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記憶歸位
風,很冷!
宋薇打了個哆嗦,這極寒之地的冷酷給她的感覺真的很不好,她挽緊了陸修遠:
「陸修遠,你為什麼不說話了,天為什麼這麼黑?這裡不是北極,難道還會有極夜?」
陸修遠沒有回答她。
她又問,「陸修遠,你說話啊。」
她好怕。
可是陸修遠依舊沒有回答他。
他再次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見她依舊沒有反應,心登時一陣重石撞擊之痛。
雪盲症,青光眼嗎?
「陸修遠?」她有些焦急了,「你怎麼了?」
「薇薇。」他掌著她的肩,「你聽我說,現在天亮了,你的眼睛之所以看不見,那是因為雪盲症,和青光眼的癥狀差不多。」
「我的眼睛~會瞎嗎?」她顫聲問。
沒有等到陸修遠的回答,他沉默了一陣,如果走得出去,治療眼睛不是問題,如果走不出去,別說眼睛,就是小命也難保。
「陸修遠?」
「別怕。」
風聲中,她的腦袋被他輕輕揉了揉。
「有我在,你的眼睛不會有事的,我帶了治療青光眼和雪盲症的葯,會好的。」
可是看不見任何東西,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只好越來越緊的抓住陸修遠的手。
陸修遠說,「接下來,你的眼睛會有刺痛感,但是都是正常的。」
「我不怕痛。」她緊牽著他的手,「只要你別鬆開我。」
「嗯。」他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腦袋,「不會鬆開。」
吃了陸修遠喂的葯,宋薇心裡踏實了許多,加上他照顧有加,總覺得眼睛一定能好,一定能好。
只是~
他們等的救援,遲遲不來。
他們要的信號,依舊為零。
饑寒交迫中,宋薇坐在雪地里,陸修遠說要離開一小會,他這才剛起身,她就慌張起來。
「你要去哪裡。」
「乖,等我。」他揉了揉她的腦袋,「我不會走遠,幾百米的距離。」
「嗯,她點點頭。」
聽他走遠了幾步。
她豎著耳朵,一直絲毫不敢鬆懈地聽著他漸行漸遠的步伐聲。
他每走遠一步,她的心就跟著被繃緊。
聽聞一陣石頭落地的聲音,一塊,一塊的,很有序。
大概,他是在搬石頭?
過了半個多小時,這陣搬石頭的聲音才停下來。
宋薇聽聞陸修遠的腳步聲漸漸近了,忙朝他伸手。
「陸修遠,你搬石頭幹嘛?」
「手機沒信號,只能用這原始的求救信號了。」
她的眼睛陣陣刺痛,又干又澀,可她不說,更不想讓他擔心,趕緊拍拍身邊的位置讓他坐過來。
「過來休息一會兒。」
「餓嗎?」他坐下來。
她搖搖頭。
漆黑之中,只聽一陣糖紙的窸窣聲響起。
「張嘴。」
「什麼?」她感覺嘴邊有東西,聞著是一陣熟悉的味道。
嗯,菠蘿味的糖果。
「陸修遠,你怎麼還有糖果?」
是,他還有糖果,三顆半。
「吃吧。」
餅乾他留著不吃,糖果也留著不吃,全是留給她的么?
不知何時,她的眉睫處氤氳著淚光。
越是淚眼泛濫,眼角越是陣陣刺痛,好痛,好痛,乾澀又刺辣的痛。
她哽咽,「我餓的時候,你總是能拿出吃的來~」
「我捨不得你餓。」他說,「這是最後的三顆半糖果。」
宋薇落著淚,感動的笑了笑。
眼睛疼得她說不出話。
聽他又說,「但是相信我,我不會讓你餓死。」
她點頭時,淚水飛濺,疼,眼睛在眼淚的浸泡中,真的很疼。
可是有他的溫暖,疼痛頓減。
含著他喂來的水果糖,酸酸甜甜的味道,沁人心脾。
那是每每與他親吻時,讓人留戀不舍的味道。
那也是他留給她的,生死彌留之際的,讓人滿懷希望的味道。
-
天,又黑了。
月光皎皎,雲層明朗。
宋薇躺在陸修遠的懷裡,那麼美的月色,她卻絲毫也看不見。
天地那麼寬,世界那麼大,雪域蒼茫無邊,此時的她卻只能感覺到身邊不離不棄的陸修遠,除此之外便是無盡的寒冷。
「如果要死,我要死在你懷裡。」
她纖細的手掌,也是冰冷的手掌,輕柔地撫過陸修遠赤熱的胸膛。
「不,陸修遠。如果要死,我要死在你的身下。」
陸修遠應邀,欺身而上。
「薇薇,我最快樂的時刻,就是在你身體里的時候。」
「我也是。」
她好想再看看他的模樣。
看清他的模樣,然後記得牢牢的,就算到了地獄,喝了孟婆湯,也要牢記在靈魂深處。
可是,無論她的眼睛睜得有多麼的大,無論她多努力地去撥開眼前的那層黑暗,依舊看不見他的臉。
可是記憶里,他眼眸清幽,卻又深情如一泓春水的樣子,卻越來越清晰。
他吻她。
儘管她看不見,依舊閉上了眼。
在他的無盡溫柔中,眸眼的刺痛感一點點消失。
清風明月中,所有的痴,所有的念,所有的溫柔,所有的深情,在這冷洌的空氣中繾綣交纏。
宋薇雖是看不見,卻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夜遲鈍不清的記憶里,所有的感覺都能吻合,尺寸剛好,力度剛好,溫柔剛好,霸道也剛好。
原來,真的是陸修遠。
她擁緊他的身子。
風過時,如冰刀子刮過,他結實偉岸的背,卻灼熱了她的掌心,密密的汗,濃濃的情。
此時,彼時。
都是同一個男人。
風聲拂拂中,情潮洶湧。
-
不知道過了多久,不知道是什麼光景。
宋薇的腦袋越來越沉重,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她好餓。
餓得連想告訴陸修遠一聲,她快要被餓死了,也沒力氣兒了。
她還想告訴陸修遠,能在他懷裡死去,那是她活了二十三年以來,最最幸福和快樂的事情。
她還想告訴陸修遠,死不是結束,下輩子她還會纏著他。
可是,抬一抬唇,都覺得艱難無比。
困頓之中,感覺嘴邊有水滴之物滴下來,鹹鹹的,稠稠的,又甜甜的。
她舔著唇,吧唧吧唧。
她飢餓渴地舔著,吞咽著,像是一株久縫旱雨的枯苗,正奄奄一息的接受著雨水的洗禮。
只是她不知,這一滴一滴落下的,不是什麼甘泉。
而是一滴一滴鮮紅腥鹹的血。
從陸修遠手腕處流出來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