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小女孩和張雨欣長得很像
工地上滿是廢墟,螢火蟲就這樣飛舞在天空中,優美而撩動人心。
這兒原本是僻靜的空地,但因為螢火蟲的存在而變得動人起來,充滿生機。
工地上時不時傳來機器的聲音,但陸海寧的耳邊隻剩下一陣陣風聲,偶爾,還會有螢火蟲掠過他的耳畔。
他在空地上隨意走動。
那些螢火蟲有時候也會跟著他。
晚風很冷,但陸海寧的心口卻因為這些小生物而多了暖意,他的唇角始終噙著一抹上揚的弧度。
他隨意走著。
如果腳下有石子擋住他的路,他也會一腳踢開。
今晚月色極美。
他坐在一塊石頭上看著天空的明月和雲朵,看著飛舞的螢火蟲,他的身影煢煢孑立,孤獨而清冷地落在石頭上和地上。
他坐了很久,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
時間對於他而言是個很寶貴的東西,但這會兒,他倒不覺得寶貴了。
他從西裝口袋裏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支,點上。
煙霧繚繞在他的臉側,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就這樣隱沒在霧氣中。
他抽著煙,一支,兩支,三支……
煙盒裏的煙本來就沒有多少,抽了沒多久就抽完,陸海寧晃了晃空盒子,訕笑,抬手,扔向遠方。
他就這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不知歸期。
視野裏一片開闊,空地連接著天空,遠遠看去,看不到盡頭……
“總裁。”項目經理走過來,彎著腰,小心翼翼道,“今天差不多要收工了,明天下雨的話就沒有辦法動工,需要休息一天。”
“明天有雨嗎?”陸海寧轉過頭來。
“天氣預報說有雨,不知道會不會下。”
“哦,行。”
“總裁,要不要巡視一圈?我陪你。”項目經理也不知道陸海寧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麽,以前晚上這個時間,陸海寧也沒來過工地,基本都是白天來。
不過陸海寧既然來了,他就得陪著。
“行。”陸海寧站起身。
他們並肩走在施工場地,項目經理給他介紹施工的進展、流程、著手點還有一些問題以及要審批的細節。
陸海寧聽得比較仔細,有時候會指點他幾句。
他們一路走,一路聽著機器“嗡嗡嗡”的聲音。
忽然,高空磚頭上有一塊木板晃晃悠悠墜落而下!
“總裁,小心!”項目經理眼疾手快,連忙拉住陸海寧的手,將他推開!
陸海寧皺眉。
盡管如此,他的手腕處還是被鋒利的木板劃出了一道傷口來,鮮血淋漓。
“總裁,施工地點,比較危險,又是晚上,什麽都看不清。我們還是先離開,明天再看。”項目經理匆匆忙忙又去找紗布。
工地上,藥品倒不缺。
陸海寧低頭,捂住傷口。
鮮血還在往外流,染紅了他的袖子。
“還好隻是一塊木板。”項目經理長籲一口氣,“總裁,對不起,抱歉,是我沒有監督好。晚上這兒實在是太黑了,什麽都看不清。”
“簡單處理下就好,我去醫院。”
“好,好,我開車送您?”
“不用了。”陸海寧拒絕。
簡單處理了下傷口,紗布已經被染紅一片。
空地上晚風吹過,發出嗚咽的響聲,四周都是空曠無比的安靜。
“對不起,總裁,對不起,是我疏忽。”項目經理一直道歉。
“沒事,天太黑。”陸海寧也沒計較什麽。
臨走時,他看了一眼飛舞的螢火蟲,又看了看無邊無際的天空,最終,他拿了車鑰匙,離開。
手腕還在流血,有些疼,他皺緊眉頭啟動車子。
這種空曠的地方,車子很好開,隻要沿著大路一直往前就好。
陸海寧打開車裏的音樂,緩緩的古典樂響起,輕緩而舒心,他那一顆躁動的心安穩下來,不再激烈跳動。
遠離了空地,螢火蟲也漸漸看不到了,隻剩下道路兩旁的樹木一直陪著他。
這些樹,一棵一棵後退。
陸海寧打開天窗,踩下油門,加快速度。
疾馳的風吹進車子裏,吹起他的頭發和衣服,像刀子一樣刮在他的臉上。原本還有些燥熱,風一吹,什麽燥熱都沒有了,隻剩下安靜和坦然。
車子急速往前,猶如衝進雨中的飛燕,又猶如一道閃電。
“嘶——”也不知是不是用力過猛,手腕傳來痛意,陸海寧吃痛,皺起眉頭。白色的紗布已經全部染紅,他得趕緊去醫院才行。
不管怎麽說,他還是惜命的。
半路,他接到江瑤的電話。
“Evan,你還在工地嗎?”
“嗯,正好跟項目經理聊一聊下個月的進程,需要花費點時間。”
“你太辛苦了,不用這麽辛苦的。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們聊吧,我先睡了,晚安了。”
“安。”
陸海寧掛上電話。
他將車開到最近的一家醫院,去了診室裏讓護士清洗、包紮傷口。
雖然傷得不深,但處理起來倒是觸目驚心,紗布上滿是血,一陣陣刺痛。
“先生,傷口不要碰水,記得上藥,三四天就會痊愈。”
“知道了。”
包紮好,已經是夜裏十二點多,正是一天中最深沉的時刻。
陸海寧回到自己的公寓,洗完澡,換了一身幹淨的睡衣。
他從酒架取出一瓶紅酒,坐在落地窗邊的椅子上,沉沉目光看著外麵的沉沉夜色和蒼穹。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一口喝著,品著,薄唇緊抿,輪廓分明的臉龐上是一半深色的陰影。
酒似乎並不過癮,他幹脆又拿出一盒煙來抽著。
“咳咳……”抽了幾口,有點受不住,這是他櫃子裏最烈的一盒煙。
這一年沒少抽煙,但身體素質倒沒有從前好了,以前抽這種煙,眼睛都不眨一下,現在卻很不習慣。
晚上在餐廳吃飯,他沒吃多少東西,這會兒肚子很餓。
酒和煙都不能當食物,公寓裏似乎也沒什麽吃的,他靜默地閉上眼睛,抽著煙,睡袍領口半截,露出一截若隱若現的腹肌,透著幾分野性和性感。
落地窗倒映著他的身影,陽台上的他多多少少有幾分落寞。
他的手腕還包著紗布,看上去格外突兀。
正所謂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此時此刻的陸海寧倚靠著座椅,抽著煙,閉上眼也毫無睡意。
手腕有痛意,但這痛意卻比不上頭痛。
陽台上籠起一陣陣煙霧,手邊的煙灰缸裏已經堆滿了煙蒂,這種烈煙抽著很帶勁,強烈的尼古丁氣息很容易刺激神經。
這種刺激讓陸海寧更無睡意。
他睜開眼看著外麵一望無際的天空和高樓,夜已深。
也不知道是到了什麽時間,他掐滅煙頭,蓋了一條毯子,閉上眼睡在椅子上。
屋子裏燈光昏暗,陽台上更是一片黯淡。
陸海寧一動不動,就這麽睡著。
迷迷糊糊中,他又做了一個淺淺的夢……
夢裏頭有一座豪華闊氣的山居別墅,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靜默地看著門口的位置,直到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出現。
小女孩和張雨欣長得很像,但長得稚嫩,有著十七八歲特有的嬰兒肥和青澀。
“你去哪了。”
小女孩抬起頭,嚇了一跳:“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這是我家,我想什麽時候回就什麽時候回。”
“我……我剛從學校回來啊,我上樓寫作業去。”
“站住。”他坐在沙發上,沒有動,淩厲的眼神掃向她,“你們班主任給我打電話了。”
“啊……班主任?她說什麽了?”
“她說你最近和班上一個高個子的男生走得比較近,很像早戀。”
“沒有,班主任胡說,我們沒有走得很近!他是體育委員,文化課不太好,有時候會來問我題目,我就幫幫他。”小女孩急切切解釋。
“哦?看來你確實有跟男生走得很近。”
“你!你詐我!你怎麽這樣!”
“我說過什麽來著,嗯?”
“你說過什麽我怎麽記得,你說過的話多了去了,我難道每句還要記得?你又不是考試答案,我記你話幹什麽。”女孩子很生氣,背著書包站在樓梯口,一直瞪著他。
“我難得回來一次,你就這麽跟我說話?”他看向她,臉色未變,但眼底是隱隱暗沉。
“你難得回來一次就詐我,質問我,你又好到哪裏去?每次都這樣。你怎麽不問問我考試考的好不好,在學校吃的好不好。”
“你那考試成績,需要問嗎?”他嗤笑,不屑一顧。
“不需要,所以我在學校的事你也別管我!”她的聲音大了些,衝他喊了一聲。
“膽子肥了,你是不是覺得在我家住了十年,我就不會趕你走了?嗯?”
“你想說什麽?你一回來就這樣,有意思嗎?你欺負我一個小女孩,好玩嗎?”她的聲音裏帶了哭腔,看上去很不喜歡他說這些話,偏偏還不得不順著他的威脅。
“小女孩……你算小女孩嗎?成年了,也有自力更生的能力了,我似乎不需要再供著你。”
“誰讓你供著我了?你這次回來是想趕我走的對嗎?”她攥緊書包帶子,看著他,“我也是有尊嚴的,我不需要你趕,我自己走。”
說完,她“蹬蹬蹬”就往樓上跑,頭也不回。
他看著她的背影,靜默地看著,眼中是慍怒,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口。
空空蕩蕩的客廳頓時就安靜下樓。
沒過多久,她就背著個更大的書包下樓,盯著他看了一眼,默默往別墅門口走,一聲不吭,眼睛紅通通的。
“站住。”他喊住她,“又跟我玩這招?”
“我不想呆在你家裏了。”
“哦,我怎麽忘了,反正會有人收留你,不是嗎?那個體育委員……你教他題目,嗯,不錯,教題目,互幫互助,很友好。”他唇角上揚,一雙淩厲的眸子一直看著她瘦弱的背影。
她回過頭來,狠狠瞪著他:“你對我說這些話合適嗎?”
“你們班主任發短信給我說,你上課經常走神,開小差,喊你回答問題連題目都不知道,更別說答案。我這次沒說錯吧?”
“你想說什麽就說直白點!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老謀深算,很有城府嗎?”
“老謀深算?很有城府?原來我在你心裏是這樣,我還是頭一次知道啊。”他冷嘲熱諷,嗤笑。
“嗬嗬,你這麽有心機的人,就知道算計別人!你跟我們沒法比!我們都很單純,不會像你這樣算計這個算計那個,跟你說話都累!我跟你沒有共同語言,我以後不回來了。”
“這麽大年紀還單純,我看你是單蠢!”他語氣冷厲,“我平時是對你太好了,說話沒大沒小,一點規矩沒有!不回來了,你是要去哪啊。”
“不要你管!真是受夠你了。”小女孩叛逆期的叛逆性子上來,冷眼看著他,“你對我好?你對我好什麽啊?讓我有飯吃,有衣服穿,有學上,就是對我好嗎?那你給別人去好了,我不要!”
“你這脾氣是跟誰學的?嗯?你就這麽跟我說話?”
“你看不慣我就不要看好了,我走了,再也不回來了!你以後再也不會看到我!再見了!”
小女孩再一次轉過頭去。
這一次,頭也不回,跑著走出大門,直往別墅的大門口走去。
門一開,她就像一隻兔子一樣跳出去。
彼時,日光滿地,夏天花白的太陽焦烤著大地,也刺痛著雙目。
他慌忙站起身跑出去!
可是她消失了……
“張雨欣!張雨欣!”陽台上的陸海寧忽的夢醒,睜開眼睛。
原來是一個夢……
他拿起茶幾上已經涼了的白開水,猛地灌了幾口,壓住心口躁動的情緒。
陸海寧看向落地窗外,外麵依然是漆黑一片,哪裏有什麽別墅,哪裏有灼熱的日光,隻有無邊無際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四周,安安靜靜,他自己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他的手握著冰涼的杯子,依然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一動不動。
夢裏頭的一切還清晰無比,像一根線,密密匝匝繞在他的心口。
夢裏的那個小女孩和張雨欣長得很像很像,像極了,他不知道是不是長大後的小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