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1 章 第 341 章

  341

  肖格特離開了有一會,老騎士安東尼才出現在兩人面前。他們倆隔得很遠，安東尼是看不到肖格特的，但安東尼直直盯著的那個方向,是肖格特沒錯。

  「你要跟他一起去輪迴嗎？」

  安東尼終於把視線挪開了一些,他好像這時候才意識到昆茨和隊長的存在：「很抱歉，不,我……如果可能,我希望能留下來。輪迴后的他,就不再是他了，但我可以把那個新生命當成是他的孩子。至少現在，我不想忘記他，我希望這一次,我能夠守護他的孩子……」

  站在外人的角度,或許肖格特現在轉過身投入安東尼的懷抱，會是一個大團圓的結局吧？昆茨也朝前方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排隊的魂靈遮擋了他的視線,並沒有一個奔向安東尼的肖格特,他已經明確的對自己未來的人生，做出了選擇。

  作為外人,可以感覺到稍稍的遺憾,但沒資格對別人指手畫腳。

  昆茨讓開到一邊，對安東尼微笑以示祝福。

  昆茨和隊長在地府停留了兩天，不是旅遊觀光,他們一直在忙，先是幫忙清理戰後廢墟垃圾，後來去處罰區幫忙引導，還有去未來的鬼城幫忙規劃。偶爾的閑暇,他們會去找小太陽說說話——他才是真正的小太陽。

  因為是昆茨提醒了他擁有生命，並且讓他獲得了獨立成長的機會，所以小太陽對昆茨有著極強的信任。昆茨感覺，他就像是一個小孩子。

  「小太陽，我們要離開了。」今天道別時，昆茨是不安的，他很擔心小太陽會不捨得和他分離。

  「好的，再見。」好乾脆，一點不舍都沒有。

  「我可能要幾年，甚至十幾年都不會再來到地府了。」會說這麼明白，因為昆茨擔心這個小太陽會鬧起來，他的威力也夠現在的地府吃一壺的了。

  「好的。」依然十分的乾脆。

  「……」昆茨懵逼了片刻后，笑了，是他想多了。小太陽是太陽權柄里生出的靈魂，無限接近一位新生的自然神，看起來單純幼稚，實際上也是經過六千多年歲月孕育出來的。他在自然神里確實算年輕，但卻不能把他當成普通的幼崽，「有時間，我會來看你的。」

  「嗯。」

  「隊長，我們先找地方打架吧！」

  終於，安東尼順著那長長的隊伍進入了審判庭——在英靈們來到之後，大概是某個地方打仗了，又有一些普通的魂靈加入了進來，排隊的魂靈更多了。

  安東尼有些焦急，他擔心輪到他的時候，肖格特早已經不知道被傳到哪裡去了。做鬼之後他的腦子真的不好了，他應該請領主幫個忙的，他又不是插隊去輪迴的，他是在這裡工作的。

  「喂！安東尼！」

  那聲「喂！」響起的時候，安東尼就已經回頭了，畢竟那是他最熟悉的聲音。果然，肖格特靠著一根柱子，正在看著他。安東尼的反應是轉身就跑！

  「？？？」肖格特愣了一下，比安東尼慢了一拍追了上去，「你跑什麼？！」

  「對不起，我說過不會再就糾纏你的！但是我……沒辦法控制自己。我發誓，我只是遠遠的看著，我不會靠近你，影響你的！」

  「我知道，你一直都是遠遠的看著。」肖格特嘆了一聲，「然後在我需要的時候，冒出來。」

  「……」兩個人面對面的站著，同時沉默了。

  突然，肖格特說：「我再問一次，你知道，我已經不再是過去的我了，對吧？」

  一直低著頭的安東尼終於抬起了頭，直視著肖格特：「我成為老騎士只比你晚了二十年，我一直看著你，我知道你做過的一切。」

  「那就好。我的那些行為並不是做戲，我有很長時間確實沉迷於力量和權力，玩弄人命，極盡奢靡的享樂。實際上，我現在甚至還有點懷念曾經的那段無憂無慮，紙醉金迷的歲月。或許你一直都沒有忘記我們的感情，但我早已經朝前看了。」肖格特笑了笑，曼托恩家族遺傳的俊美容顏，讓他既邪惡又誘人。

  安東尼略有些興奮，不要誤會，他只是在思考，是不是……肖格特願意願意「活」下去了？

  但安東尼沒有使用謊言和欺騙，他還是選擇了誠實：「那樣的你曾經讓我很痛苦，卻又……深刻的吸引著我。」他捂著胸口，「我想你大概已經忘記了，兩百多年前，我曾經參加了一次你的宴會。我是為了讓自己死心才去的。我去的時候，你已經喝醉了，端著酒杯靠在沙發上，雙眼迷離的微笑……我……」

  他像是吸飽了鮮血的薔薇，就如那首關於曼托恩家族的歌謠里描寫的那樣，妖異、艷麗，任誰看了一眼，就再也無法掙脫。

  「所以你愛我的臉？當我輪迴，這張臉可就消失了。」肖格特一臉好奇的看著安東尼。

  「不、我……」安東尼下意識的想要否認，但他發現，肖格特沒有憤怒或失望，他確實只是很單純的好奇，「對，我最初對你的愛情就是出於容貌的，畢竟你太美了。我……從那些格嘰格嘰那聽到過一句話，一見鍾情就是見色起意，這話很對。我對你見色起意，很多次。」

  「第一次時，我對你也是。」肖格特笑了。

  他的笑容讓安東尼下意識的也笑了起來，他們對視一眼，又一起笑了。

  這種老朋友敘舊一般的感覺，讓兩人一起輕鬆了起來。

  「繼續說。」肖格特示意安東尼跟他到一邊去，「跟我講講你的愛情故事。」彷彿安東尼要說的真的只是一個故事，跟肖格特無關。

  「好。」

  他們倆到了角落去，那裡有個窗戶，肖格特坐在窗框上看著安東尼。而安東尼斜靠著牆，用更專註的眼神看著肖格特。陽光從肖格特背後灑下來，穿透了肖格特的靈魂，又穿透了安東尼的靈魂，灑在了地面上。

  「最初的你，純潔、活潑又美好，已經成年，卻依然是個跳脫的少年。我愛那時候的你。後來的你，糜.爛卻刺眼，充滿了不道德感，就像最甜美馨香的毒.葯。我沒法將視線從你的身上挪開。後來我看見了你的掙扎和反抗，還有你的放棄。看著你和愛著你，已經成為了我的一種習慣。你微笑的時候，我感覺快樂，你麻木的時候，我的心臟卻依舊抽痛陣陣。

  你要赴死……我送你去死……」

  「你知道是什麼讓我又猶豫了嗎？」

  「不知道。」

  「嗯，我確實問了一個傻問題。」肖格特抿唇，「因為我發現，很可能我再也沒有機會遇到一個像你這麼愛我的傻瓜了。等等，別激動，聽我把話說完。」

  安東尼站直，如果沒有過去漫長等待的歲月，他剛才確實就會撲上去了。

  「嗯……」

  「但我是個貪婪的人，我想你也應該清楚。失去一個愛我的傻瓜確實有些遺憾，但如果因為這個，我就徹底留下來，那是不可能的。這一生，我承認在生命最初的幾十年我還是很快樂的，但那之後的人生已經把曾經的快樂消磨得徹底模糊不清了。

  比如，我能想起來我對你一見鍾情，但我已經忘記了那時候的感覺了。

  所以，我和約翰說好了，我去輪迴，但我的記憶不會被徹底抹消。他會給我一個封印，如果我愛上你，就會解開的封印。但如果沒有，它就會一直在那。

  而且，你得知道，下一世我將不會有現在的容貌，以及過去的家世。」

  「我會去找你的。」

  「……好吧。或許。那我先走了。」肖格特從窗戶上跳下來，他走了兩步，突然停下，毫無徵兆的在安東尼的嘴唇上印下了一個淺淺的吻，對他擠了一下眼睛，才真正離開了。

  因為前後排隊的都是英靈，他們記得安東尼曾經排在他們的前面，當他回來的時候，也重新讓他加入，所以安東尼才不需要重新排隊。但這樣當輪到他的時候，肖格特已經離開了快一天了。

  「留在這工作嗎？」負責審判他的，是舞者。這位總是弔兒郎當的同僚，當坐在審判席后，也是盡忠職守的。

  「不了，我要去找他。」

  「猜到了。」舞者笑了笑，「我不說祝你們可以在一起，我只說下輩子祝福你們都能度過不錯的人生。老朋友，如果你依舊愛，那就努力去爭取吧。但如果你發現自己不愛了，也不要因為現在的心情而執著什麼，該放手的時候，也請放手。」

  安東尼不是熱血的年輕人，舞者的忠告讓他感激：「謝謝，我會的。我知道，偏執只會帶來不幸。」

  「那麼，去輪迴吧。再次祝福你們。」

  蒙羅非第二醫院，隨著又一聲啼哭，一個男嬰降生了。

  有人降生，也有人死去。

  這片戰場上，人類與惡魔打成一團，但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人類和人類之間也在互相廝殺。

  昆茨和隊長就在雲層里，看著下方血肉磨坊一般的戰場。

  作者有話要說：隊長：殺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