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一心求死
一時間，躲藏著師徒三人的洞穴裏，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小乞丐，他仰起頭，嘻嘻哈哈地笑起來，說道：“我就說，你們不會信的。”
顧老頭的神情很是嚴肅，他瞪著小乞丐，臉上的皺紋蠕動起來，一張臉板的能夠擰出水。
“你不要跟我們開這種玩笑。”
“我沒有。”小乞丐說道。
“這世界上哪有求死的活物？不管是人是獸，是鬼是妖，但凡留戀在世界上徘徊的，哪有甘心求死？更何況……”顧老頭冷哼一聲。
“所謂鬼，就是生前凡世的一抹執念，讓你們活到現在。你說你要求死？這難道不是天大的笑話麽。”
顧老頭百分之百不信，小乞丐似乎也沒有勉強他們相信的意思。
“小姑娘。”小乞丐動容的說道，這次他指著顧老頭身後的顧北北。
“你的眼睛和他們不同，應該能看出一些什麽東西來，不是麽？”
“我？”顧北北揉了揉雙眼，她隻看到眼前這鬼佐——這小鬼頭的一張稚嫩臉孔，卻看不出太多的端倪。
“我不知道……”
小乞丐笑了笑，說道：“不知道耶無妨。你們信與不信，其實關係不大，但我有辦法叫你們願意合作。”
顧老頭疑神疑鬼地瞪著眼前的小乞丐，不知道這小東西心裏在盤算什麽，卻看到他伸出細瘦的小胳膊來，伸進自己的小囊袋裏，從裏麵小心翼翼取出一件跳動的肉塊來——鬼去殼。
他端詳著，一雙瞳孔一瞬間變得好像深邃了許多，手上多了一份顫抖，看了許久之後，他站起身。
一見到小乞丐這架勢，顧老頭自覺得這家夥想要魚死網破，立刻擺出架勢，誰知道小乞丐的身影一如鬼魅，瞬間穿過顧老頭和吳根的防守，兩人麵麵相覷，小乞丐已經來到顧北北身前。
“你？”顧北北第一時間以為自己要被襲擊。然而料想中的事並沒有發生，她吃驚地看著眼前的小鬼頭，臉上帶著笑意，雙眉之下的一雙瞳孔，黑洞洞的深不可測，這時候卻如同泉湧一般，往外滲出豆大的眼珠。
“你，你怎麽哭了？”顧北北覺得不可思議，這時候吳根和顧老頭的法訣已經架在了小乞丐的身後。
顧北北向來對哭鼻子這回事沒轍，眼看到小乞丐的淚眼模糊，但是嘴裏仍然掛著笑容，實在覺得詭異，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表情有些扭曲。
“這是正常現象。”然而小乞丐卻很快的用手抹幹淨了淚痕，他的受傷沾滿了煤灰樣的烏黑髒跡，擦在眼淚上，一下子就把臉抹的烏黑髒亂。
“你看這個。”小乞丐伸出手，把
手心裏的鬼去殼放到顧北北眼前，黑色的肉塊一跳一跳，看起來就像是一顆黑黑的心髒。
這時，架在小乞丐兩邊的吳根和顧老頭當然看不下去，他們齊聲喝問：
“住手！”
兩人誤以為小乞丐要叫來他的主子，紛紛動起手來，誰知道這小乞丐卻沒有這個意思。
他另一隻手抓住了顧北北的手腕，把這顆“心髒”：鬼去殼塞到了顧北北的手裏，沒有吭聲。
“這？”顧北北愣了愣，小乞丐說道：“你們看，我把這個要害放在你們手裏，你們隨時隨地都能夠重創鬼修，這樣，你們就算不相信我，也能夠談一談，對吧。”
顧北北的手裏感覺到黏糊糊，溫吞吞的一顆小肉塊，肉塊上仿佛粘著烏黑色的血跡，時而蹦跳有一尺來高，時而又沉寂著不聲不響。
“你到底什麽用意？！”吳根率先破口大罵，他指著小乞丐，一邊打量顧北北手裏這惡心的東西，一邊抓住小乞丐的胳膊。
這一碰才知道，小乞丐的身體瘦弱地如同一張紙，兩手一捏，幾乎能夠洞穿。
吳根鬆開手，就看到小乞丐的肩胛骨上全是腐爛的痕跡，身上的煤灰與其說是髒汙，不如說是被這“鬼去殼”的玩意兒寄生，沒有了這個東西，小乞丐的身體肉眼可見地恢複了潔白。
但這潔白之下，赫然呈現出來的，卻不是完整的肉體，而是無數的疤痕，這些疤痕有些像是被利刃切割，有些則又像是被刺穿，一長一短，遍布身體各處。
“你，你小子，怎麽回事。”吳根甚至有些害怕，慌忙後退幾步，看到這樣破爛的肉軀，這讓他頭皮發麻，毛骨悚然。
“啊、這副身體麽。”小乞丐嗤笑著看了看自己細瘦的身軀，自嘲道：“看來已經撐不下去了……”
他的話才剛說完，整個人就好像被什麽東西控製了心神，眼皮一個勁地抽動，嘴邊冒出些許口水，一隻眼更加離譜，瞳孔開始上下左右地胡亂翻動起來。
“喂——”吳根剛想喊上一句，就看到這小乞丐的額頭展露出一隻彎曲的角來。
“這是！”吳根大吃一驚，他很快意識到，這小東西跟他們剛踏入威赫殿碰到的時候一樣，“鬼”的那一麵開始逐漸顯露出來。
“往後退！鬼佐這東西，一半是人的軀體，一半是鬼氣上的身，現在他已經沒法控製自己的身體了。”
“這是……什麽意思？”吳根不理解，剛才這小乞丐說話還頗有條理，怎麽現在……
“我估計。”顧老頭打量了這古怪的小子一眼，就得出了結論。
“他身體裏恐怕不止有一種意識在控製。”顧老
頭說道：“這宮殿果然還有別的秘密！”
顧老頭說完，這小乞丐就像是一顆巨大的榴彈炮，以腦袋作為支撐，在原地骨碌碌地轉了個圈，整個人便彈射而出，朝著顧老頭和吳根爆射而來。
“鬼佐一旦被鬼氣控製，雖然實力激增，威力也不容小視。”顧老頭抓著自己的兩個徒兒，一邊躲開這鬼佐的攻擊，一邊分析道：“但畢竟隻是憑著本能，完全沒有章法。”
顧老頭的話音剛落，就在指頭上捏了個訣，顧北北定睛看去，原來顧老頭趁著兩人剛才交涉的工夫，已經在這個小小的洞窟裏布滿了符籙，這些符籙之間的法力開始滲透相連，在顧北北的天眼看來，簡直如同蜘蛛網一般布滿整個洞窟。
起初鬼佐的身影還上下直來直去，速度遠超顧老頭躲閃的速度，但是隨著洞裏這樣連接起來的符籙越來越多，鬼佐的行動就越發受到限製。
“封！”三人一鬼就在這狹窄的洞穴中展開了追擊，直到顧老頭料定了所有的符籙都延展開來，屈身停住腳步，引著眼前這暴躁的鬼佐向他攻來，發動符籙，四麵八方的“蛛網”一瞬間聚攏了過來，而直來直去的鬼佐顯然沒有意識到身邊發生的變化。
“定！”最後一個咒訣念出，顧老頭挑動手指，隻聽“嘟”的一聲，四麵八方數百張符籙瞬間抽離了石壁，仿佛帶著巨大的勢能朝著鬼佐衝來。
筆直的貫穿路線，就在離顧老頭不到半尺的位置生生停住，鬼佐張著嘴，逐漸延長的獠牙帶著濃厚的口水和黏液，身體爆發出的巨大力量也逐漸平穩，隻有他猩紅的雙眼不停地瞪著，身體卻再也動彈不得。
這些“蛛網”飛快地收縮起來，四麵八方的岩石碎片混著這些符籙一起把鬼佐的身體封印了起來，起初是十幾張，隨著顧老頭的指頭飛舞，所有的符籙都集中到了一處，這鬼佐便再也動彈不得，像是一隻結了蛹的毛毛蟲，隻能在地上蠕動起來。
顧老頭從腰間取出一條縛妖索，輕鬆地把小乞丐綁縛住，念動一句咒訣，便降服了鬼佐。
吳根徹底傻了眼，雖然他老早知道老頭子深藏不露，手底下有真功夫，但是像這樣親眼目睹，還是少數情況。
尤其麵對狂暴的鬼佐，更是難得一見。吳根傻眼地冷不丁鼓起掌來，張著嘴卻說不出一句話，半個字都說不出口。
幹癟的掌聲響了好一會兒，老頭兒已經把小乞丐綁的裏三層外三層，罵道：“得了得了，趕緊說句話，別擱那兒拍馬屁了！”
顧老頭這一吼，吳根才回過神來，他立馬又跳又跑地來到顧老頭身邊，一邊給師父捶起腿，一邊揶揄道：“師父，您
老人家還有這壓箱底的工夫呢！”
“去去去。”顧老頭一隻手拍開他，說道：“你小子，以為老頭子老糊塗了，不知道你這東西什麽想法？別想了，這是本門最高一級的法術，就你現在這慫式子，別想了。”
顧老頭揮揮手，把縛妖索的頭兒塞到吳根手裏，吩咐道：“拿好了，這小子要是出什麽岔子，拿你是問。”
吳根不敢怠慢，把繩頭纏在自己的手腕上，緊緊纏了個三四圈，才用手緊緊抓住。
“師父，那現在……”吳根正要問清楚，顧老頭卻已經取出了他看家的玩意兒來。
“一人一張，拿好，可沒有多的。”顧老頭十分謹慎地從自己的衣服內囊中取出了三張符，這三張顯然就跟平日裏用的黃符不同，符咒散著微微藍光，紙張上泛著黃邊的卷兒，看起來就是古董。
“保命用的。”顧老頭說道：“現在咱們手裏既然拿到了這鬼去殼，也就贏了一半。”
吳根算是聽明白了，他撓了撓後腦勺，把這符遞給顧老頭，拉著臉說道：
“我雖然腦子不怎麽靈光，但是這回聽明白了。”他說道：“師父，您這是要再闖一遍鬼門關，去送死對不對？我知道您什麽意思，我吳根雖然不是什麽貪生怕死的小人，但是這次，我就不陪了！”
吳根信誓旦旦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