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章 暴亂
薑流見大勢已成,便來到薑別怨身前,踱步往返,道:“別怨啊,別怨,難道,難道你真是鬼迷了心竅,讓妖女迷了神誌,色令智昏?難道你真的聽信這風莫二家的讒言,又怕老爺子不傳位於你,覬覦我薑家的勢力,才除此下策?你……你……你啊……”
薑流甩了甩衣袖,捂著臉,連聲道:“你太令我失望了……家醜不可外揚,家醜不可外揚呐。”
薑別怨啐了一口血痰,冷漠至極地看向薑流,道:“原來你早就算計好這一步了。”
薑流卻隻當聽了句屁話,一聲不響,來到台前,對著台下賓客,張開手,道:“諸位給我一個公道……我今日才繼承門主之位,實在不知如何是好?他別怨畢竟是我的親侄兒,血濃於水,要我下手……我……我實在也沒有大義滅親的覺悟。但是要我放了他……我對得起薑老爺的賞識栽培麽?”
他這樣的節奏帶起來,眾人哪裏還分什麽青紅皂白,也更不想這薑家是慣用毒蠱降頭的邪術,要控製時間距離殺人,並不難。
“該殺,該殺!”隻聽眾人齊聲呐喊,仿佛把薑別怨的死期釘在了柱子上,板上釘釘。
“該殺,該殺!”
眾人的呼聲愈發濃烈,顧北北隻看著這怪異的一幕,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與此同時,薑流忽然話鋒一轉,又道:“今天還有一個意外驚喜。看來別怨的老朋友不舍得他一個人上路寂寞,特地前來送行。”
這話剛說完,顧北北就見到身邊幾張臉轉了過來,原本和顏悅色的賓客一瞬間化身成了板著臉的薑家相師,他們很快把眾人團團圍住。
顧北北抄起家夥準備動手,莫夜朗卻急忙伸手壓住,他衝著顧北北搖搖頭,後者將信將疑地收起武器。
“喲。”薑流急急忙忙趕下台來,圍著莫夜朗轉了好幾圈,像是見到什麽稀有事物一般,上下打量了許久,才道:“這不是莫四爺麽?什麽風把您吹到這兒啦?哦——瞧我這記性,剛說完就忘,您是別怨的朋友吧。”
他擠眉弄眼道,又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豬腦子!幹什麽吃的,來人啊,給莫四爺看座!”
話音一落,四周更多的薑家人圍攏上來,真有一人出手搬出凳子,給莫夜朗等人看了座。
“莫四爺,剛才的事您也聽見了。”薑流訕笑道:“您給我評評理,這事兒,該如何處理?”
他滿臉都是自己的算計,舉手投足之間,身邊已經站好幾名相師,幾名保鏢,團團圍住會場,他得意地來到薑別怨麵前,耀武揚威似的看了一眼薑別怨,笑道:“別怨,這不是你的好朋友來了,怎麽也不吱個聲啊。”
薑別怨憤恨地抬起臉來,目光釘在薑流身上,釘子一般狠狠從他身上鑿過。他猛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掙紮著半站起身,腿腳已經不利索,但仍舊擰著細長眉毛,往後狠狠退了幾步,靠在一根血紅色的柱子上,道:
“薑流……”
“是,薑門主才對,別怨。”薑流收起一臉的假笑,反手點在莫夜朗胸口,一把推著他遠去,手掌一翻,從衣擺裏麵抽出一張符籙,右指一捏,對折幾番後,一手摁在薑別怨身上,又從身上摸出一根赤色的錐柄,眼裏帶著一絲狠戾的癲狂,朝著薑別怨鑿來。
薑別怨使勁扭動身體,冷汗直下,他咽了一口唾沫。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是薑流的降頭氪命之術,如果讓他把這張符鑿進自己的身體裏,那麽自己的性命就成了他任意玩弄的傀儡。
生不如死。
薑別怨的腦海裏隻有這四個字,臉色很難看。到此為止,薑老爺的壽宴已經成了薑流的個人舞台,他不僅奪回了自己在薑家的權勢地位,甚至還籠絡了四大家族中各部分力量。
“好了小子。”薑流一手捏著符,一手朱紅赤練色的錐子鑿來,“時間差不多了,該上路了。”
後者哪裏躲得開?薑別怨緊緊閉上眼,心裏已經絕望。
他萬沒想到,這個可惡的薑流,居然會拿老爺開刀,更沒想到的是,自己居然心慈手軟,下手前猶豫不決。
再聽到四周的呐喊聲,紛紛是清理門戶,要除薑別怨而後快,人群之中不合時宜地響起:所謂的天才,多半是寡淡冷漠之人。他們平日裏見到薑別怨,多半也是寡言少語,冷眼旁觀,自然更是確信無疑。
薑流冷笑一聲,從眼角抹出兩抹淚來,裝模作樣地道:“諸位,薑某心裏實在痛得很,這別怨,是我看著他長大的……如今,唉……”
他嘴裏滿是不忍和善意,台下的看客自然覺得這薑流更是宅心仁厚,甚至有不少摩拳擦掌準備上台代勞的。
如此態勢之下,薑別怨不死,似乎不足以平民憤。
薑流忍不住笑了一聲,一揮袖袍,大喝道:“請老爺英靈。”
說完,手上動作如飛,狠狠朝薑別怨落下去,這一錐連在星門脈絡當中,四通八達,是下蠱最好的地方。
薑別怨喉結一收,不作聲。
薑流冷笑著落下錐子,隻道自己這番計劃一旦成就,自己在家族當中的位置也就穩固了,眼看到錐子落下,自己的野心就要實現,淩厲的破風之聲狂呼做嘯,落到下麵,手無論如何動不了了。
薑流臉色一變,冷冷看向一旁的莫夜朗。隻見他悄無聲息地伸出一隻胳膊,抵
住了自己的手肘,無論如何,這錐子下不去了。
薑流聲音冷了下來:“莫四爺,難不成,這別怨果真跟你關係非同尋常?”
莫夜朗眉頭一皺,不動聲色,隻道:“我和薑別怨薑兄隻是萍水相逢。”
“那你為什麽在我薑家內務上處處插手?”薑流暫時收下錐子,冷眼看向莫夜朗,道:“莫四爺,我早說過,這事本是我們薑家的家務事,就算您是城中富豪,莫家的大少爺,也不該在我們家裏撒潑,是不是?”
薑流的目光裏透露出一股冰冷的寒意。
莫夜朗根本不搭理薑流,他轉身到了看台中央,目光凜冽看向眾人,道:“莫夜朗雖然不才,但是也清楚,台下各位不是貴胄便是商賈大戶,都是講道理的人。今天的事,我本沒有什麽立場插手,隻是這薑家的所謂門主,假公濟私,要行不義之事,我也是無意之間與薑家公子有一麵之緣,這才來說句公道話。”
莫夜朗這番話擲地有聲,不卑不亢,說的深入淺出,一時間讓眾人都愣在原地。
薑流卻冷著臉,心想今天自己有恃無恐,準備萬全,難不成還讓你小子幾句話給翻了盤不成?索性陪你玩玩。
他壓著心裏的火,賠著笑臉,幾步到了莫夜朗跟前,按江湖的規矩拱拱手,道:“莫四爺說的不錯,隻是,公道話?”
他冷笑道:“我很想看看,莫四爺的公道話是什麽?”
莫夜朗眼睛裏鍍了一層光色,他上前一步,盛氣淩人地質問:“人品動機一概不論。薑代門主,我想請教你,指認薑公子殺人的證據是什麽?”
莫夜朗把“代門主”的“代”字咬的很重,薑流臉色發白,道:
“當場我和兌爺都可以作證。”
薑兌仍舊在裏屋裏,看兩人辯駁,竟不出聲,不承認亦不否認,冷眼旁觀。
莫夜朗聳聳肩,沒有一句話,但是意思很明白了,“你的證據不作數”。
薑流捏緊拳頭,額頭上青筋爆凸。
“白先生可以作證,莫四爺。這別怨與你這個外人勾結,素有密謀之事,而今天老爺無故暴斃,這小子又恰好就在現場,這證據還不夠充分麽?”
“沒有任何目擊現場的直接證據。”莫夜朗一針見血。
薑流氣急敗壞,冷道:“是,的確。但是莫四爺,您可不要忘了,薑家上下都可以作證,老爺進房之後,沒有任何端倪,也沒有人見他出來,從頭到尾也隻有他這畜生一人進出房間,最後老爺就……就……”薑流說道最後,忍不住掩麵抽泣。
“是嗎?”莫夜朗冷笑道:“這麽說的話,直接殺人的時間,隻有薑別怨一個
了?”
“就是這麽回事。”薑流嘿嘿一笑,道:“莫四爺果然聰明。”
薑別怨心頭一跳,這莫夜朗怎麽說著說著,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莫夜朗伸出手,頎長的手指上捏著一張小小的紙片。“直接殺人的時間有了,那麽薑代門主,間接殺人的時間,你算過了嗎?”
莫夜朗的視線冰冷,長身直立,麵目挺俊冷傲。薑流咽著口水往後退了一大步,心頭直跳。
莫夜朗跟著道:“在座各位應該有熟悉薑家法術的,不妨想想看,薑家法術以什麽為長?”
良久沉默後,人群之中有聲音響起:蠱毒和降頭。
“沒錯。”莫夜朗來到薑流身前,他的身影一時間無比高大,薄薄的手掌狠狠拍在薑流麵前,道:“經過簡單的推算,薑代門主,在五個鍾頭前後間接殺人的手法,薑家至少有二十七種——如果算上降頭術的操作,這個時間可以延長到十二個小時,手法多到三十一種。”
撲通一聲,薑流臉色白的像一張紙,兩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座椅上,他指著莫夜朗破口大罵:“你扯尼瑪呢!他……他才是凶手。”
他惡狠狠瞪向薑別怨。
“你別忘了,白先生可以指認,他早就背叛咱們薑家,跟你這個外姓人勾結,圖謀我們薑家了!”
薑流氣急敗壞,狠狠反咬一口。
莫夜朗不動聲色,來到薑別怨身前,整整他破的稀爛的衣領,附耳道:“想好了嗎?”
薑別怨眼裏充滿了憤恨。
“啊……想好了。”他低語道:“就看你了,四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