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5章 急不得
“太太身體有點弱啊。”醫生又道，“我看了一下她的檢查單，以前生孩子的時候沒有調養好吧，有些指標不是偏高就是偏低。我對婦產科方麵不是很懂，你空閑下來多找梅醫生問問。”
一番話說得陸海寧再也沒有脾氣了。
他頹然地抽了幾口煙。
“身體上不舒服還能調養，但心裏、精神上的一些問題必須得仔細照顧著。慢慢來，問題不大，女人麽，多愁善感，容易有一些問題，你平時多關心關心她就好。”醫生苦口婆心地說著。
“她這次出現問題，是她一個很好的朋友去世了。”陸海寧緩緩道，“前段時間正好也感冒發了燒，她朋友頭七的時候我帶了她去公墓，也許我不該貿貿然帶她去。”
醫生點點頭，表示明了：“這種情況下人難免會悲傷過度，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這些毛病都衝我來，也不要折磨她。”陸海寧的眼裏都是痛苦的神色，“我本來就已經很對不起她……”
醫生見一個大男人如此頹然，知道他也是用情至深。
“沒事的，再休養幾天，先把燒退了。燒退後靜靜養著，會複蘇的。”
“嗯，我知道了。”
“急不得。”醫生勸，“沒什麽大毛病的話本來就是時間的問題，以後好好調養，心情好點，很多毛病自然就好了。”
陸海寧的心裏頭還是有幾分感傷。
他對張雨欣太不好了。
“有什麽問題就打電話給我吧，好好照顧她就可以。”老醫生拍拍他的肩膀，像對待自己的晚輩一樣。
“她現在這個樣子，我能把她接到天海市去嗎？”
“最好不要折騰，她還沒醒。你要是工作忙，可以找個人信任的人照顧她。”
“沒有，工作再忙也比不上她，我隻是想著天海市的醫療條件會好很多。”
“也不是不行，但先等她高燒退了再說。”
陸海寧抽了一口煙，默默看著遠方。
榕城的樓房大多不高，站在醫院的一樓仿佛都能看到榕城的盡頭一樣。
老醫生叮囑了陸海寧幾句，又給張雨欣開了藥後離開了。
這兒又隻剩下陸海寧一個人。
他在樓下抽了很久的煙才上去。
秋風緩緩，葉落無聲。
張雨欣還是沒醒。
日常照看張雨欣的時候，陸海寧會處理一些工作上的事，但處理完就會坐在床邊守著她，大手握住她的手。
病房裏很暖和，溫度適中。
陸海寧一雙灼熱的眸子一直看著她，目光溫柔。
她沒醒，他就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親了親，彎著腰，久久舍不得移開目光。
他用手指頭撩開她耳邊的碎發，他喜歡活蹦亂跳的張雨欣，帶陸虎隆、小柚子玩的張雨欣，而不是這樣一個躺在床上、讓他很沒有安全感的張雨欣。
他真得一點安全感都沒有，連眼底都多了幾分惶恐和不安。
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就好似鏡中花，水中月，很虛。
“雨欣。”他輕聲喚她的名字。
“虎隆和小柚子還在家裏等你，早點醒過來好嗎？不管是我還是卓遠航，都不希望你受到傷害。等你醒過來我做菜給你吃，還有你喜歡的排骨湯。寶寶都很想你，你也好好地回家看看他們。”
陸海寧聲音很輕，落在張雨欣的耳邊，低沉而嘶啞。
可惜，張雨欣還是沒有動。
陸海寧守了她一會兒，又跟她說了會兒話。
這已經成了他現在每天的生活常態。
……
張雨欣高燒退了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
小護士膽戰心驚來量體溫，隻敢趁陸海寧不在這兒來，量完就會在床頭的病曆卡上記錄好。
陸海寧出去買早餐了。
他每天都會親自出去買早餐，都是給張雨欣帶的。
他怕她醒來的時候餓著肚子，這件小小的事也堅持了好幾天。
“陸、陸先生。”小護士一看到他就嚇得語無倫次，“告訴、告訴您一個好消息，陸太太燒退了。”
陸海寧的手頓了下，眼底閃過驚喜，但還是壓住，冷漠地掃了她一眼：“這都多少天了才退燒，好意思說是好消息？”
“……”小護士根本不敢回一句。
全醫院的人都快知道這個陸先生壞脾氣，偏偏沒人知道他什麽來曆，隻知道不敢惹，是天海市來的人，院長都客客氣氣的。
年紀輕輕的，長得也不錯，脾氣這麽壞。
陸太太根本就沒什麽事，需要點時間而已，這個陸先生恨不得把醫院砸了。
“你還仵在這幹什麽？”陸海寧掃了她一眼。
“是，我先下去了，陸先生有事叫我。”
“對了，我太太什麽時候能醒？”
“這個我不知道……”小護士戰戰兢兢，“得聽醫生的。”
“你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醫院還留你幹什麽？！”
“……”小護士默，媽呀，這脾氣也太壞了吧。
“出去！”陸海寧頭也不回地往病房裏走，麵色陰沉，把買來的早餐都放在桌子上。
小護士哪裏還敢逗留，馬不停蹄地就跑了，順便把門帶上。
張雨欣還沒醒，陸海寧摸了摸她的額頭，不燙了。
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雨欣，早點好起來。”陸海寧的眼底是溫柔的光澤，“我給你買早餐了，今天是豆漿和油條，你不是跟我說榕城的油條比家裏做的還好吃？起來吃。”
然而，張雨欣沒有任何回應。
他摸了摸她的手，暖和和的，他這才放心。隻是沒有她陪著吃早餐的清晨，索然無味。
他看了一眼手表，恍恍惚惚才知道今天是周六。
他離開天海市已經好長一段時間，快一個月了吧！
今天又是風平浪靜的一天，窗外陽光明媚，楓葉通紅，光線照在樹枝上，處處都泛著恬淡的氣息。
陸海寧陪張雨欣說了會兒話，這才走到窗口，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目光眺望遠方。
張雨欣這個樣子，他也不敢帶她回家。
陸虎隆又要說他對雨欣不好了，事實上，陸虎隆說的也沒錯。
窗外的世界和平而安定，隻不過陸海寧的身影蕭索而落寞。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門口響起“咚咚”的敲門聲！
陸海寧轉過頭，往門口走去。
門一開，外麵站著的竟然是陸虎隆和小柚子，而牽著小柚子小手的是梅姨。
陸海寧怔了怔，難得的，臉上有了些許不平靜。
張雨欣生病的事，他沒想過告訴兩個孩子。
陸虎隆年少冷靜，沒有開口，隻是看著陸海寧，而陸海寧生生被他看出幾分撒謊了的不安來。
跟孩子撒謊，確實不是什麽以身作則的事。
小柚子最小，但她也知道這裏是醫院，大眼睛往病房裏瞧，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張雨欣。
小家夥著急地甩開梅姨的手，歪歪扭扭就衝著病床撲過去！
“麻麻，麻麻……”小柚子什麽都不知道，隻知道喊張雨欣。
她個子太矮了，夠不著張雨欣，著急地團團轉。
陸虎隆緊接著走進去。
小柚子像是看到救星一樣，拉住陸虎隆的袖子：“哥哥，要看麻麻。”
“嗯。”陸虎隆抱起她，將她抱到床上去。
小柚子靠近張雨欣，兩隻大眼睛天真地看著：“麻麻睡著了。”
陸虎隆心裏頭挺難過，小柚子真小，什麽都不懂，可他不小了，他懂。
門口的陸海寧有幾分頹然，他看了梅姨一眼：“梅姨，怎麽帶他們過來了？”
“那是雨欣的兩個孩子，不該過來嗎？”梅姨的語氣裏是難得的肅冷。
“不是不想告訴他們，隻是不想讓他們有什麽煩惱，我守著雨欣就行。”陸海寧解釋。
“雨欣在床上躺多少天了，你比我清楚吧？讓兩個孩子來看看她，不好嗎？”梅姨淡淡道，“虎隆很懂事，有他在，你這個當爹的也不用操什麽心。我想，雨欣醒來的時候，應該更想看到他們兩個。”
“……”陸海寧啞口無言。
“不知道怎麽說你，一直在雨欣的身邊也照顧不好她，你是天生不會照顧人嗎？”
“梅姨，是我的錯，我沒有能照顧好她。”
“還是那句話，你和雨欣我誰也不偏袒，隻講道理。如果雨欣跟著你還是吃苦，我會勸她跟你分開算了！”
陸海寧知道是梅姨的氣話，但他也明白，自己對張雨欣實在是不夠好。
陸虎隆扶著小柚子，聽到了他們的話，沒有做聲。
小柚子靠著張雨欣，晃著張雨欣的手：“麻麻，醒醒，跟小柚子玩吧。”
陸虎隆拉住小柚子的手：“下來吧，媽媽在睡覺，我們不要打擾她。”
小柚子倒很聽話，就是好久沒有見到麻麻了，有點舍不得從床上下來。
最終陸虎隆還是把她給抱了下來。
陸海寧在門口和梅姨說了會兒張雨欣的事，陸海寧聲音很低，多多少少是避著陸虎隆的。
有一個聰明的兒子也不是什麽好事。
良久，梅姨歎了一口氣：“我把兩孩子送過來了，你多陪陪他們，也讓他們陪陪雨欣。”
“我知道。”
“你們一家聊聊吧，我不打擾你們了，我正好去看看老朋友，就在榕城。”梅姨沒有想過多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