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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三章 捉鬼

  風顛要她直說,在座眾人都不是凡夫俗子,不論遇到什麽麻煩,隻管說就是了。


  吳根看了一眼風顛,這老頭到底知道什麽呀?


  女人點點頭,手蜷在胸口,臉色猶豫,但是作定覺悟之後,才如此說道:“我是見到他們兩人……在,在東耀口的那條街上,跟城裏的幾名看相麵館的相師起了衝突。”


  一聽到這裏,吳根就大聲喝彩,十分解氣似的問道:“是哪一家?蘇家?還是歸家?”


  女人吞吞吐吐,這話反複咀嚼了多次,才肯照實說:“是姬家。”


  好!

  吳根的臉上寫滿了“好”字,但是見到風顛冷漠的視線掃射過來,生生又給咽了回去。


  “你見到什麽了?”蘇辰良問。


  女人雙手疊在一起,左手放到右手上,右手又蓋到左手,臉色氤氳變化,看樣子十分痛苦。


  “我真不知道,是我的幻覺。還是……還是清明夢——你們知道,有些恍惚的那種,分不清是夢裏還是現實,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做了什麽事,後來又發現,其實並沒有。”


  “這種程度的麻煩,甚至稱不上煩惱。”蘇辰良壓下臉色,他意識到,對方在有意無意地“撒謊”。


  來到顧北北開設的這家場所內,不是“捉鬼”就是“辟邪”,這是事實。但無論哪種,都不可能因為一個精神的恍惚,或者說無端的記憶,就親自到這種地方,排隊谘詢。


  “……唔。”女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話不足以讓人信服,她遲疑片刻,忽然抽身而起,對著眾人深深鞠躬,轉身就要走。“對不起,是我神經質了,也沒什麽大事……我,我還是走吧。”


  “等等。”風顛叫住她。


  老實說,現在放她走,才顯得奇怪。吳根狡猾地守著門,好在他眼疾手快地關上閂,女人見了,有些沮喪。


  “你不如把你見到的說出來,我想,這件事跟家族之間的矛盾脫不開幹係。”風顛道。


  蘇辰良沉下臉,仔細看著風顛的臉色變化,又想起莫夜朗對他的警告。


  這人,到底知道些什麽?跟風顛相處時間越久,他越覺得這人的不合邏輯。


  女人猶豫了很久,在幾人的堅持下,總算肯說了。


  “是……是這樣的。”她低聲道:“昨天傍晚,我照例在街上物色人選……”


  “等等。”蘇辰良發現不對勁,道:“物色人選?”


  女人點點頭,道:“啊……是這樣,我,我還沒有自我介紹,很抱歉。”她又鞠了一躬,模樣十分謹慎,但蘇辰良卻從女人的瞳孔裏瞥見到一抹不單純的心機。


  “我叫素紗。”她說道:“單位


  ……在第九大道上,不曉得你們知道不知道,那裏有一個黃老事務所。我在那裏敬奉老祖。”


  同行?蘇辰良愣了愣,他當然清楚女人口裏的單位是什麽地方。與其說是職業,不如說是一個團體,是一個打著黃老符術幌子的管理單位,聽說信眾不少。


  這類偏門的小團體,多是一些長了年紀的老年人聚集的地方,這本沒什麽。但讓蘇辰良覺得古怪的是,女人的身份並不普通。


  “對……”她低下頭:“我算是個幹部,負責人事管理——那天在街上物色人選的時候,我見到我的同事。”


  她的話到這裏忽然哽住了,吳根急問:“你同事怎麽了?”


  女人的表情有些惶恐,一張臉上大寫的“驚”字。她猛地搖頭,像是把自己吐出來的字盡數吞了回去一樣:“沒有……沒什麽,這不重要。”


  蘇辰良的直覺卻告訴他,這很重要。


  女人接著說:“後來我就見到……見到這位小天師。”


  “是什麽讓你覺得,她就是我們提到的顧北北?”蘇辰良撿起重點,問。


  “那是後來的事……”女人咬咬嘴唇,道:“我見他們跟著我同事一路尾行,覺得古怪,就一直跟在後麵。他們越走,路就越窄。又是傍晚,我心裏怕,又是一個人,實在不敢往下走……”


  “你跟丟了?”蘇辰良問。


  女人點點頭,吞了吞口水,又道:“可是我聽見有人叫這個名字:顧北北,不知道是誰在喊,聲音很大。這名字顯然是個小女孩——但是後來我又聽到慘叫聲。”


  “你同事的?”蘇辰良有些緊張,手心裏淌汗。


  “不……”女人搖搖頭,道:“這就是整件事最詭異的地方……我當時就嚇得走了。聽說第二天那條街被封鎖,也不知道什麽事件,怪嚇人的。第二天我到會所裏,又見到我同事。”


  “他沒事?”吳根聽蒙了。


  女人咬咬牙,捏著拳頭,指甲陷進肉裏,聲音溫溫的,不急不躁,去哦有些瘮人:“與其說是沒事……不如說,他根本不知道我說的這件事。”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蘇辰良再一次確認。


  “我也這麽想過。”女人呼出一口氣,像是把自己胸口裏的大石頭放下了一樣,道:“但那天情況有些特殊,我同事負責的片區和我不一樣,平時為了不互相幹擾,我們都會在身上,像這裏。”女人捋起袖子,袖管露出皮膚。


  皮膚上寫了一個記號。


  “這是……你們確認同誌身份的標識?”蘇辰良問。


  “沒錯。”女人很肯定地說道:“所以我才很困惑。不可能認錯人的,事後我

  還跟這同誌確認了好幾遍——他甚至很確定地告訴我,當天根本就沒有接近過那條街——事實上他一直在家。”


  這是怎麽回事?蘇辰良首先排除了女人精神錯亂的可能——她的發言條理很清晰。


  “這麽說……你覺得,自己撞見鬼了?”蘇辰良問。


  女人沉默一會兒之後,又道:“其實……如你們所見,我們的身份和信仰擺在這裏,這件事本來應該大事化小,不應該再繼續糾纏下去,我也準備睡一覺,忘掉就好。”


  “結果呢?”蘇辰良更進一步,目光有些熾熱。


  “結果……”女人歎了口氣,道:“當天夜裏,就在我家樓下,我又聽到那樣的聲音,又有人喊,顧北北。這次距離很近,起初我很怕,但是後來聽到有人在呻吟,迫於無奈,我決定看看。拉開窗簾之後,我先是見到一個蠕動的身影,看起來是個男人,在地上,像,像蛆一樣爬。後來,這男人嘴裏碎碎念什麽,我才聽明白。”


  “說什麽?”蘇辰良急問。


  “複仇……他說,遲來的早來的,終歸是複仇來了。”女人低下頭。


  這時,風顛才搭話:“你們也聽到了。如果她說的沒錯,那就跟我想的一樣,丫頭跟小子決定擅自行動了,或者說——他們已經開始了。”


  行動——複仇。


  這個概念擴散在每個人的心裏。


  “那你找我們……想要做什麽?”蘇辰良問。


  女人咬著嘴唇,道:“……事情發生在……今天早晨。”


  她站了起來,目光有些晃動,整個人的臉色也變了,給人一種詭異和不安的感覺。


  她伸出手,反複在脖頸上來回蹭動,就好像是自己的下巴上沾了什麽東西一樣,但始終又弄不下去。


  蘇辰良覺得這樣的動作有些不寒而栗,於是寬慰道:“你先冷靜下來,發生了什麽?”


  女人忽然聲音有些哽咽,兩眼彌散:“早晨,我到會所之後……一切如常。”


  “嗯。”蘇辰良等著下文,卻瞧見女人隻抖嘴,聲音壓根沒從喉嚨裏發出來,兩眼失去了聚焦。


  好半天,她才接上後半句話:“但我沒了……他們……他們,不記得我……不,是我,是我消失了!”


  女人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刺耳聒噪,像是拿什麽東西往黑板上犁過去一樣。


  “什麽意思?”蘇辰良皺皺眉頭,深感到不對勁:“什麽叫,消失了?”


  女人整理了一番思緒之後,才安靜下來,道:“我到會所後,所有同事都對我十分客氣,就像是……就像是對待生麵孔的客人一樣……我還以為他們開玩笑,結果,結果居


  然真的沒有一個人記得我是他們的同事。”


  集體失憶?蘇辰良深覺得不可能,於是問道:“你以前有過類似的感受嗎?或者,有沒有什麽記憶缺失的印象?”


  女人茫然搖頭,又道:“如果說是我和我的同事們哪一邊記憶出了問題——我覺得也不對勁,因為在那間會所,所有關於我的痕跡,都一並消失不見了,我才覺得……好像我自己消失了,失去了存在意義一樣……所以……”


  “你想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蘇辰良問道。


  女人點點頭。


  這時,他才明白風顛為什麽極力堅持要先處理女人的問題——這裏麵牽扯到了顧北北,而詭異的事,事出必有因,顯然,有人在這裏麵動了手腳。


  蘇辰良打發了女人,記錄下她的聯係方式和問題後,整個事務所裏陷入沉默。


  所有人看向吳根。


  “我?”吳根愣了。


  風顛道:“你以前養過小鬼,又幹了這麽久捉鬼的營生,有什麽想法沒有?”


  吳根兩眼一白,翻著看向風顛,尋思自己再能耐,也沒有你風顛經驗豐富啊?搖搖頭。


  “確實。”蘇辰良也道:“捉鬼這麽多年,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這麽詭異的事。怎麽辦?”


  眾人沒了主意。


  “這件事姑且不論。”風顛忽然換了一副口氣,道:“今天早上,薑家那小子給我們留了一封口信。”


  “口信?”吳根甩了甩臉色,道:“這事你怎麽不早說?”


  風顛不搭理他,直道:“他們說,道統那邊,準備第二次和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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