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3章 你經常來這裏嗎？
她微微仰著頭，一雙明亮的眸子直勾勾盯著他看。
陸海寧投降。
張雨欣在他的身上狠狠揩了一下油，這才放過他。
“姐，姐夫。”魏寶龍從辦公室裏走出來，他已經換了一身平常的裝束，白襯衫，黑色西褲，身姿筆挺。
“寶龍，走吧。”張雨欣走過去，和他並肩站在一起。
魏寶龍帶他們去樓下的料理店，不遠，但需要走一段路。
店麵在比較僻靜的角落。
一路上，張雨欣問了魏寶龍很多問題，包括他的近況，還有向華最近在忙什麽。
從魏寶龍的回答中她得知，魏寶龍和爸爸都挺忙的，一個忙著全世界飛來飛去參加設計大會，一個忙著看病每天大大小小不同手術。
因為工作地點的不同，他們已經不住在一起，魏寶龍自己在醫院附近買了套小房子。
向華身體很好，早前精神上的一些狀況在醫生的治療下幾乎已經消失。
聊著聊著，他們就走到了料理店，魏寶龍拿出自己的會員卡開了一個包間。
包間很雅致，是古色古香的日式風格，榻榻米，小方桌，桌上是早就準備好的麥茶。竹簾半拉著，可以看到院子裏的風景，很安靜，和外頭喧囂的世界格格不入。
“你經常來這裏嗎？”張雨欣問。
“嗯，有時候一個人也會來這兒吃飯，味道不錯，環境也好。”
張雨欣倒不意外，以魏寶龍的性格，這裏很合他的品味。
脫了鞋，他們在榻榻米上坐下。
點了餐，魏寶龍問道：“姐，訂酒店沒有？要是沒有的話，住我那裏去，有空房間。”
“訂好了。”張雨欣道，“我們明天就走了，這次來得匆忙，下次有時間再來。”
“這麽急嗎？爸爸這幾天正好都不在舊金山。”
“沒關係，下次見也一樣，下次我把小柚子帶來。”
“兩歲了吧，肯定很漂亮。”魏寶龍笑了笑。
一提到小柚子，張雨欣就習慣性話多，把手機裏的照片翻給魏寶龍看。
結果一不小心翻到和陸海寧的合照，她連忙劃過去：“不是這張。”
陸海寧：“……”
魏寶龍很耐心地看著小柚子的照片，一張一張翻著看：“真可愛，眼睛和小嘴巴都很像姐。”
“會說很多話了，下次讓她叫你舅舅。”
陸海寧被無視了。
“對了，Cy是誰？那個女孩子看上挺漂亮。”張雨欣問。
“咳，沒什麽，我下屬。”魏寶龍的耳根子不自在地微紅。
“看著像華裔？”
“她爸爸是中美混血，媽媽是國人，她的身上有一點點美國血統，從小在費城長大，來舊金山讀書、工作，姓許，叫許秋霞。”魏寶龍的話一下子多了起來，好像很樂意給張雨欣介紹。
“很漂亮，說話也輕聲細語的，不錯。”張雨欣故意道。
“她隻是我下屬，來我們醫院實習，我帶她而已。”
“實習呀……那她能在你們醫院留下來嗎？”
“這個看她自己意願和醫院方麵的意見，當然還有我的綜合意見。”
“這麽簡單？那你的意見肯定沒問題，醫院方麵嘛，你說句好話，肯定也沒問題咯？”張雨欣笑道。
魏寶龍輕咳一聲，正了正神色：“誰說我的意見肯定沒問題，她要是做得不好，笨手笨腳，我在她的實習報告上肯定會如實提出。我向來大公無私，該差評差評，該表揚表揚，誰也不能求情。”
“哦哦。”張雨欣也咳嗽一聲。
弟……你知不知道有種東西叫打臉？坐你姐身邊這位……就經常幹。
包間裏，張雨欣的話最多，她很多時候既要負責跟魏寶龍說話，又要負責跟陸海寧說話。
好在魏寶龍的電話也多，時不時就有人打電話進來，有時候是醫院裏的病人，有時候是同事。
陸海寧話不多，也許是跟魏寶龍沒有太多的共同語言，也許是他大部分時間都在聽。
張雨欣聊得很隨意，有時候還會問魏寶龍有沒有出去旅遊之類的。
陸海寧聽著他們說話，忽然捕捉到一個重要的訊息——魏寶龍說話時，無意間說了一句“英國很熟了，沒打算去”，雖然魏寶龍隻是一筆帶過，輕描淡寫，但敏銳的陸海寧還是捕捉到了。
陸海寧吃著東西，眼眸凜起，本來平靜的臉上翻湧出不平靜的波瀾，臉色也變得深沉。
張雨欣倒是沒心沒肺，什麽都沒注意到，和魏寶龍聊得很開心。
魏寶龍確實比以前健談很多，前些年見到他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有些稚氣，看著像個大學生，而如今，已經成熟穩重。
魏寶龍也挺照顧張雨欣，會給張雨欣夾菜，倒茶。
當然，他也會給陸海寧倒茶。
“姐，你和姐夫什麽時候辦婚禮？”
“我沒說要嫁給他哦。”張雨欣吃著菜，笑眯眯，“弟弟，你們醫院裏有帥哥嗎？我很喜歡穿白大褂的醫生。”
“張雨欣。”陸海寧沉聲。
“聽不見。”她捂耳朵。
“膽肥了。”
“有帥哥，還很多。”魏寶龍笑道，“不過，沒有比姐夫帥的了，真沒有。”
“那你覺得我跟你比如何。”陸海寧故意道。
“當然是姐夫帥。”
“弟弟，你別理這個不要臉的啊，他超不要臉的。”張雨欣服氣，“你哪有我弟弟帥，我弟弟比你年輕多了好嗎？”
魏寶龍笑嗬嗬：“不不，還是姐夫帥。”
陸海寧夾了一口菜喂進張雨欣的嘴裏：“少說話，多吃菜。”
“唔。”張雨欣隻好吃東西。
一頓飯吃得很和諧，氣氛也很好，魏寶龍明顯比以前更健談了。
中途，魏寶龍去了一趟洗手間。
他前腳剛出去，陸海寧也站起身：“我也去一下洗手間。”
“你又不是小孩子，去洗手間還結伴去。”張雨欣喝著茶，看向他。
陸海寧勾了勾唇角，出去。
洗手間距離包間有一段距離。
魏寶龍在前麵走著，陸海寧就追了上去：“等等。”
魏寶龍停下腳步，走廊的燈光略有些昏暗，那淺黃色的燈光氤氳在他的眉眼上。
陸海寧停下腳步，推開一間抽煙室：“你過來。”
陸海寧進了抽煙室，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
抽煙室裏滿是煙味，但沒人，很隱蔽。
片刻後，他聽到了魏寶龍的腳步聲，是皮鞋的聲音，很快，魏寶龍也推門進入。
關上門，密閉的空間裏就隻有他們兩個人，隱秘性很好。
陸海寧從口袋裏摸出一盒煙，遞了一支煙給魏寶龍：“現在抽煙嗎？”
“很少抽。”魏寶龍直言，但還是接過了陸海寧的煙。
陸海寧先給自己點了一根，隨即把玩著打火機：“我給你點上？”
猶豫片刻，魏寶龍同意了。
兩人在抽煙室裏吞雲吐霧，魏寶龍站在門口，陸海寧倚靠牆壁。空間很狹窄，兩人站得很近，幾乎可以近距離地看到彼此臉上的神情和眼底的神色。
抽了一會兒煙，魏寶龍畢竟年紀輕些，定力和耐力都不如陸海寧。
他先開了口：“姐夫，有話要跟我說嗎？”
“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麽樣？值不值得你姐托付終身？”
魏寶龍微笑：“我要是不認可你，也不會叫你姐夫了。你在我眼裏穩重踏實，重情義講恩情，我和我姐的眼光都不會錯，我相信你能給她幸福。”
“重情義講恩情……”陸海寧細細咀嚼這幾個字，深沉的目光卻一直落在魏寶龍的臉上，“那你認可她這個姐姐嗎？”
“她是我唯一的姐姐，也是我一輩子最重要的親人。姐夫，如果你將來欺負她，我是不會饒了你的。”
陸海寧盯著魏寶龍看。
魏寶龍真得變了。
他的眼底是溫柔的光澤，和從前那陰狠、冷漠的模樣不一樣。
“你這小身板，打架是肯定打不過我的。”陸海寧勾唇。
“打架打不過，大不了把姐姐接到娘家來，姐夫你到時候是打算跟我打架還是給我塞紅包？”
“你們這是合起夥欺負我這個外人。”陸海寧笑。
“所以你隻能對姐姐好，沒有第二個選擇。”魏寶龍抽了一口煙。
陸海寧也抽了一口煙，一隻手夾著煙，一隻手插在褲袋裏，閑閑地倚靠牆壁，看著魏寶龍：“什麽時候恢複記憶的。”
魏寶龍的眼底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什麽都逃不過姐夫的眼睛。”
“你姐夫始終是你姐夫。”
“兩三個月前。”魏寶龍倒是雲淡風輕，“那天做了四台手術，連續加班三晚，那一天夜裏終於沒撐住，走出辦公室的時候摔倒在了地上。昏迷了四天，發了高燒，發高燒的時候我一直在做夢，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有小時候的我，還有後來很多很多人。”
“等高燒退了，我終於醒過來時才意識到這些不是夢，而是我丟失的記憶。”魏寶龍嗓音輕緩，語調也很慢，“我確實把所有的事都記起來了，包括……我是怎麽失憶的。”
陸海寧的臉上平靜無波，他靜靜聽著魏寶龍在說，眸子凜著，眼底是深沉的光澤。
抽煙室裏依然很安靜，隻有他們手裏頭的煙在繚繞著，布滿整個房間。
四周，悄然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