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1章 為什麽要這樣……
王師娘一心想讓張雨欣一起走,奈何張雨欣說什麽都不肯,不過她看到陸海寧來了,也不勸了,把張雨欣交給陸海寧。
陸海寧來了之後就一直在照顧張雨欣,雖然沒什麽吃的,但他盡力把能填飽肚子的東西都留給她。
大雨漫進家門,他不讓她從床上下來,生怕她的雙腳感染。
盡管如此,她還是發燒感冒了,整個人都暈暈乎乎,雨停的時候燒還沒退。
白天還好,晚上比較難熬。
沒有電,隻能靠著手電筒照明。
家裏隻有一張床,陸海寧晚上就跟張雨欣擠在一張小床上,摟住她入眠。
她怕感冒傳染給他,死活不同意他靠近,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些。
夜裏雨停時,張雨欣睡得正熟,陸海寧醒了。
聽到了外麵的蟲鳴聲,也看到了半夜出來的月亮,他知道,雨過天晴了。
被窩裏,張雨欣蜷縮在他的懷中,手腳被他摟住,生怕她著涼。
夢裏,她迷迷糊糊醒了,蹭著他的懷抱,像是在囈語:“好像雨停了……”
聽不到聲音了。
“是,雨停了,都過去了。”
“你沒睡?”她醒了,但沒睜眼,靠著他,迷迷糊糊。
“醒了。”
“是不是床太小了睡不著?”
“不是,我在想你為什麽一直跟我說村裏還不錯,沒有那麽落後。”
“你以前不是來過,我覺得沒那麽落後……”張雨欣臉頰微紅。
“騙子。”他歎息,“上次來我也沒覺得這裏不落後,隻不過當著你的麵沒法說而已。你這麽倔,就算這裏是全國最貧困的地方,你也能誇成一枝花。你也就隻能跟我逞強,你怎麽逞強我都會順著你,可是我不希望你拿自己開玩笑。就算不為自己,還有我,還有虎隆和小柚子,想想我們,嗯?”
“你為了公司拚命應酬,喝酒抽煙傷了身體的時候怎麽沒想想我們。”
“……”陸海寧揉了揉她的頭發。
非要跟他頂嘴。
“卓總還是沒消息……”她難過地靠在他的懷中。
“再等等,雨停了,一切就好了。”
“這麽多天過去了,你不用安慰我了。”
“雨欣,卓遠航在村子裏一年之久,你是不是還不知道他身體不好的事?”陸海寧終於說出來。
他在青山村見卓遠航第一麵就知道不對。
卓遠航和從前在芝加哥的時候很不一樣。
“什麽?”
“這幾天我和救援隊的人去了他的家中,發現了不少治病的藥。”
“藥?他有什麽問題?”張雨欣詫異,驚得睡意全無。
難怪她早前曾經在卓遠航的衣袖上發現過血跡,她也發現了卓遠航身體像是很不好,可她沒有多疑。
“癌症晚期,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去年剛發現。”
張雨欣再一次被震驚到,久久說不出話來,靠在陸海寧的懷裏,渾身顫抖、發冷。
她的雙手緊緊抓住陸海寧的睡衣。
原來如此……
卓遠航是何等有野心的一個男人,卻不想再回城市,而是選擇了來貧窮的青山村。
夜晚森冷漆黑,張雨欣的心也像是沉入了冰窖,很冷。
她緊緊挨著陸海寧,不敢鬆手,她生怕一鬆手,陸海寧也不見了。
“他太傻了,應該去治療的……”張雨欣聲音哽咽,喉嚨啞了,“不應該呆在村裏……村裏條件也不好……”
“沒用的,治不好,我覺得他應該很喜歡這一年的時光。至少,沒有遺憾。”
張雨欣沉默。
她想起卓遠航跟她說過的很多話,以前還不解,如今都明白了。
那天吃完螃蟹,他撐著傘站在雨中,臉色溫和而清潤。
他就那樣看著她,他說:“今天晚上很高興,多年來沒有過的高興。其實細細想想,我這麽多年所有的高興和不高興,七情六欲,都和你有關。沒有遇見你之前,我是個挺冷漠的人,沒有什麽喜怒哀樂,遇見你後才明白,原來一個人也可以有高興和不高興。”
他還說:“我怕今天不說以後也沒機會說了。”
張雨欣現在才明白這些話都是什麽意思……
張雨欣緊靠著陸海寧,冰涼的身體在發抖。
陸海寧緊握她的小手沒有鬆開:“雨欣,還有我,沒事。”
“海寧……”刹那間,她淚如泉湧,“我真得從來沒有恨過他,你知道嗎?我沒有恨過他……我希望他好好的,他還那麽年輕……上天對他太不公平了。他從小就沒有開心過,身份敏感,地位卑微,後來憑著自己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成就……可是為什麽……太不公平了……”
“是很不公平。”陸海寧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雖然卓遠航對於他而言沒有太多的存在感,但他知道卓遠航對於張雨欣而言意味著什麽。
“為什麽要這樣……”張雨欣哭訴。
黑夜裏,她的哭泣聲被放大很多倍。
雨停了,天地之間仿佛就隻剩下她的哭聲。
“他救了我一命,我還沒有來得及報答他……”
“雨欣,別難過,保重身體。有些事我們都沒有錯,隻是命運偏離了軌道。”
張雨欣不明白。
卓遠航不是十惡不赦的人,她也沒有恨過他,他對她而言是很重要的存在,曾經在她孤獨無助的時候拉過她,也曾經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救過她。
可終究……落花隨水飄零去,不見蹤跡。
張雨欣沉默,久久無言,淚水一直在流。
陸海寧知道她在哭,抽了紙巾手忙腳亂地幫她擦眼淚:“不哭了,還有我呢。”
“我難受。”她的聲音都變了。
“是我不好,大半夜惹你哭。”陸海寧覺得自己真是……說什麽不好,非要說這些。
“不關你的事,我總歸會知道。”
“乖,不哭了。”陸海寧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她。
張雨欣小聲啜泣著,肩膀顫抖,整個人偎依在陸海寧的懷裏。
夜裏無燈,四周很黑。
陸海寧知道張雨欣的雙眼肯定哭得紅通通的,他的睡衣都被她的眼淚打濕。
良久,他在心裏頭歎息一聲,終究無能為力。
也許她哭一場,會好些。
天漸漸亮了,雨停後的天空一碧如洗,朝陽從東方升起後,那白色的雲朵被染成了金黃色,山鳥啼鳴,萬物蘇醒。
青山村是寂靜的。
等到太陽升到半空中,整個村子還是安安靜靜的姿態,聽不到人聲。
院子裏的積水慢慢退了,到處都是一片狼藉,樹枝被風刮斷,樹葉滿地都是,飄零摧殘,是頹然而衰敗的秋日光景。
光線照在水窪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水窪折射出晶瑩的光澤,仿若一麵麵鏡子。樹上的露珠輕盈滾動,隨著風顫巍巍地從枝頭落下。
陸海寧醒來的時候,張雨欣還沒醒。
她的臉上都是淚痕,臉色憔悴而疲憊。
陸海寧幫她打掃了下屋子,看著庭院裏的狼藉,有些無奈。
“海寧……”
當他在外頭擺弄花草時,聽到張雨欣在叫他。
陸海寧跑進屋:“我在。”
張雨欣醒了。
她半倚靠在床頭,眼皮子很沉重:“太陽出來了?”
“是,天氣很好,早餐做好了,下床吃點。”
“村裏的人是不是都走了?”
“市裏的工作人員還在,村裏的人幾乎都撤走了。”
“那就好。”
陸海寧無奈。
這種時候,還想著別人?
張雨欣的腳傷還沒有完全恢複,走路一瘸一拐,有些疼。
陸海寧看到她身上深深淺淺的傷痕,很是心疼。
他扶著她洗漱,又給她盛了一碗小米粥。
張雨欣滿足地喝著熱粥,靠在陸海寧的懷裏,也不說話,就像一個小女人一樣靠著他。
“味道還行嗎?”
“好喝。”她眯起眼睛。
“等會兒一起收拾東西,跟我回天海市。”
張雨欣沒說話。
吃完粥,陸海寧幫她的腳上換藥,換紗布,他蹲在地上仔細查看她的傷口。
其實不僅僅是腳傷,她掉下陡崖的時候,前部身體也被樹枝劃傷,有不少血印。
陸海寧也不知道她怎麽這麽能忍的,一直跟他說沒事。
“輕點。”張雨欣蹙眉。
陸海寧給她上藥的動作放輕了一些,抬頭看她:“疼嗎?”
“好多了,沒有一開始那麽疼了。”
“嗯。”陸海寧低頭,耐心地給她上藥。
張雨欣坐在椅子上凝視著他的眉眼,一身灰黑色休閑裝的陸海寧冷靜自持,臉色從容而耐看,風姿和氣場絲毫不減。
這些天她的腳受了傷,都是他扶著她走路,有時候還會背她。
他每天都會幫她換藥,擦拭傷口,一點沒嫌棄。
“看什麽?”他偶然抬頭,正好對上她的目光。
“看你。”她輕笑。
陸海寧彎了彎唇角:“一副丈母娘看女婿的表情。”
“……”張雨欣笑起來,“越看越喜歡?”
“不是嗎?”
“自賣自誇。”張雨欣笑道。
陸海寧在她的腳踝處捏了一下,張雨欣癢癢地縮回腳。
“好了。”他站起身,“我去幫你收拾行李。”
張雨欣勾住他的手:“能不能等人找到卓總再走?我不放心。”
“這麽多天過去了,人還沒找到,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陸海寧麵色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