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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七章 君子翻牆

  窗外,八字胡相師拱手說道:“莫四爺,我們就不打擾您下棋的雅興了。我且先去通稟小廚房一聲,這裏先交給他們四個照料了。”說罷,他持劍退後走出院子。


  莫夜朗也合起來窗子,放下了那層竹簾的同時,也拉起兩旁的奶茶色紗帳,回身拿捏一顆黑子,對著北北說:“這枚棋該下到此處。”


  北北托著下巴,靜靜看著他演繹著棋盤之上的殺戮爭奪,黑白兩子的變化全在微妙之中,有時憑借一步之差,就可以顛覆勝負局勢。


  莫夜朗手腕上的表,時間滴答滴答,一格格流逝著,分針旋轉而過了半圈時,門敲響了。


  北北起身去開門,見著八字胡的相師送來了一個錦盒。


  北北輕打開半扇蓋子,看著裏麵並排放著兩碗加冰的銀耳蓮子羹,讓人覺得心涼爽口。


  北北輕側出身子,看著其餘那四人紛紛席地而坐,背靠在牆上,地上放滿了酒肉,八字胡相師不好意思地笑道:“讓您見笑了,這不是府中接連著出事,弟兄們也許久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今天,真的是全靠著莫四爺和小公子,咱們也算是改善了生活。”


  北北看著正抱著成壇酒喝得相師,酒水打濕了他的道袍,不免皺了皺眉頭。


  八字胡相師解釋道:“我們就隻解一解嘴饞,絕對不會喝醉,誤了事。”


  北北岔開話題,問道:“軒青道長,還沒回來?”


  八字胡相師小聲說道:“我聽說,他正在老爺和二爺那裏呢,估計是又有什麽要緊的大事吧。我們也是估摸著他今夜回不來,這才放心得喝些酒。我這個師兄,為人最古板,情理不通,恪守陳規,滴酒不沾的。”


  北北聽到他這麽說,心裏反而對著軒青的印象稍有了些好轉,她接過籃子,便退回了房屋。


  可覺得那熏人的酒氣竟順著窗戶縫隙飄到了屋子裏,北北放下錦盒籃子,爬到美人榻上,用手緊緊壓了壓紗帳的邊沿。


  而身後,傳來一聲玻璃破碎的聲音,北北忙轉過身去,看到一向很穩重的莫夜朗腳下卻打碎了一盞瓷碗,分明像是他故意摔落的。


  門口響起八字胡相師的聲音:“怎麽了?莫先生。”


  莫夜朗說道:“無礙,隻是打翻了碗,我上去換一件衣服就好。”


  “那……需要我幫您收拾嗎?”八字胡相師強忍著酒嗝,對著莫夜朗請示道。


  北北從貴妃榻上下來,說道:“我來收拾就好,你們繼續吃吧。”


  八字胡相師這才敢把酒嗝打出來,笑道:“莫少爺,真是心善,您吉人天相,會受到好報的。”說罷,不忘記從袖子中掏出小銅鈴,敲了下,清脆悠鳴的鈴聲中,北北撿起地板上被冰塊浸得冰涼的瓷片。


  而北北的餘光中


  ,莫夜朗早已走上了台階。


  聽著二樓的房間合起,過了許久,莫夜朗再出來時,手臂上搭著一襲全新用銀絲勾邊的黑色睡袍,北北剛換下的衣服也在他臂腕上搭著,而手中握住那兩截長杆,掛著兩個衣架。


  莫夜朗邁著重重的步伐,走了下來,對著北北說道:“那步棋,你可參悟透了?”


  北北望著緩緩而來的莫夜朗,接過他手裏的衣服,笑著點頭說道:“悟透了一半。”


  莫夜朗走到門框時,將木杆豎起,把衣架掛在木杆頂部的凹槽裏,將睡袍甩起,籠罩在上麵,衣架剛好撐起兩個肩膀。


  北北拉起那睡袍的袖子,說道“好叔叔,你快幫我看看這步棋。”


  北北順手又從莫夜朗的手中接過來長杆,將它卡在板凳與桌腿之間,木杆穩固地豎了起來。


  而莫夜朗站在遠處,又重操舊手,將北北的襯衫撐在衣架之上,掛在木杆上,製造出新的人影來,而那杆子也比剛剛那根要矮了一截。


  北北緩緩彎下身子,緩步溜到了莫夜朗身邊,接過杆子,蹲在地上前行,將假的自己穩穩得樹立在桌前。


  兩個假人正在框在窗子中央,莫夜朗踱步上前,站在窗子邊緣外,手伸過蓋在竹竿上北北的襯衫,扭轉著燈頭的方向,全然照射在兩個假人之上,房間的光瞬間變得暗淡,但窗上影子更顯得明顯。


  莫夜朗輕咳一聲對著北北說道:“哎,剛還信誓旦旦說不困,這會兒卻又泛起了迷糊,實在不行,你趴在桌上小歇一會兒,我自己看看棋譜,過會兒再叫你。”


  桌子下麵的北北配合得打了一個哈欠,對著莫夜朗說道:“小叔,那你一會兒叫我哦。”


  莫夜朗將衣杆緩緩向下抽著,又摘下來北北腦袋上的帽子扣在衣架上,將兩個空袖子交叉擺在桌上,看著影子,倒是真像是上課泛著瞌睡的初中生。


  莫夜朗輕咳了一聲,提著嗓音對著屋外說道:“你們聲音小些,我要看會兒棋譜,也讓我小侄子閉目養神一會兒。”


  八字胡相師用微熏得嗓音說道:“您放心,我們這就把啞穴都點上,絕對不會發出一絲聲音吵到您。”


  莫夜朗輕拍了下北北的肩膀,對著北北使了一個眼色,身子同時朝著後麵撤去。


  北北也從桌下鑽了出來,手扶著板凳,生怕竹竿發出一點聲響,或是變動。


  北北覺得不隻是外麵的那五位相師點了啞穴,她和莫夜朗的腳步也像是被隱去了聲音,鞋底與地板的每一次碰觸都蕭然無聲,像是貼合在上麵的一樣。


  終於,北北呼吸到了一絲外麵流動的空氣,莫夜朗推開了三樓通往陽台的門,夜風徐徐,吹過北北的發絲,她已經好久沒有這樣輕鬆過了,頭總算不再被


  那帽子緊緊束縛著。


  雖然她的長發還是盤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她的前庭很開闊,按照師父的話說,就是和她的心一樣大,像是一個巨大網眼的漏勺,天大的事情都可以一笑而過,從來不留在心底。


  莫夜朗和她站在陽台上,北北貓下身子,望著喝得東倒西斜的相師們,感覺他們每一個都沒有出息極了,就這樣被酒肉所征服。


  “真不知道是該說他們的欲望簡單,還是該說他們沒有一個真正問道修行。”北北望著祁家這座百年老宅,再看看牆角下端著酒瓶痛飲的祁家弟子們,不禁歎息道。


  莫夜朗對著北北說道:“要是他們沒有弱點,咱們也才得以相對輕鬆些出來。”


  北北問莫夜朗:“咱們現在去哪兒呢?”


  莫夜朗帶著北北走到了房子的背麵一側,指著兩尺之遠的圍牆說道:“咱們從這邊跳到對麵牆頭,翻下去就到了外麵,再沿著那條林蔭小路一路朝著西走,就到了今晚要去的地方。”


  北北看了眼牆頭,拍了拍手,整個人躍躍欲試,正摩拳擦掌要百米衝刺時,腰間卻莫名被一個棉繩拴了起來,她望著層層疊疊護著腰的繩索,手按在紐扣上,對著莫夜朗說道:“你也太小看了我吧,翻牆跳躍是我的強項。”


  莫夜朗指著對麵長滿了青苔的牆麵,說道:“這一麵是陰麵,長年累月照不到太陽,難免會有些濕滑,你帶著安全繩,相對穩妥些。”


  在莫夜朗的指引下,北北這才看到牆麵上那一層層厚厚的墨綠色苔蘚,上麵仿佛還凝著水珠。


  北北的腳步稍微後退去,卻一下撞入了莫夜朗的懷裏。


  北北忙打起來精神,口吻倔強說道:“那又怎麽樣!我還去過更艱險的地方呢!”


  莫夜朗扶住她的肩膀,輕輕說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但,咱們隻有一次機會,不僅要穩穩落到上麵,更要你半絲聲音也不要發出,不然引來前院的獵狗們,可能下次出去就難上加難了。”


  莫夜朗的聲音沉穩而緩慢,像極了月亮的絮語,緩緩得灌入北北的耳中,她聽後,又看了眼那厚重的青苔,在地板上磨了磨鞋底。


  北北對著莫夜朗說道:“我隻是心疼你今天出了那頓酒肉錢,不能讓它白白花出去。”


  莫夜朗將北北腰間的繩索扣得更緊了,輕笑著說道:“侄子開始會為了小叔省錢了。”


  北北笑著說道:“你這次花出的錢,是不是還要記在咱們事務所的花銷裏,這算是.……公費任務?”


  莫夜朗捏了下北北的小臉說道:“原來老板娘心裏一直撥拉著小算盤呢。”


  北北覺得腰間一緊,低首回望,看著繩鎖的另一端緊握在莫夜朗的手裏。


  莫夜朗手中甩著繩

  子那段的銀鉤,朝著對麵的牆頭用力拋去,在天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鐵鉤像是巨獸的鋼牙緊緊紮入牆磚,扣在牆頭上。


  莫夜朗收手強拽著粗繩,“哢”,明晃晃的鐵鉤又深深紮入了牆縫裏,確認了安全後,他輕拍了下北北肩,低聲說道:“現在可以放心衝刺了。”


  北北無比的安心,似乎有著繩索的保護,她便不會出現一絲的差池,對麵牆上的青苔上掛著水珠,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瑩瑩發光。


  北北攥緊了繩索,前腿向下壓,成弓箭狀,身子與地麵平行,眼睛如火炬般炯炯燃燒著火焰,盯著對麵的牆,像是蓄勢待發的一隻獵豹。


  “嗖——”


  北北似發出的玄翦,火速飛出,騰空飛躍而起,像是翱翔地夜鶯,雙足輕盈地落在牆頭,當她欣喜地回頭朝向莫夜朗揮手時,鞋底打滑,半個身子失去了平衡。


  而此時,莫夜朗一個衝刺,直接騰飛而起,一隻手緊緊拉住了朝下墜的北北。


  莫夜朗胳膊用力,北北整個人被他提了上去,小鳥依人般攬入他的懷中,而這時,他剛好穩穩落在牆上。


  北北躺在他的懷裏,微微喘息著,眼角裏似乎也掛起來露珠,對著莫夜朗輕聲說道:“還好,我一直忍著沒有叫出聲來,不然就該拖累你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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