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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3章 我想在哪就在哪

  醫院白色的燈光照在地麵上,四周都打上一層淺淺的光影。


  空氣裏,飄散著消毒藥水和酒精的味道。


  陸海寧的心跳已經恢複如常。


  時間,“滴答”“滴答”走過。


  “先生,病人的情況已經控製,您可以進去看看了。”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名穿著白大褂的護士走到他的身後。


  陸海寧轉過頭:“知道了。”


  “嗯!”


  “她現在怎麽樣了?”


  “病人打了一陣鎮定劑,現在在睡覺,鎮定劑效果很好,可能明天早上才會醒。”


  “那顆催`情藥,對她的身體有傷害嗎?”


  護士搖搖頭:“對身體倒沒有傷害,不過在最近一段時間內,病人可能會有性冷淡的表現,這屬於強製解藥後的正常反應。”


  “哦。”陸海寧點點頭,表示了解。


  這個美國護士大大方方地盯著陸海寧看了幾眼,大概是覺得他挺帥的,亦或者好奇,這男人抱著一個被下藥的女人,還能忍得住嗎?


  隻有一種可能,他們是兄妹或者有血緣關係。


  “先生,有什麽需要可以找我,我先去忙。”


  “嗯。”


  護士走了。


  陸海寧雙手插在西褲口袋中,在原地躊躇了半天。


  他體內的欲望早就平息,這會兒心口也沒有劇烈的跳動。


  良久,他走到病房裏,關上門。


  病床上,張雨欣安安靜靜睡著,護士已經給她換了一身幹淨的病號服。


  她的身子孱弱、瘦削,臉上那不正常的潮紅已經消退,氣息安定,臉色平穩。些許是打了鎮定劑的緣故,她看上去特別安靜,安靜到讓人害怕。


  陸海寧走上前,彎下腰看著她的臉龐。


  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睡著。


  “張雨欣。”他喊了她一聲。


  沒人應。


  “不省心。”他淡淡道。


  陸海寧拿她沒辦法,就坐在床邊,守了她一會兒。


  她的手機擱在床頭,他拿過來看了一眼。


  密碼鎖他解不開,也懶得解,就盯著手機屏保上的照片看。


  照片是小柚子,剛長牙的小柚子。


  照片很漂亮,像是在影樓專門拍的兒童寫真。小柚子笑得沒心沒肺,兩隻大眼睛烏溜烏溜,炯炯有神,小嘴巴咧開,像是很高興。


  小柚子養得倒不錯,白白胖胖,穿得衣服都是很好的檔次。


  她很舍得給她的女兒花錢。


  可她自己卻瘦瘦弱弱,眼底還有黑眼圈,像是熬了好幾個夜一樣。


  陸海寧盯著照片上的小柚子看。


  他很喜歡這個小丫頭,很可愛,每次看到都想抱一抱,哪怕就是這會兒看著照片,都有一種別樣的感覺。


  這個小丫頭跟張雨欣長得很像,以前還不怎麽明顯,如今長開了,愈發明顯。


  都是雙眼皮、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唇,笑起來都有兩隻酒窩,像到極致。


  陸海寧沒有睡意,就這樣拿著她的手機,盯著屏幕看了許久。


  有時候看看小柚子,有時候看看張雨欣。

  熟睡中的張雨欣格外安靜,一動不動,長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圈扇形的影子,溫柔而嫻靜。


  許久後,他放下手機,走到病房的窗口。


  窗外的雨還在下,雨水打在窗戶上,匯聚成流,模糊了視線。


  陸海寧身上的襯衫已經幹了,他就這樣站著,一動不動,靜默地看向遠方。


  他哪裏也沒去,就守在病房裏。


  他本就有失眠的症狀,因而這個點也毫無睡意,隻淡漠地看著遠處的黑夜。


  沉沉夜空,浩瀚寂寥。


  中途,他有去抽煙室抽了幾支煙,等到身上的煙味散盡,他才會回病房。


  張雨欣身上的熱意全退了,已經恢複常態,看上去和以前無異,生完孩子也沒見胖,瘦的沒人樣。


  可能是因為晚上出去談生意的緣故,她沒有佩戴任何首飾,雙手幹幹淨淨。


  陸海寧抬起她的一隻手,擱在自己的掌中。


  前些日子她在晚宴上摔倒時留下的傷已經好了,手掌恢複如初,但她左手腕上那道陳年的疤痕卻還在,雖然沒有那麽明顯,但仔細看時,那彎彎曲曲的傷疤很是觸目驚心。


  這種傷痕,十有八九是刀傷。


  陸海寧的心口動了一下,眼底的光澤暗了下去。


  他的手指頭輕輕摩挲著那條不長也不算短的疤痕,輕輕摸著。


  張雨欣睡得很熟,什麽都不知道,燈光落在她白皙幹淨的臉上,她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瓷娃娃。


  良久,陸海寧將她的手臂重新塞到被子裏去,替她蓋好被子。


  病房裏有一張沙發,陸海寧關了燈,拿了一條毯子蓋上,在沙發上蜷縮著睡了一晚。


  失眠的症狀很明顯,再加上沙發小,又是下雨天氣,他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


  黑暗中,他閉著眼睛,雙手平放在頭下。


  腦海裏倒沒有什麽思緒,隻是心口一直在跳。


  這場雨下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醫院外的樹上鳥鳴聲陣陣,一群鳥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喚醒了芝加哥秋日的早晨。


  碎碎的陽光鋪了一地,像碎金子一樣,帶著朝氣蓬勃的顏色。


  地上、樹上、高樓上,都是陽光,光線透過枝葉的縫隙,落在地麵上,交織成錯亂的風景畫。


  住院部的早晨很是清靜,就連病房外的動靜都不會聽得到。


  陸海寧早就醒了,他買了粥來,用保溫盒裝著,擱在床頭。


  護士來給張雨欣做了檢查。


  “先生,病人沒事了,體溫已經正常,今天就可以出院。”


  “嗯,我知道了。”


  “那我先出去。”


  陸海寧還穿著昨晚上的那套衣服,他站在床頭,靜靜看著熟睡中的張雨欣。


  她倒是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像是很累。


  陸海寧站在床邊,一言不發。


  也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的教堂裏響起鍾聲,“當”“當”……


  張雨欣的手指頭動了動,長睫毛微顫,醒過來。


  陽光有幾分刺目,她把右手擱在額頭上,擋住一半的光線。

  “醒了?”陸海寧低沉、醇厚的嗓音響起。


  張雨欣偏過頭,視線落在他的身上。


  她抿著唇,沉默,一雙眼睛比昨天明亮許多,也有了光澤和神采。


  晶亮的大眼睛裏是澄澈的秋波,明晰漂亮,楚楚動人。


  她雖然一個字沒說,也沒有開口,但隻是這樣看著他,就有些讓陸海寧把持不住。


  他在心底歎了一口氣,這種女人就是禍水。


  張雨欣的臉龐紅潤潤的,未施粉黛,一頭烏黑的頭發散落開,鋪陳在枕頭上和肩膀上,襯托得她的皮膚愈發白皙、幹淨,像十七八歲未成年的少女,紅唇上更是有著水潤的光澤,像雨後的桃子,有著獨特的芬芳和美好。


  她盯著他看了好久,這才移開目光。


  她沒動,隻是沉默著。


  “我買了粥,起來吃了。”他站在原地,淡淡道,語氣裏卻有幾分命令。


  “不吃。”她閉上眼,手臂依然擱在額頭上。


  她的情緒平複很多,一顆心也恢複了常態,安安靜靜,在胸腔中平穩地跳動著,無波無瀾。


  室內滿是陽光,這是一個晴好無比的天氣,藍天白雲,什麽都很美好。


  “要我喂你嗎?”


  “你走開。”


  “我會走的,你沒必要急著趕我走。”


  陸海寧打開保溫盒,將紅棗百合粥拿出來,用勺子輕輕攪拌。


  很快,病房裏就滿是粥的香氣,蓋住了僅有的藥水味。


  他把粥碗擱在桌子上,俯下身,準備扶她起床:“去洗漱,嗯?”


  “我不去。”張雨欣厭煩地推他。


  “別耍小孩子脾氣,你不去的話,還想在病房裏一直呆著不成?醫生會趕你出院。”


  “你煩不煩,你走啊。”張雨欣沒什麽力氣,並不太想跟他理論什麽。


  偏偏,陸海寧是個執著的人。


  他幹脆坐在床邊,扶住她的胳膊:“好了,起來,今天太陽這麽好,睡懶覺的話太辜負時光。起來吃完早餐去樓下走走,外麵的世界很美好。”


  也不知道是陸海寧的哪句話觸動了她的神經,她咬著唇,睫毛顫動,眼底的溫度一點點降了下來。


  陸海寧扶她坐著,轉身去洗手間拿了一條毛巾,用熱水替她擦臉。


  寬大的病號服穿在她的身上顯得很寬鬆,她的小身板根本撐不起來,她也沒反抗,任由他為所欲為。


  陸海寧替她擦得很仔細,深沉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很是認真。


  明亮的光線落在她的臉上,如此場景,他記得在夢中演繹了無數遍。


  夢裏頭,十三四歲的小女孩亭亭玉立,正值豆蔻芳華,也正是調皮、頑劣、叛逆的時期。


  大概是某一天,她在外頭摔了一跤,摔得滿身都是泥,臉上也是,髒兮兮。


  被他看見了,他也沒說什麽,去洗手間拿了毛巾,替她擦臉。


  夢裏頭的小女孩還沒長高,個子矮矮的,也沒她現在好看,但夢裏頭的小女孩和她長得很像很像……


  夢境和現實交疊,一道道影子交織在一起,他的手頓了頓,讓毛巾在她的臉頰上停留許久。

  張雨欣沒動,隻是看著他。


  陸海寧意識到自己走神,拿開手:“行了。”


  將毛巾送回洗手間,他這才重新拿起粥碗。


  張雨欣的酒已經醒了,此時此刻,她清醒得很。


  很多事在腦海裏打了一個圈,又寂寞地落回原地。


  陸海寧端起粥碗,坐在床邊,吹了吹熱氣:“這一碗,全都吃掉。”


  張雨欣沒肯,隻淡淡問道:“你為什麽會在芝加哥。”


  “我想在哪就在哪。”


  “嗬……”她輕笑,唇角是嘲諷的弧度,“如你所願,我以後再不會留在ZR了,也不會再踏足金融圈……你說的沒錯,我這樣的笨蛋,什麽都做不好。我能做什麽呢,我什麽都不能做,哪怕我用盡全部的努力,在別人眼裏,也不過是個玩物、笑話。”


  陸海寧眉頭皺了皺,手停在半空中。


  半晌,他將勺子伸過去:“把粥喝完。”


  “你不需要在第一時間來看我笑話,我在你眼裏,早就是一個笑話。”她嗓音平緩,沒有波瀾,也沒有波動的情緒,“昨晚上,你就不該出現,你應該站得遠遠的,端著杯紅酒,優雅地看著我狼狽不堪地跑,跑不動的時候就被卓振東帶回包間。你對我很了解,你總是能用最簡單的方式毀掉我,毀掉我的希望,我的信仰,我的自信。”


  幾縷黑色的發絲垂在她的臉頰邊,遮住她一半的容顏。


  她很安靜,平平靜靜,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表情,仿佛隻是在說著一件和她無關的事情。


  病房裏隻有她輕和的聲音。


  “你還出現在我麵前幹什麽呢?看笑話嗎?那你如願了啊,怎麽還不走呢?你應該回去跟江瑤講一講,給她也添點樂子,她一直都不喜歡我呢,一直想壓著我。而如今,你們夫妻倆做到了,你們贏了。”


  “張雨欣!”他沉聲嗬斥她。


  她的目光落在潔白的被單上,擱在被子上的雙手微微握成拳頭,眼中的光澤忽明忽暗:“陸海寧,你早就知道卓振東在那家酒店吧。”


  “你是不是到現在還執迷不悟,覺得卓遠航讓你當秘書是出於好心,是看中你的能力?從一開始,他就沒安過好心。”


  “不用你再給我複述一遍,我知道了,我傻啊……”她笑,笑著笑著,眼裏就溢滿了淚,“從小到大,我就很容易相信人,吃過多少苦頭都沒用,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總覺得我相信別人,我真誠地對待別人,他們也會善良地對我。小時候,我媽媽一直跟我說,要做一個善良的人,卻沒有告訴我,善良也會被欺騙。就像是曾經有個人跟我說,你做我女朋友吧,我可以對你很好,你相信我。我信他了,哪怕他傷害過我,我也信他了……可最終,換來的卻是更大的傷害……”


  說著說著,她的喉嚨梗了,淚水一直在眼眶裏打轉。


  為什麽從小到大,她的媽媽教她的是善良,而不是心狠手辣呢……


  如果心可以狠一點,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把粥喝掉,會涼。”他將勺子伸到她的嘴邊,“張嘴。”


  張雨欣不肯,抬了抬頭,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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