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五章 心中所念
北北邁過台階,小院裏有一處青石圍邊的池子,有兩隻仙鶴在池邊飲水,夜幕將池水染成了藍色。
北北回頭望向莫夜朗,想喚他來看仙鶴。
而莫夜朗隻溫柔笑著看他。
軒青最先走到了房門口,見著窗裏透出微亮的燈光,放心得叩響了門。
不等著裏麵老門主應答,門就開了。
門縫裏鑽出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眨巴著黑漆漆的大眼睛,朝外望著,看到是軒青,嘴角咧開了花,“軒青師兄!”
“承兒?你怎麽在這裏?”軒青揉了揉承兒的腦袋。
“我這些天都住在這裏,我要守著爺爺,不讓任何人來傷害他!”承兒從門裏走了出來。
軒青挽起來他的袖子,看著肌膚還淺淺留著道道勒痕,“還疼嗎?”
承兒搖著頭,說道:“不疼!男子漢大丈夫,不怕疼。”
承兒忽然看到院內還站著兩個陌生人,又似乎是見過的,仔細想了好久,才想起來,拉著軒青的衣服,問道:“莫家叔叔怎麽還在門中沒走啊,冠宇哥哥又不是他們所殺。”
軒青拍了拍他的小腦袋,說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管。”
承兒抱著軒青的腿,仰頭說道:“今年,我的牙就全部換好了,已經是大人了。”
北北聽了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還真的是很厲害的大人呢。”
“莫家哥哥不許笑我!”承兒撅著小嘴抗議道。
北北捂著嘴巴,強咽下去笑意,走到了莫夜朗的身邊。
承兒指著他們的臉說道:“你們兩個人長得真的好像啊。”
“因為他是我小叔呀。”北北輕挽住了莫夜朗的胳膊。
承兒也跟著挽住了軒青的胳膊,問道:“你們找爺爺有什麽事情嗎?現在誰要想見爺爺,都要經過我的同意!”
承兒說話間,鬆開了挽住軒青的手,兩手插在腰間,挺胸抬頭,氣勢軒昂。
這時,屋內傳來老人年邁的聲音,“讓他們進來吧。”
承兒聽見了老人的聲音,大方得推開了門,笑嘻嘻得對著北北說:“請進呐。”
莫夜朗和北北相繼踏上了台階,走進了屋內。
上次祁冠宇屋內著火一事後,北北就再也沒有見過老門主。
那時,隻覺得是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修行道行都很深,而今,見他一身素白的長袍,坐在燈下,翻閱著一本普通的兒童識字書。
桌上,隻放著一支鉛筆,一張白紙,每一個筆法工整的字跡旁都跟著一個歪歪扭扭的臨摹小字。
承兒跑回到老人身邊,頭貼在老人心窩,說道:“爺爺正在教我寫字呢,軒青師兄,你瞧我寫得好不好?”
軒青再看到老門主時,看著他蒼白的頭發,些許不忍直麵老人,隻是側低
著頭,淺淺得應了聲,喉嚨忍不住發緊,鼻頭也酸酸的。
老門主見到莫夜朗,站起身來,輕輕點頭示意了下,隨後揉了揉承兒的頭,對承兒說:“寫了那麽久的字,也累了,先去後院玩會兒吧。”
承兒從塌上跳下來,跑到北北和莫夜朗麵前,好小的人,卻學著大人一本正經的口吻,認認真真得囑咐道:“你們不可以耽誤爺爺太長時間,他現在需要休息。”
北北望著這麽乖巧的孩子,心裏很是喜歡,臉上泛著甜甜的笑,輕彎下腰,對著承兒許諾道:“你放心,我保證不會打擾爺爺太久!”
“那就好!”承兒也似乎很喜歡北北,擁有那樣一雙真摯眼睛的人,她說出來的話,一定很可信。
承兒回頭對老門主說:“爺爺,我就在門口玩,不跑遠。”
老門主點了點頭,和藹笑著,望著承兒蹦蹦跳跳跑走的身影,眼底卻泛出來些許淚光。
北北環視著整間屋子,沒有一件多餘的擺設,床也是普普通通的木板搭成,簡單支起來一個架子,上麵圍著一層薄紗帳,用紅繩綁起來。
書架上擺滿了各式的書籍,不限製於道法修行,天文地理醫書經濟各類都有,倒是其中一層擺滿了花花綠綠的兒童書。
牆角貼放著一個大木箱,裏麵該收放著老門主的法器。
茶案放在軟塌上,點燃著一方沉香原木,總歸是很清冷。
但因為承兒的出現,讓這個房間生出許多活力,融融暖光,似春光重臨大地。
老門主對著莫夜朗和北北說道:“你們坐吧。”
軒青從軟塌下搬出來兩個方凳,圍在塌前,伸手作揖,“請,莫先生。”
老門主笑了笑,說:“莫先生,自然該上座。小輩不懂事,你莫要怪罪。”說話間,老門主已在自己對麵倒好了一杯茶。
莫夜朗暗不做聲,坐在了軟塌上,而北北坐在他腿邊的凳子上。
老門主又從身後取出一個軟軟的墊子,遞給北北說:“夜寒,板凳冷,墊上些吧。”
北北從他的手中取過軟墊,看著那雙布滿皺紋,隱隱有些打顫的手,心下有些不解,老門主真氣豐厚,上次見時,還精神飽滿,怎麽一下子蒼老了這麽多,元氣也虧損了不少。
老門主見北北遲遲沒有接下軟墊,便側手遞給了站在一側的軒青,對他說道:“去為小少爺墊上。”
北北知道老門主是會錯意了,忙從他手中搶了過來,說道:“我一個晚輩而已,你們不用太慣著我,理應是我照顧大家才是。”
北北坐在軟墊上,果然覺得一股暖流緩緩彌漫上來,溫暖著自己。
她摸了摸軟墊,感覺裏麵有些砂砂的觸感,覺得新奇,問道:“這裏裝著什麽?還會自動生熱?
”
老門主望著她那雙映著暖光的明眸,輕輕笑道:“裏麵縫製了幾味草藥,有暖身之效。你要是喜歡,我讓軒青抄一份方子給你。”
“這個法子是誰想出來的,還真是妙。”北北說話間,嗅到了淡淡的草藥芳香,苦中不失甜。
老門主停頓了片刻,眼睛深深得望著軟墊,說道:“嗯……是冠宇想出來的,前些年大雪,他為我縫製的墊子。”
北北一下子站了起來,“這麽貴重的東西,您怎麽拿來給我用。”
老門主笑了,每一絲暖意都鑲嵌在他的皺紋間,緩而沉穩,說道:“東西就是在用時,才能體現出價值啊。”
軒青也說道:“您坐下吧,老門主給您用,就說明您擔得起。”
北北心裏還是拿不定主意,望向了莫夜朗,見莫夜朗對著自己點頭,這才放下得緩緩坐下去,手指摩梭拿捏著墊子的邊角,緊密的針腳,平整而細膩。
老門主問道:“你們所來是為了何事?”
軒青躬身,說道:“今夜,有人夜襲了西廂閣,唐八死了。”
老門主聽後,看著神情自若品著茶的莫夜朗,又看了看兩眼通透,心思凝聚在冠宇孝心的北北,絲毫看不出二人是剛經曆過一場生死存亡的劫難。
老門主不禁敬佩起來,讚道:“莫四爺的氣度果真非比常人,還有你的小侄子,年紀雖小,卻是經得起大風大浪之人。”
恍惚間,北北聽見老門主提到了自己,立馬正襟危坐,聽候他老人家賜教,師父說了,這位天機老人不僅僅修行極高,更是以德服人,是千載難遇的真人。
軒青瞧著北北認真而緊張的模樣,忍不住說道:“剛剛老門主是在誇您。”
北北有些驚訝,自己一個無名小輩,也會被這樣的高人看入眼裏,可還是有些歡喜,對著老門主說道:“謝謝爺爺。”
一側的軒青輕輕歎息道:“哎……可惜了。”
“好端端歎什麽氣?”老門主問道。
軒青低聲說道:“隻是.……觸景生情罷了。想到從前,少主和我一起圍在您身邊,聽您講道。那時,少主也如小公子年齡一般大,神情間的認真,多少有些像是少主。”
北北覺得從前這個房間一定很熱鬧過,那時,孩子們會有繞在老人的膝下,一起求學問道,相互打鬧,然而現在房間寂靜了下來。
唯有老人倒茶時的流水聲,而杯中也不見熱氣滾滾。
“茶涼了,爺爺。我幫您換一杯。”北北起身,去接過茶壺時,側眼望見老人寬袍下,微露出的手臂,竟然呈現黑色。
老人對著北北微笑著搖了搖頭,眼中透出一抹安詳。
老人推去北北的手,將茶壺放在了桌上,說道:“說正事吧,可是遇見
什麽棘手的人?”
“您果然料事如神!我們遇見了一個很奇怪的人!”北北的求知欲被老門主的話勾了出來。
軒青站出來領罪,欠身說道:“弟子無用,讓那小賊跑了!”
“連你都攔不住的人,看來是有一些難辦,具體說一說吧。”老門主說道。
北北緩緩退步,坐了回去,雙手撐在桌上,聚精會神得準備聽著老門主的話。
而莫夜朗從始至終,沒有說一句話,安靜得坐在那裏,靜候著老門主的解答。
軒青說道:“今晚來的有兩個人,一人在西廂閣外的林子裏用毒蛇殺死了唐八,我派人在林中追蹤他的下落,卻消失得無形無蹤。”
“還有一人,他直接闖入了西廂閣,我與他正麵交戰,他有一雙紅色的鬼瞳,所用幻術,卻可變成實物。”軒青不解得說道。
北北取出那朵小白花放在桌上,對老門主說道:“爺爺,就是這朵花,我親眼看著那人將軒青道長的劍變成了花。”
老門主望著那朵小白花,輕輕一笑,對軒青說:“他對你用幻術時,你心中所想得可是這朵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