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懺悔之森 1

  畫麵裏是一片茂密的遮天蔽日的森林,森林深處,一名男子在慌張地奔跑。他眼中充滿恐懼,一些芒草在他臉上手臂上割下一道道痕跡,他也絲毫不敢停下腳步。參天的古樹,寂靜無聲的森林,男子的喘息越來越沉重,他穿過灌木叢,越過溪澗,卻突然被橫在枯葉叢裏的一根樹枝絆倒。男子還沒來得及爬起來,一個巨大的影子就把他覆蓋,接著一頓撕咬,男子發出一聲痛苦又絕望的呐喊。這聲呐喊驚動了林子裏一群鳥,這群鳥撲打著翅膀離開了森林,飛向灰暗的天空。天空下,這片森林浩瀚稠密,異常遼闊。


  森林另一邊,有人燃起一堆篝火,篝火上架著一隻被剝了皮的兔子。三個人圍在篝火旁邊。為首的是那名頭發蓬鬆的中年男子,瑟羅。坐在中間胡子拉碴的人是康莊;邊上的禿頭的男子是奧本。“剛剛我好像聽到四弟的聲音。”奧本神色凝重地說。


  “我什麽都沒有聽到。”康莊搖搖頭。


  “怎麽半天都不見四弟回來,會不會發生什麽事了?”奧本又說。


  “我們吃完東西就去找找。”瑟羅說。說完他就把架子上的兔子取下來,用刀割開三人分著吃。


  森林異常陰冷,有些古樹高得直插雲霄。三人在森林裏走著。兩人在後,一人在前麵探路。“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奧本說。


  “在我小時候,我聽說過這個森林的傳言,但我不相信那是真的。”康莊說。


  “我也不相信,但是這地方……”奧本剛想說什麽,前麵探路的瑟羅就跑了起來。可能是發現了什麽。兩人也跟著跑了上去。跑的時候,奧本注意到地上和一些芒葉上的血跡,更加肯定了自己的預感。


  在距離一條溪澗沒多遠的地方,他們發現了四弟的屍體。屍體已經麵目全非,如果不是看手腕上的金手表,可能都沒有人認得出來。臉皮脫掉了一塊,露出了裏麵的骨頭,胸膛撕破,腸子灑落在周圍,內髒已經不在。


  “看樣子是被野獸咬的,可能是老虎或者獅子。”在前麵探路的經驗豐富的瑟羅道。


  “可憐的四弟。”康莊這樣說著,眼睛卻盯著金手表。


  “我們還是離開這片森林吧?”奧本憂心忡忡。


  “森林外麵那麽多喪屍,也不安全。”康莊不以為然。


  “根據資料記載,這裏有通向另一個世界的通道,隻要我們找到通道,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裏。”瑟羅一本正經地說。


  “那不一定是真的。”奧本從踏進這片森林那一刻就感到一股邪氣。


  “就算我們找到通道,可另一個世界到底又是怎樣的世界?”康莊提出疑問。


  “不管怎樣,都比我們現在的處境要好。”瑟羅道。


  “大哥,我跟你。”康莊應道。


  “三弟,你呢?”瑟羅問。


  “我……”奧本猶豫了一下說,“我跟你們一起。”他本來想離開的,可他又覺得單憑自己一個人根本沒有把握離開這片森林,還不如跟著他們要安全。

  “好,我們走吧。”瑟羅道。


  “你倆先走,我要方便一下。”康莊道。等那兩人走進了灌木叢,他蹲下去取出屍體上的金手表,又用衣服擦了擦,看到金表散發出奢華的光澤,他滿意地把它裝到袋子裏,然後小跑上去,跟上了前麵那兩個人。


  畫麵裏是那具堅硬冰冷的屍體,屍體周圍的灌木叢在風裏瑟瑟地抖動。森林一片寂靜,隻有附近溪澗潺潺流水的聲音。樹枝上,一隻黑不溜秋的烏鴉呀地一聲撲下來,停落在屍體身上,啄食裂開的胸膛裏麵殘留的腸子。忽然,一隻手抓住了烏鴉,烏鴉拚命地掙紮,卻硬生生被送進屍體的嘴裏,撕咬。原來是死去的四弟變成了喪屍,它吃了烏鴉之後,鑽進了灌木叢裏,尋找新的獵物。


  —


  昔日熱鬧祥和的小區已經變成一片廢墟。


  灰暗的天空下起小雨,雨水灑落在一片玫瑰園裏,那裏的花已經凋謝。潮濕的土地上躺著一個人,他閉著眼一動不動,仿佛熟睡的樣子。雨水輕輕地滴落在玫瑰的枝葉上,粘在枝葉上的水又順著葉子的紋路滴落在那個人的臉。一張蒼白的臉。過了許久,那張臉上緩緩睜開了一雙眼睛,眼睛裏投入了天空低低的雲層,還有玫瑰枝葉的影子。


  他臉上的皮膚如同硬化了一般,一點表情也沒有。又不知過來多久,他才緩緩地支起身體,從玫瑰地裏爬起來,頭發和衣服已經完全濕透。眼前的房屋,已幾乎成為廢墟。綠草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四五具屍體,有些肢體不全,有些內髒已被拉扯出來。


  我是誰,我現在哪裏?他隻覺得腦海裏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


  他一步一步走出玫瑰園,靠著房屋一麵還沒有坍塌的牆壁坐下來。天空還在下雨,整個世界也就隻聽到雨水滴滴答答的聲音。他久久地看著那片頹敗的玫瑰花園,漸漸想起了一些事情。他想起了自己的名字L,想起夕映,想起在那裏的生活。那個叫雅落的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他要帶走夕映,為什麽要摧毀這裏?此刻,他再次一無所有。


  夕映如同春日裏和風的笑容,她美麗的長發,她明亮充滿靈氣的眼睛,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所有一切。他無比懷念和她一起的時光,那些溫暖如晨曦的畫麵。


  短暫的重逢之後,雅落帶走了她,消失在他麵前。這個世界,為什麽那麽多絕望的幻影。L越想越傷感,他很想大醉一場,可是身邊沒有酒,什麽都沒有。於是他就那樣麻木又安靜地坐在那裏,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雨終於停了下來。


  L離開了那麵牆,過去把那些屍體集中起來,然後開始挖坑。他需要挖一個很大的坑,才能把那些屍體都填進去。這個坑,他一直挖到天黑才挖好。他把那些屍體扔到坑裏麵,又埋上了土。最後,他爬到了守望塔上麵,整個夜晚呆在那裏。


  連同廢墟裏麵,L隻找到十六具屍體。說明還是有很多人逃脫了,他留意到車庫那邊有幾輛車已經不在。L在那裏等了好幾天,也沒見他們回來。

  他們到哪裏去了呢?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L忽然想起在玫瑰園的時候夕映說過的黑霧森林。他並不知道黑霧森林在哪裏,可是他知道另一片森林。


  那片廣闊的茂密的森林,名為懺悔之森。L小時候聽長輩說過,很久以前,在塔希提附近還有一個島國,麵積不大,卻是一個獨立的國家。這個國家以國王為首,還處於奴隸社會,巫術盛行。隨著水位日益上漲,這個國家麵臨著被海水掩蓋的危機,全國三萬多人移民塔希提。政府體會到他們的難處,在南部分配了一大片土地供他們生活作息。隻可惜,這些人並不安分守己,他們不斷侵略周邊的民居,搶奪財物,蹂躪婦女,無惡不作。政府三番五次的派出軍隊鎮壓,提出警告,可是,那些人安分了一陣子,又開始作亂。最終,政府采取極端的措施,集中兵力,將他們一舉殲滅。這些屍體最終堆積成山,政府把他們埋在南部一片荒地,並在荒地上麵種上樹木。久而久之,那裏長成了一片森林。國家把它命名為懺悔之森,意思是謹記教訓,不可輕易相信異邦人。後來森林裏發生了許多怪異的事情,國家便把它列為禁地,禁止任何人進入。


  至於什麽怪異的事情,L聽過很多,他隻記得其中一個版本。據說,森林裏資源豐富,人們喜歡到裏麵打獵,剛開始,那些打獵的人總是滿載而歸,樂此不彼。可從某一天起,這些打獵的人進去後,就再也沒有出來。至於這些人到底去了哪裏,誰也不知道。一些熱衷於冒險的人懷著好奇心相繼進入了森林,當然他們都是有備而去的,最終竟然沒有一個人能走出來。


  L開著汽車離開了那片有玫瑰園的地方,開始了一段漫長的旅程。因為懺悔之森在環島的南部,而他現在北部,所以他需要穿過環島的整個南部才能到達那裏。一路上,他穿越一個又一個村莊,一座又一座城市。在經過一座城市時,他換了一輛汽車,一輛吉普車,以便以後在森林裏穿行。他又回歸到那種異常孤獨的生活。


  一天夜晚,他做了一個夢,他夢見夕映和雅落站在那片茫茫的草地上。雅落身邊,黑色藤蔓瘋狂地生長。這些藤蔓把夕映卷住,也把他卷住,他聽到雅落語氣輕蔑地說,你如此脆弱,活著又能如何?然後是自己骨頭被卷碎的聲音。L從夢裏醒來,心底如浪潮般湧起一股又一股的悲傷。


  夕映,不管你在哪裏,我總會找到你的。可是,雅落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自己怎麽與其對抗呢?我要怎麽才能變得強大?不過,自從那天和黑魔搏鬥,在夕映的幫助下不可思議地吸收了那隻黑魔,L就感覺到體內有一股力量在暗暗地湧動。雅落用藤蔓卷碎了全身的骨頭,可是自己醒來還是毫發無損。這麽想著,L振作了精神,不管怎樣,他都要從雅落手上把夕映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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