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 直麵心魔
涼風拂過，吹起她垂散的發絲，北北尋覓著莫夜朗的身影，可眼前除卻繞林的飛鳥，便是彩雲之間的翠峰，恍若人間仙境。
北北逆著水流的方向，邁進腳步緩緩地沿著河岸前行，光芒覆照著河岸兩旁的森林，明亮清朗的空氣，靜寫著祥和。
往前走了沒多遠，北北看到了一株並蒂蓮花綻放在水中央，四周水霧散發著金色的光芒，空氣突然變得通紅發亮。
並蒂蓮花正在緩慢地朝著北北移動漂浮過來，後麵的漣漪變成七彩的帶子往後延長，鳥兒從林間飛出，唱著愉快地歌。
當蓮花靠岸時，七彩的水紋變成光帶，形成環狀層層纏繞住那對蓮花，這是北北從未見過的情形。
她手中的風雷尺蓄勢待發，蓮花的碧枝迎風而起，一道耀眼的七彩光芒閃過，花瓣一層層剝落，從中緩緩走出一位如玉雕刻出的女人。
北北無法看見她的全貌，水霧為她蒙上一層薄紗，身處花雨中的她，光芒隱隱匯散在她身旁，整個人流露出一股神秘魅力，勾起北北心底深處遙遠的熟悉感。
微風襲來，蓮花瓣清雅的幽香舒緩著北北緊繃的神經，一雙素手朝她伸來，女人的麵龐被陽光照得撲朔迷離，北北感受著那雙明亮的眼睛注視，仿佛被一種神聖的力量所吸引。
當那雙輕柔的手撫摸著北北的臉時，北北心裏充滿了一股莫名的滿足。
北北聽到光束中傳來她的聲音，好像發自悲傷的內心，說道：“我的孩子，媽媽好想你。”
落英散開，一片燦爛的光芒在北北心裏撕破了一個小口，溫熱的淚水滴落在北北的肌膚上，北北被久違的溫暖包裹。
她伏在女人的胸口，聽著那熾熱的心跳聲，仿佛與自己的重合。
滿含憐愛之心的女人哼唱起一首柔美、寧靜的搖籃曲，打開緊鎖的記憶木盒，無數畫麵從北北的腦海中飛出，窗前，一位潔若百合，秀若粉荷的女人懷抱著巴掌大小的嬰兒，輕聲吟唱著曲子，手臂為床，百般嗬護著懷中的嬰兒。
而此刻，自己如一粒隨風飄蕩的蒲公英種子，終於落入了安穩的泥土中，回歸了仁愛的包容。
“媽……媽媽……”北北遲疑地喊出這個陌生卻無比渴望的稱呼，她害怕這一切又會消失。
母親把她抱得更緊了，眼底溢出的柔情是對北北最好的回應，這聲媽媽，終於沒有落空。
母親的懷抱裏種著溫暖的太陽，盛開著燦爛的向日葵，滿足著北北的渴望。
北北仰起頭，認認真真地凝視著母親的麵龐，仿佛要把她刻入心底，下顎尖尖，就似含苞的荷花，麵瑩如玉，眼澄似水，有一種不需言說的美麗。
“媽媽。”北北的聲音變得堅定，小手懷抱
住女人，拚命縮小著兩個人之間的間隙，緊緊貼在她柔軟的身上。
而，溫熱的血液從母親的胸膛緩緩流出，女人姣好的容顏顯露出一絲痛苦的淒美，她嘴角的呻吟是世上最美的哀歌。
風雷尺深深插在女人的胸口，而另一端是北北緊握的手。
“你……你連母親也要殺？”女人薄弱的身子微微晃動，難以置信地垂下頭，看著血流不止的傷口。
北北卻仿佛什麽事情沒有發生一樣，鎮定拔出風雷尺，血液噴濺而出，北北擦掉臉上的血，透過血霧，淡淡說道：“你的懷抱很溫暖，但你不是我的母親，她很早就去世了。”
女人的身子逐漸扭曲，變成一團黑霧，鮮紅的血液也變成綠草的顏色，和地麵融為一體。
周圍的山川河流也變得虛幻，瑩瑩透明，頭頂的陽光變為一團火焰，燎原而過，燃燒著即逝的溫情。
“可能我是無法享受靜謐的人吧。”北北望著眼前淒涼的場景，喃喃道。
一道階梯從天而降，北北步伐無悔地踏上台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幻境之地。
北北回到了現實世界，悟心鬼的一張嘴巴已經消失，那裏就是幻境之地的入口，自己剛剛是被吸食進去的。
莫夜朗和竹紅還陷入昏睡中，而悟心鬼另外兩張嘴巴在逐漸閉合，說明逃出幻境的時間所剩無幾。
悟心鬼得意笑著：“你現在隻能二選一，救一個人出來，剩下一個必死無疑。”
六隻手臂如章魚腳在空中甩來甩去，忽然，他鬼魅一笑，“不對，是你們三個都要死。想救人，你必須再進幻境一次。僅剩一刻鍾，幻境之門就會緊閉，通道會永久關閉，這次，你覺得你還能出來嗎？”
北北看著悟心鬼張牙舞爪的模樣，恨不得把他的手臂全部斬斷，但理智在勸阻著她，機會隻有一次，她必須謹慎選擇。
最終，北北跳入了竹紅的幻境。
悟心鬼嘲諷道：“怎麽，你拋棄自己的心上人了？”
北北說道：“我相信，他不會死的，沒有人能殺死他。”
竹紅的幻境一片淒涼，小雨淅瀝瀝下著，打濕了芭蕉葉。一隻渾身濕透的小黑貓躲在屋簷下，見北北走來，發出微弱得“喵——喵——”聲。
烏黑的毛發透著柔順的光澤，一雙孤冷的異瞳仿佛寫著生人勿進，當北北靠近時，小貓警惕地弓起身子，渾身毛倒豎起來，尾巴不安地來回擺動著抽打地麵，然而它那麽弱小，根本無法造成任何有效的攻擊，自衛都是問題。
北北透過倔強的小貓，仿佛看到了竹紅的影子，她其實不過是個孩子，也本該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可卻偏偏要拿起劍。
小貓被北北一把抓住，放到懷裏。小貓顫抖的身體讓
北北有些心疼，她用衣服擦幹小貓濕乎乎的毛發，用胳膊幫它擋住吹來的寒風。
小鼻尖微微嗅著北北的手腕，長著倒刺的舌頭輕舔起手心，留下獨特的觸感。
小家夥似乎放下了警惕，北北把它翻了過來，露出柔軟的小肚皮，給它抓癢，小貓舒服得眼睛眯了起來，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這時，屋簷上傳來一陣腳步聲，打斷了北北的溫馨時刻。
北北輕放下小貓，示意它噓聲，但小貓卻繞到北北身前，衝著黑暗發出“呲呲呲——”的警告聲。
它動作敏捷，仿佛是天生的獵手，屋簷上跳下來一個裝著假肢的小男孩，是竹白。
“悟心鬼真的很會找人的弱點，變幻出每個人內心的軟肋。”北北不禁歎道。
小黑貓格外地親近竹白，圍著他的腿到處蹭著，主動露出肚皮，毫無任何防範地躺在地上撒花，仿佛渴望著男孩的愛撫。
竹白的頭發上掛著雨滴，衣服濕透了，褲腳還滴答著水滴，赤裸著雙足踩在冰冷的雨水中，小腳凍得通紅，對著北北親切地喊著：“姐姐。”
小貓似乎察覺到北北暗藏的殺意，擋在了二人中間，似乎是想製止這場爭鬥。
竹白的眼裏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略微挑釁地看著北北。
北北已經猜出，那隻小黑貓就是竹紅的化身，竹白抱起小黑貓，手順著它的貓，眼睛卻斜視著北北，嘴裏喃喃說著：“這貓真可愛，這可愛之處就在於，明明自身難保，卻妄想著保護別人。”
北北的心懸到了嗓子眼，竹白的手就抓著小貓脆弱的頸部，而貓咪卻渾然不知危險的降臨，繼續舔著竹白。
竹白從口袋裏掏出一串紅色的果子，要喂給小貓時，北北的風雷尺閃爍了一下藍光，竹白輕笑起來，“放心，沒毒。”
竹白摘下一粒果子，拋到嘴巴裏，臉上洋溢著單純的笑容，晃了晃果子，問北北：“姐姐，你要嗎？”
北北的手指摩挲著風雷尺，她覺得眼前這個假竹白時刻都在挑釁自己，更是褻瀆著竹紅對弟弟的真情。
小貓用小肉墊撲弄著垂下的果子，玩得不亦樂乎，竹白笑意盈盈地喂著它，口中問著北北：“她雖然是貓身，卻保存著竹紅原本的意識。你真的打算在她麵前殺死她親愛的弟弟嗎？”
雨水中，響起一個毫無溫度的聲音，“人類真摯的情感是無法複刻的，你太低估她了，她可是我雇傭的人。”
北北眼前一亮，漆黑的夜裏，莫夜朗正在朝自己走來，他就像披荊斬棘的騎士，來接迷路的孩子們回家。
“竹紅，你還在等什麽？”莫夜朗冷言道。
黑貓的目光驟變，顯露出殺手的淩冽，利爪之下，男
孩捂著噴血的喉嚨，說不出來一句話。
他瞳孔睜得很大，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仿佛眼前就隻閃過一道黑影，脖子就出現了一道血痕。
“貓是天生的殺手。”莫夜朗彎下腰，用手帕為貓咪擦拭掉爪縫上的殘血，獎勵地拍了拍貓咪的頭。
莫夜朗忽然抬起頭，望向北北，眼裏似乎落下萬丈星光。
兩個人隔著雨幕凝視良久，莫夜朗緩緩開口說道：“下次，你站在原地等我就好，救人這種事情，不需要你來做。”
眼前猶如燃燒的煤炭迎風一吹，立刻冒出烈焰一般，天梯閃現而出，北北抱起黑貓同莫夜朗離開了幻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