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五章 命懸一線
薑別怨是薑家不世出的天才。風顛告訴兩人，這個薑別怨，早年就吸納了薑家降頭術的精妙，後來又留洋海外，學了一身稀罕的西洋本領回來，對用人更有一套，顯然薑老頭子更喜歡這個二十出頭的小輩，對薑流這樣的老油條嗤之以鼻。
竹紅忍不住吐槽道：“唉，大家族奪嫡麽，不稀奇。”
“白劍飛是薑別怨的人？”顧北北問道。
風顛站起身，歎了口氣，道：“隻能說，這是最糟糕的結果。”
幾人在小屋裏翻來覆去，找了很久，牆壁上留下的大多是白劍飛亂糟糟的一些感慨，有用的信息本就不多。
關於陣法構成，牆壁上莫衷一是，居然有相悖的好幾條信息。
“這個白劍飛。”風顛在小屋子裏轉來轉去，臉上滿是憂慮，道：“真有他一手的，看來他早料到有人中了他的封印術，會來這裏找線索。”
竹紅眯著眼，道：“可他為什麽要把線索留在屋子裏？”
“害人之心不淺也。”風顛忽然冷笑一聲，道：“我看，這些都是假的，他故意把這些害人的假陣放在這，如果我們按照他的思路破解，北北身上恐怕會出大問題。”
“那怎麽辦？”竹紅問道。
風顛不答。他麵上冷靜，心裏卻很焦慮。小屋裏，風顛踩著沉重的步伐，來回轉悠，腳底踩得木地板吱呀呀的響動。
幾人愁的一張臉都彎成了苦瓜的樣子。風顛在屋裏來回轉悠，臉色凝重，一言不發，像是在發呆一樣。
眼看時間一點點流逝，顧北北手裏忽然一緊，末端像是被燒著了一樣，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
是師弟！
顧北北拿出傳信符，上麵鬼畫符似的浮現出幾條亂糟糟的筆跡，顧北北凝神看去，又過一會兒，手裏的符紙轟的一聲，燒成了灰燼。
顧北北知道，這符紙的有效距離隻有不到一百米，這時候生效，難不成是師弟……
顧北北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後，竹紅的臉色就變了，她壓低聲音，小小的臉頰上浮現出鐵青色：“如果我沒猜錯，吳根可能中招了。”
“不會吧。”顧北北咬咬嘴唇，道：“可這符文剛才還生效。”
竹紅道：“你想想，他現在不應該在街上纏住白劍飛麽？如果他出現在附近，說明白劍飛已經識破了他……嚴刑逼供下，他把這裏招了出來，臨了現在通知咱們趕緊逃。”
竹紅說完，順手抓住屋裏的房梁，兩個步子輕巧地上了房頂，她借著屋頂的茅草遮掩身形，很快掃視四周一番，靈活地折返了下來，急道：“是白劍飛，我見著他了，他來了！”
顧北北心裏
一凜，看向一旁發呆的風顛，趕緊拽住他寬大的袖袍，作勢幾人就要跑，急道：“風爺爺，咱們走。”
誰知道風顛連理也不理，隻是盯著腳下發怔，顧北北使出渾身氣力，仍不起作用。
“我來。”竹紅拍拍手掌，扳住眼前的風顛。她雖然瘦小，但是手上的勁兒可一點不差，配合角力的技巧，就算是兩百斤的石頭，也能扳動。
但風顛紋絲不動，腳底生了根，在地板上，整個人像是一尊石佛，幹脆連呼吸都屏住了。
竹紅還想換個姿勢重來，顧北北卻攔住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道：“風爺爺在施法。”
“現在這節骨眼兒？”竹紅困惑了，道：“這老頭兒該不會是想跟白劍飛拚命吧？他怕不是個瘋子。”
顧北北攤攤手，道：“這算你說對啦。”
話音剛落，風顛身體動了起來，他腳起腳落，隻在一瞬之間，喀的一聲，小腿像極了斧頭，一落下，在地麵上摧枯拉朽地扯開一道巨大的豁口。
顧北北和竹紅離得不遠，腳底也裂了開來，兩人還沒反應過來，腳底的地板就宛如地震似的分裂開來，他們身體一歪，東倒西歪地掉了下去。
風顛兩手一抻，左右各張開手臂，攔住兩人，收聲按住身形，落在地上，悄無聲息。
他的腳尖連點，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顧北北更不知道自己落了多久，但是抬頭看的時候，能見到豁口隻有拳頭大小，光亮刺目，足可以見得有多麽深。
顧北北心跳好像停了一拍，臉紅撲撲的，大口吸了口氣，才發現他們三個落在一個巨大的地窖裏。
這地窖的出入口像是一口枯井，十分細窄綿長，從小屋的正中央下來，隱蔽又巧妙，難怪他們半天下來，什麽也沒找到。
風顛見兩人無礙，這才道：“屋子裏有五個這樣的深井，四個下麵是毒池，腐蟲，屍體，倒刺。”
“這裏呢？”竹紅問道。
風顛看了一眼，點亮手裏的火光符籙，道：“秘密。”
顧北北有些焦急地道：“上麵開了那麽大的洞，白劍飛一回來，我們就露餡了。”
風顛抬起頭，忽然笑了一聲，道：“你們再看看，哪來的洞？”
兩人一抬頭，原本明晃晃的一個小小圓孔，從中透露而出的微光已經不見了。
風顛道：“我用化形符修複了地板，趁他沒發現，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幾乎是與他話音同時出現的，還有腳步聲。原來這白劍飛就是前腳趁幾人落下地窖，後腳就到了屋裏。
顧北北直覺得心裏有些後怕，遠遠聽到白劍飛說話的聲音，她凝神靜聽，
不大真切。
看來這洞也的確足夠深，顧北北壓低聲音說話，也不大擔心白劍飛會聽到。
“他不會下來吧。”竹紅眯著眼道。
顧北北心裏也摸不準，但是都已經到這裏了，她也不會在此打退堂鼓，她想了想，道：“放心吧，我想，師弟會有辦法的。”
“吳根？”竹紅輕蔑地笑了笑，道：“他行嗎？”
幾人順著風顛的燈光，沿著地窖四麵的牆壁轉了一圈，發現這地窖並不大，大小跟上麵的小屋幾乎別無二致。
但在這樣小的空間裏，他們看到琳琅滿目，堆積在地麵上的一堆堆書籍，上下摞起大約有半人高，亂糟糟擺在地洞裏，顧北北隨手摸過去，一手的灰。
“這些是莫家的陣術。”風顛掃了一眼，道。
聽了這話，顧北北心裏一緊。
竹紅問道：“他到底什麽人？又是武夫，又會法術，怎麽，現在連莫家嫡傳的陣術也會了？”
風顛搖頭，道：“這些是莫家公開的，一些基本的法術原理，並不是什麽秘傳的，高深的東西。隻不過，看這樣子，這姓白的不簡單。”
竹紅扁扁嘴，抬起頭看向腦袋頂，一想到這白劍飛正在他們的腦門上走來走去，心裏就一陣陣憋得慌，道：“我看他也不怎麽樣，除了殺人果斷，哪有什麽厲害。”
風顛隻笑不語，來到一叢書架前，臉色凝重地翻起書來。竹紅湊過來，見他翻的竟是一本“陣術組合大全”，不禁搖頭歎氣。
“這都什麽時候了，老瘋子，你還看書？”竹紅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悻悻道：“我看這裏也沒有什麽有用的東西了，書，書，書，全是這些書。”
顧北北的表情忽然凝固了，她的手撫摸過這些高地起落的書籍，怔怔道：“可別小看他們。”
但竹紅卻按不住性子了，她來回在兩人間穿梭，兩人也不搭理她，各自翻開幾本道術的書籍，看得全神貫注。
竹紅百無聊賴，隻有臥在書堆裏發呆。過了好一會兒，竹紅也不知道具體多久，這裏暗無天日，但她覺得至少有小半天。
讓她沒有徹底睡著的唯一原因，是她見到顧北北腰間的一張符籙，這張符尤為特別，一閃一滅，看起來格外有規律。
她看著顧北北專注的模樣，糾結了一小會才出聲：“顧小姐，你這張符真好看。”
顧北北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什麽符？”
“腰上的那個——哎呀，我認不出。”竹紅眯著眼。
顧北北往腰間看去，瞳孔猛地睜大，道：“這是傳信符，是我師弟！”
她倉促地取出符籙，接著微光看
去，上麵一明一滅，字跡閃爍倉皇，但勉強能認出兩個字來：
快逃！
顧北北覺得嗓子眼有點幹，嘴唇舔了舔，忽然從腦門頂上傳來聲音，不像腳步那樣幹脆，而是嗡鳴——是長劍出鞘的聲音。
顧北北來不及多想，抱緊竹紅往側麵滾過去，腰腹上猛地吃緊，一條蒼茫的劍身從她身上切過，萬幸隻是蹭破了皮，但是袖袍卻被釘在了地麵上。
倉啷又一聲。
顧北北下意識想要避開，但是卻被這把劍扯住了身體，掙紮著又跌到在地，顧北北翻轉過身，迅速地褪下身上的袖袍，露出裏麵的一身短袖。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竹紅的尖叫聲似乎停留在空氣裏，顧北北瞳孔瞪大，銳利的長劍，悄無聲息地向她正麵刺來，先聲不斷鳴動，宛如龍鳴出鞘。
顧北北忍不住閉上眼，等著身體被穿成刺。
沒有聲息，氣氛凝住。顧北北偷眼睜開，劍身在自己的身體上方。
還有一隻手橫在自己的臉前。這手枯黃，幹瘦，手指頎長，直結粗大，食指指尖長長推出，指腹頂向劍尖。
風顛的手。
顧北北側看去，風顛一手拿著書，目光飛快地在書上來回掃視，隻用了一條胳膊，一隻手，乃至一根手指，輕輕頂住了長劍，連多餘的視線都沒有投射出來。
顧北北才鬆了一口氣，竹紅的聲音傳來：
“小心！”聽到這聲音，吊詭而又驚慌的呐喊，顧北北心裏知道不妙，她抬起頭來，倒抽了一口涼氣。
白劍飛的長袍翻飛，身影遮蓋了大部分光源，從上到下欺身而近，全身上下十八柄長短刃交擊——看不清他哪裏拿著這些刀刃，隻是下一秒，他已經接近顧北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