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月下傷心人
王府的望月樓，是謝玄特意為木清安建的，在這裏飲酒賞月，能夠看到整個王府的景色，符合木清安書香世家的氣質。而此時，這裏站著一個人，拎著一壺酒，借著一片白月光，看著整個王府裏喜氣洋洋。
沒見過木清安之前，他隻是商賈世家祁家的苟延殘喘的二公子，認識了木清安之後，他才是有血有肉的祁玉景。
“早就聽安兒提起過，祁家二公子是通透聰慧之人，不知可否共飲一杯？”
祁玉景循著聲音的來處看去，見是沈家三公子沈之衍，便苦笑著倒滿了一杯酒遞了過去。
“沈三公子可過譽了，玉景若當真是那通透之人，也不會苟且求生了。”
“玉景此話差異，螻蟻尚且求生，何況人呢？今日是安兒大喜的日子，在下倒是想和玉景閑聊幾句。”沈之衍特意來此處尋祁玉景，自然是有話要說。
“三公子請講。”祁玉景與沈之衍並無什麽交情，也隻是在這安城見過幾麵，想也知道沈之衍來找他，肯定是有事情説。
“玉景在此對月飲酒，應該不是為了好興致。沈家旁係卻有個男孩名喚沈之安，不過幼年便夭折了。那孩子天生聰慧，讀書識字過目不忘，祖父還曾感慨若是此兒不夭折，前途不可限量。後來年少時安兒聽說此事，便非說自己便是沈之安轉世，來彌補祖父的遺憾。所以，安兒當初也並非算作騙你。安兒少時長在沈家，與我最是親近，作為兄長，我當替她說上幾句。她命運坎坷，又生活在群狼環飼之中，難得有一個肯交心的朋友，況且，如玉景這般，也值得安兒相交。”
沈之衍端起酒杯，站在祁玉景身側，順著祁玉景的目光看去，正是王府的正屋，此時屋內一定紅燭搖曳吧。
“這些，是之安讓你說的麽？”過了許久，祁玉景緩緩問道。
“怎會？安兒一直以玉景為摯友，怎會想的如此複雜？不過是在下多嘴罷了。說句不當說的，若安兒姓沈，當初咱們便不會同意她選擇這條路。可是她姓木，咱們便是拚了命的護住她，也給不了她一個光明正大的未來。何況還有寧兒。我說這麽多，不過是想勸一勸玉景，並非玉景不好，隻是造化弄人，那便成全安兒的一番君子之交吧。若是失去玉景這樣的朋友，必然是一大憾事。”沈之衍有些遺憾的道。造化弄人，的確如此。
“沈三公子多慮了，能得之安相交，也是玉景三生有幸，能苟且多活，何來更多奢求？便是有一些感慨，沈三公子不會連這都要玉景絕了吧？”
祁玉景聽沈之衍說完，自嘲的輕笑了一聲。
“如此，在下敬玉景一杯。”沈之衍也輕笑一聲，飲下杯中酒後，轉身而去。
沈之衍是木清安最親近的表兄，二人年紀相差不大，小時候又常常一起玩耍闖禍，便是多年過去了，沈之衍對木清安也是十分了解上心的。如祁玉景這等經曆過生死的聰明人，若是處理不好其中的關係，日後有個萬一，當真是後患無窮麻煩的很。所以，沈之衍寧願多一句嘴，為自家妹子保駕護航了。
沈之衍走後不久，祁玉景這兒又來了一人。
“嗬嗬，無涯，你可是也來勸玉景的？”見一襲白衣的雲無涯來，祁玉景臉上的自嘲又深了一分。
“勸？勸什麽？我是聽沈三公子說玉景一個人在這喝酒，正巧本公子最近心情不好，便來討一杯酒喝。”雲無涯也不介意祁玉景剛剛的話，搖搖頭道。
“哦？無涯心情不好是為何？”祁玉景是真的有些好奇了。他之前印象裏的雲無涯，是個深藏不露又風光霽月的男子，還是謝玄的心腹臂膀，從沒聽說過他有什麽難處。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本是俗人，又怎能免俗？今日月色正好，你我皆是失意之人，不如就不醉不歸吧。”雲無涯輕笑，那模樣倒絲毫看不出是藏了許多心事在心中的。
“看不出來，無涯也是性情中人。既然如此，便一醉解千愁吧。這麽多年，我也沒有痛快地喝過一次，如今能喝酒，也是托之安的福。來，無涯，不醉不休！”
祁玉景聽雲無涯這麽說，心中苦悶也覺得疏解了許多，二人當真醉的被人抬回去的。
後來暗衛稟報情況給謝玄，謝玄聽說此事後，又默默的給祁玉景記上了一筆。
謝玄成婚的當夜，安城的紫陽使館裏，氣氛也是壓抑的嚇人。
紫千和紫山守在越池的門外，聽著屋子裏時不時傳出的聲音，二人的心一顫一顫。他們殿下在宴上與謝玄拚了好多酒，回來就有了幾分醉意。還有那不開眼的小丫頭往上湊，越池心情不好，惹上他的人下場可想而知。
處置了幾個人後，越池的情緒不但沒有緩和，反倒更差了。又讓紫山搬了幾壇子酒，回了屋子。紫千和紫山有心想勸，熟知越池脾氣也不敢勸，連推開門進去看看都不敢。屋子裏是不是的傳出砸了東西的聲音，每傳一聲，兩人的心都禁不住一抖。
“咣”，又一聲，聽起來已經是碎的第五個壇子了。紫千和紫山對視一眼，眼裏的擔憂和惶恐交錯。
“殿下這是怎麽了？”紫山和紫千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紫千和紫山見了來人，一臉驚喜，救星來了。
“五姑娘，你來的正好，快去勸勸殿下吧。殿下已經喝了七八壇酒了，這樣下去，他身子可受不住。”紫千說道。
“就是，除了你，誰也不敢進去。剛剛還有幾個小丫鬟觸了殿下的黴頭。”紫山也說道。
“好了，你們先退下吧。我去看看。”紫千和紫山口中的五姑娘說道。
如果木清安等人在此，一定會震驚的。紫千和紫山口中的五姑娘，竟然是那葉爾沙的王太子妃，伊莎。
此時的伊莎，一身黑衣，發髻上沒有任何裝飾，一臉的冷肅之意。她身量嬌小，與越九兒年歲差不多，但越池的屬下們，誰也不敢小看這個自始自終都跟在越池身邊的姑娘。
紫千和紫山應下，卻也不敢當真退下，離了屋子遠一些的地方繼續守著。
小五推開門，屋子裏的狀況讓她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心中一疼。一地的碎瓷片，一地的碎木屑，一地的酒水。越池就半靠半躺在地上，頭靠著軟塌的邊角，一手拎著酒壇子，一手搭在膝蓋上。往日裏俊美的麵容已經染上紅暈，不見了妖冶，紫金玉冠也已經散亂，頭發一縷一縷的垂下，顯得十分頹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