以走了!”
“……”小護士尷尬地看了一眼手上的藥水,“我……藥還沒有配好。”
“那你就速度點,哪來那麽多話。”
小護士委屈地看著陸海寧,嚇得都快忘記配藥了。
張雨欣趕忙走過來,拉開陸海寧,走到小護士跟前:“不好意思,他受了傷脾氣不太好,你多包涵。”
“沒關係。”
小護士麻利地配好藥,不敢再跟陸海寧說話,隻是叮囑張雨欣該怎麽上藥。
陸海寧覺得這護士真囉嗦。
張雨欣倒耐心地都聽完了。
護士走後,張雨欣就在小廚房裏忙來忙去。
小廚房裏也沒什麽食材,張雨欣就給陸海寧做了一碗雞蛋麵。
“將就著吃點,吃完我給你上藥。”張雨欣道,“這兩天都是誰給你上藥的?”
“自己。”
“嗯?”張雨欣訝然,“你自己也可以嗎?夠不著的地方怎麽辦?”
“夠不著就不上,你拿來那麽多話?”
“……”張雨欣撇撇嘴,“欠揍。”
張雨欣吃的不多,給自己盛了一小碗麵。
兩人坐在桌邊,一起吃著。
熱氣騰騰,香味蓋住了病房裏藥水的味道,陽光鋪灑進來,就連桌子上都多了一層密密光線。
白花花的熱氣下,陸海寧銳利的棱角上被鍍了一層溫柔的光澤。
陸海寧將自己碗裏的荷包蛋夾給她。
“你是病人,你吃吧。”張雨欣不肯要。
“看著就不好吃。”
“……”張雨欣白了他一眼,隻好自己吃了。
張雨欣知道他不怎麽愛吃麵條,以前在陸宅的時候吃的也不多,但這會兒,他大概是餓了,低著頭吃得很香。
兩人靠得很近。
近到……張雨欣可以看到他翕動的長睫毛,那眉眼,和陸虎隆一模一樣。
她在想,她肚子裏的這個寶寶,和他也一定長得很像吧。
想到這兒,張雨欣彎了彎唇角:“我給你做了早餐,你說過,會給我寶講故事。”
“嗯。”陸海寧差點把這事給忘了。
陸海寧低頭吃麵時,張雨欣看到他手臂上也有淤青,傷得不淺。她抬起手,輕輕碰了碰他的傷:“疼嗎?”
陸海寧立馬皺緊眉頭。
“遇之說你沒還手,為什麽沒還手。”張雨欣歎了口氣。
“我要是還了手,兩敗俱傷,你心疼誰?”
“你怎麽又問這種無聊的問題,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水裏,你救誰?”
“……”陸海寧睨了她一眼,“那在你眼裏,我和程遇之一樣重要?”
“斤斤計較。”張雨欣懶得回答他這種幼稚的問題,“麵好吃嗎?”
“一般般,手藝不行,勉強能吃。”
“等你身體好了,你做飯給我吃吧,我好久沒有吃過你做的菜。”張雨欣感慨,長睫毛如蝶翼般顫了顫。
“嗯?”陸海寧皺眉。
張雨欣意識到說錯話了,連忙道:“我就是覺得,你做的菜應該不錯。”
“肯定比你做的好。”
張雨欣笑了笑,沒吭聲,低頭吃著麵。
陽光落在她的側臉上,她柔和的臉龐愈發顯得溫柔脈脈,嫻靜如春日海棠。
有時候,她也會挺感慨,他……怎麽就把她忘了呢。
十八年共同的記憶呀,想當初,他們一起生活在陸宅的時候,日子多美好……
每一次他出差要回家時,她就在客廳裏等他。
作業不會寫的時候,她就吭哧吭哧跑下樓來問他。
雖然他經常訓她,偶爾還會氣哭她,但大多數時候,他對她可好可好。
一不小心在沙發上睡著,他也會抱著她回房,給她蓋好被子。
如今想來,皆是鏡中花,水中月。
恍恍惚惚夢一場。
情不自禁地,張雨欣歎了一口氣。
陸海寧拿筷子的手一頓,轉頭看向她,微微蹙眉:“想什麽呢。”
“沒什麽。”張雨欣矢口否認,“我在想著,男女授受不親,等會兒如果我替你上藥的話,好像不是很妥當。”
“我都不嫌棄你,你嫌棄個什麽?”陸海寧不滿,“如果我暈倒在地,你給我做人工呼吸嗎?”
“……”張雨欣嘴角直抽抽。
這個斤斤計較的男人。
早餐後,張雨欣仔細看了看桌子上的藥水。
都是些外傷藥,看這分量,陸海寧傷得挺嚴重。
“先用碘酒消毒,再上藥水,淤青的地方用這瓶,紅腫的地方用這瓶。”陸海寧指點道。
“哦,我知道。”
“嗯,開始?”
“你……先脫衣服。”張雨欣臉紅了一下,拿起一瓶碘酒。
畢竟是光天化日,她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陸海寧倒不覺得有什麽,他抬起修長的手指,一顆一顆解開病號服的上衣紐扣。
衣服脫掉,張雨欣臉更紅,她已經好久沒有見過脫掉衣服的陸海寧。
除了比以前瘦了之外,別的倒沒有什麽變化,身材依然很好,難怪那麽多女人倒貼著要追他。
他的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程遇之下手是真沒留情。
還好,程遇之的拳頭沒往他臉上招呼。
藥水有點刺激,陸海寧皺起眉頭,薄唇緊抿。
張雨欣耐心地在他的後背上藥水,看到他腰間的那處疤痕時,她的手指頭停了下來。
視線落在那槍傷上,心口起了一層漣漪。
那一晚的驚心動魄還在心頭回蕩,冰涼的江水,潮濕的雨水,還有她模糊的意識。
“怎麽了?”陸海寧開口。
“沒……”張雨欣在心裏頭歎了一口氣,繼續給他抹藥,“疼嗎?”
“還好。”
“要是弄疼你了,你就說。”
“嗯。”
張雨欣的手指頭柔弱無骨,陸海寧喉嚨一動,身體裏有一團火油然而生,那火苗越燃越旺,很快,他渾身都起了燥意,身體緊繃。
張雨欣的手法很輕柔,這種事做起來也不難,她很快就將他後背的傷都抹上了藥膏。
她走到他的跟前,看了一眼他胸前的傷痕:“要我繼續嗎?”
“嗯。”陸海寧閉上眼睛。
額頭滲出密密汗珠,渾身滾燙。
那陣火,怎麽都壓不住,全身血液都在沸騰、燃燒,每一個細胞也都在叫囂著。
張雨欣倒沒什麽,她隻把他當成了病人,一點一點替他上藥,很有耐心。
隻不過,臉還是滾燙。
尤其是想起那些個彼此交融的夜晚,心跳就會加速。
那時候,都沒穿衣服,肌膚相觸,烈火相融,彼此都是彼此的全部。
每一次事後,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依偎在他的懷裏,累得睜不開眼。
那時,他就會摟著她,手指頭纏繞著她烏黑的長頭發,親吻她的額頭。
陸海寧整個人都快繃不住。
這個小妖精。
她靠近他時,柔軟的頭發落下來,撩著他的胸膛,蹭得他癢癢的。
陸海寧的心口就像是有一群螞蟻在爬動,惹得他酥酥麻麻,忍不住皺緊眉頭。
他對她的反應很強烈。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很克製的人,可自以為的克製在她這兒都消失殆盡。
他都不記得做過多少跟她有關的夢,夢裏頭,滿室旖旎。
張雨欣的手觸碰到他的胸口,這才發現,他渾身滾燙。
“好了沒有?”陸海寧嗓音嘶啞、克製。
“沒,還有一點點。”
“動作真慢。”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嫌慢你就叫護士呀,人家要給你上藥,你不肯。又不是大姑娘,害羞什麽。”
“……”陸海寧睜開眼睛,銳利的眸子對上她。
“別動。”張雨欣怕他發火,“動一下就得前功盡棄。”
“張雨欣。”陸海寧咬著牙,忍得很艱辛,“總有一天,我要把你辦了。”
小妖精。
張雨欣聽見了,沒吭聲。
陸海寧的眼裏都是強烈的欲望,他緊盯著張雨欣看,視線描摹著她的臉部輪廓、眉眼、嘴唇。
他想把她占為己有。
在以後的生命裏,他想成為她的唯一。
這是一種霸道的占有欲,早就在他的心裏頭生了跟、發了芽。
他遇見她太遲,但好在還有將來。
“好了,藥都上好了。”張雨欣收起藥膏,看了他一眼,“腿上有傷嗎?”
“有,要上嗎?”陸海寧一點也沒跟她客氣。
“不。”張雨欣是拒絕的,她把藥膏扔給他,“你自己來!”
臉上,已經浮起一抹紅暈。
張雨欣往窗口走去,太陽已經升到半空中,四處陽光明媚、萬裏無雲。
她將窗戶開了一半,深呼吸一口,靜靜看著外麵的風景。
三樓,不高不矮,從這兒既能眺望遠方,又能看到樓下草坪上跳來跳去的小孩子。
細碎的光線落在她的眉眼上,她卷翹的睫毛間落了淺淺的陽光,眼底投下一圈扇形的陰影。
她靜默地站著。
良久。
一雙手從背後環上來,鬆鬆地摟住她的腰,雙手擱在她的肚子上。
是陸海寧的溫度。
“看什麽?嗯?”他歪著腦袋看向她,在她的耳畔低語。
滾燙的呼吸撩得她麵紅耳赤,她可以招架得住陸海寧的怒意,卻招架不住他的溫柔。
他的柔情是她致命的毒藥,足以讓她一敗塗地。
耳根子紅了,她小聲道:“隨便看看,今天天氣很好。”
“楓葉紅了。”陸海寧也看向窗外,“我送你的書簽,還在?”
“扔了。”
陸海寧臉色拉下:“扔了?那麽精致的禮物,你居然扔了?”
“想扔就扔了,哪一天你要是再惹我不高興,我把你也扔了。”
“……”陸海寧不甘心,“真扔了?”
“嗯,真扔了,你說分手的時候,我就扔了。”
“敗家子,賣了也比扔了好。”陸海寧痛心,“手鏈呢?”
“也扔了,都扔了,不扔留著過年呀。”張雨欣一副揶揄的語氣。
陸海寧這才意識到上當,側過頭,在她的側臉上親了一口,親昵道:“小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