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神秘主顧
“北北?”這裏麵最驚訝的,既不是風顛,也不是花茶,而是躲在少年背後,傷了半條胳膊的竹紅。
“你說什麽?”少年愣了,他麵目上有汗,身體不住地哆嗦,剛才竹紅在他耳邊輕語了一句什麽,讓他的內心發生了如此大的動蕩。
竹紅的態度卻很是堅決,這次她放大了聲音,說:“你放了北北小姐。”
少年盡管十足地不情願,仍舊鬆開了手裏的刀刃。斷刃上染滿了顧北北身體裏的血痕,她搖搖晃晃地坐在地上,兩眼放空。
“師姐!”吳根剛衝上來,就被眼前少年嘶吼的聲音逼退,一時間盡管關心顧北北的人很多,卻沒有一個敢貿然上前。
“這就是你的目標麽,紅。”少年忽然想到什麽,翻轉刀刃,一根手指輕輕抹過,刀刃上的血跡一掃而空,他輕抖手腕,地上多了一抹血漬。
竹紅咬著嘴唇不吭聲。在他們武夫一行之中有這樣的規矩,受托之後,是不能留主顧的姓名,不到萬不得已,更不該暴露目標對象。
“其他人呢?”少年人問,語氣輕柔,就像是敘舊一般,似乎絲毫沒有把身旁幾人放在眼裏。
“……”竹紅低吟不語。
看來這女人的話並不假,少年歎了口氣,道:“整個小隊如今隻剩下你一人,你還要堅持這狗屁道理麽?”
竹紅搖搖頭,倔強道:“還有我弟弟。”
少年歎了口氣,轉頭看向四周的幾名相師,道:“看來今天咱們沒法全身而退了。”
“那也不能違背契約。”竹紅抬起頭,說道。
少年苦笑,蹲下身,抓起竹紅的手,說道:“但我也不能讓你再受傷了。”
“那怎麽辦?”竹紅問。
“放心,我不傷她。”話音剛落,少年猛地擲出斷刃,又緊跟著運力,這斷刃在空中一波三折,噔的一聲響,在半空折成好幾截,最後斷在四麵。
一時間四處的牆上都有響聲,或有些甚至像是腳步聲。
原來這就是最開始,顧北北聽到很多人的疑惑感,竟然是如此單純的技巧。
為了防備少年的忽然襲擊,幾道符籙立刻迎合他擲出的斷刃,封住了他的去路。
與此同時,少年的手腕抖出一條修長的繩索,宛如有靈性一般地卷住顧北北的手腕,少年輕輕一拽,顧北北就立刻被拿捏住。
“得罪了。”少年低聲道。
他一手抓握住顧北北,另一手帶著竹紅,一步步來到花茶麵前。
“我無意傷人。隻是這女孩放在各位這裏,我實在心裏不安心,她是我朋友。請行個方便。”
花茶目光在少年身前打轉,他不卑
不亢,說道:“這位顧北北小姐也是我的客人,你要走我自然不攔你,但是請你放尊重些。”
少年嗤笑一聲,回頭看向屋裏的風顛,又看了看眼前的兩名壯漢,道:“我信不過你們。”
一旁的酒鬼怒火攻心,破口就要罵,花茶立刻攔住了他。
“那你想怎麽樣?”花茶問。
“我帶她到屋頂上,屋上有一些小機關,隻是玩玩。你們在下麵瞧著,等我走得遠了,這些機關過了半刻鍾便自然失效,到時候你們用符也好,用什麽法術也行,我都管不著了。”
“不成!你那什麽機關!都是要人命的東西!”吳根卻忽然大叫著喊出聲來。
少年回頭瞧了一眼吳根,反問:“你怎麽知道的?”
“老瘋子告訴我的!”吳根倒是知無不言,口無遮攔。
少年苦笑一聲,道:“這是最好的辦法。”
花茶猶豫了片刻,道:“我信你可以,但是諸位都是這位顧小姐的朋友,不能輕易交托與你。這樣,我這裏有一枚符籙,你把他咬碎了吞進腹中,一時半刻我不催動,自然無事。”
少年的視線從厚厚的鏡片裏射出,一雙虎眼瞪得滾圓,他歎了口氣,道:“好。”
他沒有猶豫,抓過花茶手裏的符,一口吞下,轉身抓起兩名女孩,身手矯健得像一隻兔子,轉瞬之間就消失在林立的樓宇之中,找不到半點身影。
——
顧北北直覺得身體發軟,她醒過來的時候,眼前露出幾張臉。首先是吳根那擔憂的眼神,緊接著還有蘇辰良,風顛,花茶和酒鬼。
幾人把顧北北安頓下來,生怕她身上出了什麽岔子。
風顛則頭一回跟花茶鬧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剛才多魯莽!你怎麽能讓一個武夫帶著北北離開視線!誰曉得會發生什麽事!”
花茶搖搖頭,道:“這件事以後再提,目前來看,讓他們跟我們合作,比登天還難。”
風顛冷笑一聲,道:“這本來就是癡人說夢。我們兩股勢力的仇怨,可比四大家族深得多。”
武夫和相師之間,勢不兩立。
這也是顧北北第一次認識到。
她爬起身,剛想攔阻兩人,忽然感覺到舌頭下有些不自在,於是急匆匆跑到了衛生間。
“這妮子越來越怪了。”風顛道。
顧北北不管兩個大人的吵鬧,兀自跑到廁所裏,當著鏡麵,伸出舌頭,發現自己的舌苔下藏著一張濕乎乎的紙片。
她小心翼翼地攤開紙張,晾幹之後,發現上麵有一行小字。
“生夜子時,福殿廟。”隻有七個字。
顧北北覺得有點兒匪夷所思,但是思來想去,似乎也隻能是那兩個武夫搞的鬼。
他們到底有什麽目的?雖說看起來兩人並不是顧北北的敵人,隻是幾次三番地出手傷人,顧北北一時也搞不清楚兩人的立場了。
顧北北小腦袋想不出結論,隻能無奈地搖搖頭,把紙條撕得粉碎,洗了把臉,回到裏屋。
這時,花茶在做念寫。
念寫是一種隔空探取情報的法術,法門並不簡單,對於顧北北這樣的生手而言,即使見了也無法模仿。
這種祝由術也是相傳已久,卻少在江湖出現的神奇法門。
花茶膀大腰圓,身高體闊,他運起氣來,整個人的皮膚都冒紅光,兩隻眼裏塞了通紅的紙,看起來十分可怖。
風顛在他一旁做引。
隻有風顛切身潛入過姬府,他找來了姬府的幾樣東西。顧北北眯著眼仔細看了看,都是一些雜碎的小玩意兒。有些是花瓣,有些是碎石,隻有一樣東西,顧北北隻覺得心跳加速。
這是一塊門匾,大部分的木條被抽離,隻剩下一塊碎片,碎片上有幾道歪歪扭扭的字跡,斜向蔓延在木板上,像猙獰的爪牙。
但是這字顧北北認得。
莫府。
這是莫家的東西。
念寫需要媒介,媒介通常是作念作想的關鍵物品,或是地基石塊,或是人物的鬢角毛發。
以此作為基礎,花茶可以憑借自己的法力,運氣締造出想要念寫出的實景。
這一次也不例外,他結合這些線索,身體上發出白騰騰的蒸汽,一腳邁出,胳膊用力揮舞起來,兩隻圓滾滾的大眼睛瞪得支離破碎,目光恣裂在麵前的桌案上,嘴裏憋出兩個字。
“照寫!”
話音剛落,他的手抖動起來,手指捏成訣咒,神奇的一幕就發生了。
他眼前的桌案上,一柄狼毫小楷浮在空中,吞吐了大量的飽滿墨汁,在一張白紙上精確無誤地飄轉騰挪了起來,不一會兒竟然成了一張側寫畫像。
“這是!”風顛眯著眼。“姬家那個門主。”
一張老邁的臉孔,露出陰險的笑容,手裏捧著一顆白玉似的珠子。
緊接著,花茶的臉色由紅轉為深邃的紫色,紙上的內容更加詳細。
四周的景致也被他描繪了出來。看得出來,是一間氣勢恢宏的巨大宮殿,四周的亭台樓閣高低錯落,瞧不見天空,似乎是深埋在底下的暗層宮殿。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深埋底下的場景,顧北北有些眼熟。
緊接著,花茶運氣收筆。
風顛不緊不慢地從鼻孔裏冒出兩團熱氣,沉聲道:
“下一章。”
花茶沒吭聲,兩隻眼滾圓,卻沒有焦點,顯然在念寫的過程中,他的雙眼已經成了探取的媒介,無法視物。
花茶隻點點頭,沒吭聲,繼續往下念寫。
下一張的輪廓出現之後,顧北北的一顆心髒就懸了起來。
這張臉,她怎麽也忘不了的。
是莫夜朗的麵額,整張臉的輪廓十分尖銳,冷峻得跟深山裏的石頭一樣,又直又硬。
“這是城裏有名的莫四爺。”一旁的酒鬼道:“這些年他們莫家金盆洗手以後,從商,聽人說勢力不小。”
吳根補充道:“那也是後話了,如今莫家內憂外患,可不安生。聽說這個莫四爺也倒了台,讓他侄女娘舅一家端了個底朝天。”
話說到這,吳根似乎也發現了異狀,他先是“咦”了一聲,指著花茶念寫出來的輪廓,叫道:“這人,這人就是我在姬府裏見到的,莫夜朗!”
“你認得他?”酒鬼眯著眼看向吳根。
吳根一抬頭就見到了師姐,他朝顧北北一連揮手,道:“師姐,你瞧瞧,是他不是?”
顧北北沉默著來到桌案前。
不用近看,她早知道是誰。莫夜朗的身影被側寫了出來,高大瘦削,一股陰鬱的氛圍從他身上冒了出來。
莫夜朗此人,正同身邊的姬明察交頭接耳,姬明察的手抓在門把手上。
兩人要去的方向也很明確,這是在莫家的大樓地下。
吳根咬著牙道:“看來這個莫夜朗跟姬家老早就有勾結。”
幾人都沉默,花茶的下一張念寫也出來了。
這是一張正寫:表現的是某個人的第一視角。但沒有人知道這是誰的視角。
但顧北北注意到了細節。
這張正寫伸出的手上,夾著一枚銅板,這銅板是顧北北討來的。這是顧老頭在上麵刻了銘文,保佑自己逢凶化吉的東西。
毫無疑問,這張正寫便是莫夜朗的身份。
正寫對著的畫麵,是一個熟悉的陣法,一張熟悉的臉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