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無盡回廊
顧北北冷不丁突然這麽一問，吳根有些發愣，他撓了撓頭皮，說道：“摔成肉泥？”
“不是！”顧北北幾步並作一步，連忙來到吳根身邊，一把抓住門旁的把手，往下看去。
“上一句，你說什麽？”顧北北急切地問道。
吳根很少看到自己的師姐這麽急躁，他想了想，回答道：
“像鬼屋迷宮一樣？”
“對對對！”顧北北忽然拍了拍手掌，兩眼放光，說道：“一定是這樣。”
“這是怎麽回事？”吳根問道。
顧北北沒有吭聲，反倒是飛快地整裝了自己的行李，說道：“師弟，師父就交給你了。”
“誒？”吳根沒反應過來，顧北北就拽著他出發了。
他們從這間房對過穿出，一層一層往上走去，隻不過越往上，反倒感覺更加壓抑。
隨著午後的陽光逐漸變成了昏黃的橙色，整個宮殿內部越來越黯淡，透著光的水晶上拉長了太陽的光芒，不僅讓他們感受到四周的景色越來越模糊，甚至越來越刺眼。
“師姐？”吳根跟在顧北北身後，累得直喘粗氣。
顧北北一臉躥上好幾級台階，站在半腰，忽然一個急刹車停住了腳步，跟在她身後的吳根差一步就跟她撞了一個滿懷。
“往上看。”顧北北說道。
吳根滿臉疑惑，但還是按照顧北北的吩咐，抬起頭來，他疑惑地眨了眨眼，隻看到腦袋頂上一間模模糊糊的藍色水晶房間，四壁則是不通透的大理石構成。
“這怎麽了？”吳根疑惑道。
顧北北喘了一口氣，說道：“這間房你不覺得眼熟嗎？”
“眼熟？”吳根揣摩了一會，搖搖頭：“師姐，我實話跟你講，這裏每一間房我都眼熟。”
“沒錯，因為我們一直被困在這個宮殿的第三層，就好像是被困在籠子裏的鳥一樣，無論怎麽往上飛，都衝不出這個籠子的範圍。”
顧北北說道，伸出手掌，往上舉起，手指一接近到他們腦袋正上方的房間，房間下就閃爍起一道光斑來。
“這是？”
“我種下的符咒。”顧北北說道。“用來標記這樣的光符最合適了。但我是在樓下的幾級台階和房間中間種下的。”
吳根卻覺得自己的師姐在說胡話，在樓下種的符咒，怎麽會好端端跑到他們的腦袋頂上？
“你講笑呢吧，師姐，你要是在我們腳底下種符，怎麽會在腦袋頂上出來？難不成我們繞了一圈麽？”
吳根卻壓根不信，如果說左右方位還能搞錯，那麽上下這種再明顯不過的方位，自己總不至於連上下都分不清了吧。
“不然該怎麽解釋呢？”顧北北的聲音有些落寞，她說道：“我隻知道，咱們從進入這個房間以來，恐怕一直都是在兜圈子。”
“迷宮？”吳根想到剛才自己說的“鬼屋迷宮”，頓時又搖了搖頭。
“迷宮可不是這樣，師姐。迷宮隻是岔路多一些，讓你混亂得分不清前後左右。但是這可是爬樓梯，上和下我吳根可是很確信的。”吳根拍了拍胸脯，說道。
顧北北卻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師弟對這種事這麽確定。
“咱們一路上來都在爬樓梯，這爬樓梯可要比下樓梯累得多，怎麽能一樣呢。”
“這一點我也想不通，為什麽一直往上走，但是最終卻會回到下層。”顧北北百思不得其解。
“你想太多了師姐，我估計是有人搗鬼，就想挫你的銳氣。就好比，剛才那個小乞丐！”
顧北北也覺得吳根的推測頗有道理，但又覺得哪裏不對。
具體哪裏不對，顧北北一時間說不上來，但兩人決定，還是繼續往上走。
這一次，顧北北暗下決心，她一層層數清楚踏出的級數。
這一層的階梯和房間實際上是呈螺旋狀分布的。顧北北在腦海裏默默記下自己穿過的層數和級數，她忽然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
吳根則吭哧坑地在顧北北背後，使盡全身力氣扛著顧老頭。
當顧北北數到快兩千級的時候，終於按不住，她猛地停住腳步。
“師弟。”顧北北回過頭，一臉認真地看向吳根。
吳根十分狼狽，顧老頭則仍在打著呼，臉色紅潤，看起來睡的十分安穩。
“師姐，你又發現了什麽？”吳根問道。
“第1983級台階。”顧北北說道：“你知道我們怕爬了多久嗎？師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們如果一直在上升的話，早就升高了少說60米。你覺得整個威赫殿的高度有60米嗎？”
吳根搖搖頭。他們從底下往上看，威赫殿雖然的確威武宏偉，但畢竟隻是一座曆史悠久的宮殿，上半部更是用結構強度不太夠的水晶製成，因此隻有不到30米的高度。
但光是這一層的空間，顧北北就數出了近兩千級台階，無論怎麽想，這都不可能是在往上走。
吳根皺著眉頭，說道：“可，可是我們也沒有岔路可走，怎麽會不對呢。”
通往上層空間的路隻有一條，沒有岔路，顧北北他們也沒有發現其他暗道。
“這裏的視線也很奇怪。”顧北北說道：“我們本來應該越走越高，那麽往下看的時候，距離中心地點就應該越來越遠。”
“沒錯。”吳根說道：“近
大遠小嘛，我懂我懂。”
“但你看。”顧北北從空中看下去，他們所在的位置離中心店的距離好像壓根就沒有動過。
這個中心店就是顧北北在二層塔下留有的印記。這也是奇門遁甲所用的簽筒留下的追蹤符文。
但是眼下，這道符上的印記閃爍著，既沒有變大，也沒有變小。
吳根再遲鈍，也明白了顧北北的推測。
“你不會想說，我們一直都在原地吧？這怎麽可能呢？我確確實實感覺到自己在往上走啊。”吳根說道：“也許再過一會兒，再過一會兒我們就能到了！”
漫長無盡的階梯一直延伸到穹頂。至少吳根是這麽看的，從下往上看去，天空中的碧藍色穹頂擁有一種華貴和尊貴的氣質，高高聳立在他的麵前。
隻要他們咬著牙，踏過著無數的階梯，應該就能抵達塔頂。
“也許吧。”顧北北歎了口氣，說道：“但是我猜測，很快你的想法就不一樣了。”
顧北北背著簽筒和行李，繼續往塔頂進發。
然而無論如何，終點似乎都沒有接近他們，他們繞過一個房間，穿過一條窄窄的小巷，就又看到無數的房門展現在他們的麵前。
這一次吳根走在前麵，他的心緒有些不寧。因為現實一遍遍地在印證顧北北的觀點，他們的一切努力好像頃刻間竟然化作了徒勞。
他急不可耐地加快了腳步，連走帶跑地衝過一間又一間房間。
“不是，不是……”他嘴裏默念著，身後的顧北北攙扶著顧老頭，而他則發了狂一般，在每一間房間上下竄動，隻希望找到能夠離開房間的屋子。
“不是這間。”吳根加快步伐，盡管他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的臉頰都燒的通紅，就連耳根都開始沸騰。
“也不是……也不是……也不是……”
顧北北逐漸跟不上吳根的步伐，她也來不及阻止，就看到吳根狂躁地消失在一間又一間的屋子裏。
偌大的宮殿裏好像隻有他們兩個人的聲音，隨著吳根那煩躁憤怒，逐漸變為恐懼的埋怨聲遠去，最終顧北北什麽也聽不見。
她急了，一隻手搭在顧老頭的腰上，用肩膀頂起死沉死沉的顧老頭，臉色倉皇地飛快趕上吳根的步子，卻怎麽也見不到他。
靜謐。
靜謐擴散開來，在這個空無一物，除了一間間完全酷似的房間之外，什麽也沒有的宮殿裏，靜謐就是最殘酷的殺手。
顧北北隻覺得名為“靜謐”的刀鋒已經勒在自己的脖子上。
除了顧老頭厚重的喘息和呼嚕聲，顧北北就隻能聽到自己的小心髒不由自主，“撲通撲通”
地劇烈跳動，不停。
這種詭譎的氛圍逐漸圍繞在整個迷宮之中。
這不是普通的迷宮。顧北北的內心底裏再次有了這樣的認知，他們陷入的麻煩，也不隻是迷路。
就好像是被封閉在一段無數次重複的回路中一樣，無論自己如何掙紮，都隻能原地踏步。
這是一種絕望的靜謐。
顧北北像是求生一般，鼓起胸口裏的一股子氣，大喊出聲。
“師弟！——”顧北北肆無忌憚地喊出聲來，這聲音貫徹到整個宮殿內外，在水晶的牆壁上震蕩回響。
“吳根！師弟！你在哪！”
有了第一次嘶吼，顧北北這不安的情緒就愈演愈烈，她的瞳孔猛烈張開，跟隨著繚亂的步伐一起，顧北北在不斷攀爬的階梯上一麵跌倒，一麵又匍匐前進，身上添了一處又一處的淤青。
但這些外在傷痛又好像不掛在顧北北的心上。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寂感傳來，顧北北覺得自己快要發瘋。
這種穿梭在無窮無盡之中，看不到頭，望不到邊，可遇不可求，可見不可達的距離感，才是最鋒利的武器。
“我在哪！！”顧北北扯著嗓子，眼淚拚命地在自己的眼眶裏轉動著，身體左搖右顫，這時候的她已經沒有力氣，一步一步踏上台階，幾乎抽幹了她最後的力量。
意識逐漸模糊的最後，顧北北支撐著自己來到一扇門前。
又是紙門。又是圓窗。
顧北北苦笑，她就跟剛才的吳根一樣，沒頭蒼蠅似的亂闖亂撞，卻沒有一間房間能夠引導她離開這個地方。
顧北北的手抓在門把手上，卻沒有打開它的勇氣。
……夜朗。
顧北北閉上眼，不知道為什麽，不爭氣的眼窩開始發熱，回憶也參雜了一些她發誓不再觸碰的部分。
咿呀一聲，顧北北推開了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