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親親,孤王很知足
白靜書眼角不住抽動,天照是無極宮屬地,但凡無極宮有不願出手的事情,都是天照去做。
天照曆來都牢牢被掌控在無極宮手中,這裏的主人不需要有多麽高的天賦,隻要,足夠聽話就行。
但林青泉,無疑不會是個聽話的人。
“林青泉,你用什麽換得他們出手的?”這些人,哪個都不是多管閑事的,想讓他們出手,代價不會小。
林青泉笑意更深:“何需交換什麽?我隻是告訴他們,他們國中發生的事,都是門主所下的命令,還有……”
他看了一眼雲輕,繼續說道:“留著門主在,遲早有一日會對雲王女下手。”
一個精通刺殺之術,又有著無數刺客門人的人,隨時會對雲輕不利,這樣的隱患,那些人怎麽可能留著?
白靜書豁然看向雲輕。
雲輕很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她發現自己似乎是被人給涮了。
那幾個男人一副不情願她來冒險的樣子,但其實,早就私下和林青泉達成了協議。
她這一趟出來,根本一點危險都沒有,相反,想要在那樣的場合殺了天照門主,才是件危險至極的事情吧。
難怪,她要被支出來。
難怪,今天夜裏門主府中的人這麽少,而林青泉一直把她留在後院,隻怕就是不想讓她知道前院的動靜。
微微翹了翹唇。
好得很,敢這樣耍她了。
心,微微地揪起來,天照門主不是好惹的,但,想到他們五人皆在,就是有再大的危險,想必也沒有這五人應付不了的,因此又稍稍放下一些。
白靜書看雲輕一眼,她對這個女子厭惡到極處。
從她一出現,就奪了所有她的東西。
她的聖獸,她在無極宮最至高無上的位置,還有,她看上的男人。
惡質一笑,白靜書道:“林青泉,難道夜墨他們就會放心你當天照的門主不成?”
林青泉淡聲道:“此一時,彼一時,至少此刻,我們是站在同一陣線上的。”
想了想又笑道:“聖女,你的激將法,是否用錯了人?”
白靜書臉色一紅,她的確是想在林青泉和雲輕心中種下一點懷疑的種子,但林青泉是何等冷靜的人,這天下若有一個人永遠不受人激,那就必是林青泉無疑。
她真是見到雲輕就被氣暈了,竟想對林青泉用這種花招。
冷冷一哼,“你能認得清就好!”
再不停留,大步往前走,然而才走了幾步,忽然聽到身後嗖聲再起,緊接著就是一片慘叫。
白靜書回頭,就見一地屍身,先前跟著她僅剩的無極宮人,此時盡皆躺在地下,個個口鼻直冒血沫,眼見是不活了。
“林青泉,你這是何意!”白靜書怒喝:“你就不怕你到了地方,見到的隻是一堆爛肉嗎?”
嗖!
一支箭直飛向白靜書,從她臉頰直擦而過,白靜書連忙躲閃,卻還是被擦破了一絲。
“我隻是答應放聖女走,沒包括其他人。”林青泉淡聲道,雖然仍然在笑,但語聲卻一下陰森:“還有,聖女慎言。”
想到此人一夜之間殺光二十餘個手足的狠厲,白靜書打了個冷顫。
“容我再提醒一句,若是聖女此時不走,隻怕就走不了了。”
這些時間,夜墨和他們和門主之間的較量,隻怕也差不多分出勝負了。
白靜書隻覺得有一團氣噎在胸口,怎麽也說不出話來,她一字不言,轉頭就走。
雲輕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白靜書離開。
林青泉向她道:“雲王女,你……”
雲輕擺了擺手:“人是你困住的,想怎麽處置自然由你決定。我雖然和她也有些恩怨,但我若要殺她,自然會憑自己的本事。”
此時的雲輕,還以為自己和白靜書之間沒有深仇大恨,就算有恩怨,也不過是因為和無極宮的對立立場。
直到不久之後她到了無極宮親眼見到了一些事情,才知道這個女子有多該死。
林青泉正想張口道謝,一陣嘈雜之聲順著夜風傳來。
林青泉略微聽了一聽,就笑道:“隻怕是快要結束了。”
夜墨這些人,要麽不出手,若是出手,必是雷霆之姿。
此時前麵鬧了起來,一定夜墨他們動手了,一旦動手,離結束也就不遠了。
雲輕點了點頭,看向那邊,不過眼睛卻是微微眯起,她最近,是不是太好說話了?
雲蒙曆某年冬,天照門主身死,少主林青泉即門主位,兼無極宮聖子。
這是天照曆史上唯一一位兼有兩位的門主,也是最後一位。
因為從林青泉之後,天照不複存在。
對於一個刺客之城,門主的更迭本該十分平常,因為人人都可行刺門主,隻要自己本事足夠便可。
但事實上,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天照附屬於無極宮,所以曆任天照首領都由無極宮親自選定。若是有人膽敢刺殺無極宮選定之人,必會遭到無極宮毫不留情的報複。
因此一個本該最經常更迭的位置,反而世代穩固,隻要當任門主沒有做出令無極宮生氣的事情,就能一直在這個位置上呆著,直到老到不能做事為止。
壯年而死,除了被無極宮罷免處決的,此任門主,是唯一一個。
而林青泉因為無極宮聖子的身份,所以無極宮居然也沒有處分他,而是很快有人送來了宮諭,命林青泉繼任門主。
在林青泉等待門主宮諭到來之前,先去做了一件事情。
城外十裏,一個極不起眼的小山穀,雲輕裹著火狐皮的厚厚大氅,一步一跌地跟在林青泉後麵。
這路,太難走了,而且又沒有代步的工具。
“親親……”一隻手扶住她。
雲輕眼睛在那隻手上瞥了瞥,夜墨無奈,隻能放開了。
不過是瞞了她一點事情,這氣性,太大了。
雲輕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還是跟著林青泉的步伐。
一起來的人不算少,還有近百個林青泉的手下。
到了某一處地方,林青泉在四周看了看。
“畢方穀,入穀南十裏,轉西十五裏,有穀底在四麵環樹中央,就是這裏了。”林青泉喃喃自語幾聲,指向中間的雪地,低聲下令:“挖。”
跟隨而來的人立刻拿著工具上前,從最央的地方開始,一同往下挖。
原本夜墨還有些討好雲輕讓她原諒的心思,當這些人開始挖的時候,他卻是沉默了。
雲輕也沒有出聲。
那天夜裏的事情,前後聯係著一想,也就明白了。
林青泉事先和夜墨他們取得了聯係,讓夜墨幫助他殺了天照門主,而作為回報,他會交出鑰匙,還會帶著他們前往無極島。
甚至到了無極島上,還會幫他們三次。
那天夜裏,林青泉本來是想要殺了白靜書的,但沒有想到,白靜書用一個秘密換回了活命。
而這個秘密,此時就掩埋在這一片白雪之下。
天照雪厚土硬,挖起來極為不易,但這些人都是殺手,早已習慣了聽命做事,而不管事情有多大困難。
因此林青泉下了令,他們就做。
雖然地方已然基本確定,但這片穀地卻也不小,到少要挖到一人深,才有可能看到下麵埋的東西,因此挖起來頗費工夫。
雲輕幾人都知道這下麵埋的是什麽,因此都很肅穆。
夜墨看到林青泉木著臉站在一側,目光定定地盯著挖雪的人,臉上萬年不變的笑容終於也在此刻消失了,隻是木然,眼中似是有期待,可是期待之後,又是更深刻的絕望。
他忽地歎了一聲,走到雲輕身前給她理了理領口的皮毛,讓她圍的更暖和一點。
“親親,孤王很知足。”一聲低語,卻說盡無數。
無論如何,他比林青泉幸運太多。
他曾失去過雲輕,但雲輕還活著,並且終於活著回到了他的身邊。
世間,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
活著,便有希望。
若是雲輕死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和林青泉一樣,能這樣無知無覺地活著,便是笑,也笑的一片死氣。
隻因,這世間已沒有什麽值得在乎的事情。
忽然,嚓嚓的鏟雪聲中傳出呯地一聲,這聲音明顯不是鏟在凍土上的聲音,而是下麵另有他物。
林青泉身形倏然掠起,那鏟到東西的侍衛還未看清之時就已經到了他的身前,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鏟子。
快速地又下了兩鏟,把上麵的凍土再鏟去一些,下方的東西就顯露在眾人眼前。
那是一方管材,薄木的,因著年深日久已有些顏色發黑,明顯不是什麽好木料。
林青泉看到那棺木,神情卻一下僵住了。
他立在那裏久久不言,亦不動,似是根本無法再做任何動作。
曾幾何時,他是那般懦弱無用,他死了,卻連她的屍骨都留不住。
這些年來,他不停地在尋找,用盡了各種方法試探,卻始終沒有任何頭緒。
他不知道她在哪裏,不知道她安葬的可好,甚至連夢也沒有做過一個。
生同衾,死同穴,他差一點點,連死同穴這個簡單的願望都無法做到。
如今,他終於找到了,可是他卻覺得四肢萬斤之重,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