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地方特色
“首先我十分讚同一道菜的色香味缺一不可,擺盤是一門很講究的學問。但,”劉約接過得財送來的眉黛遠山,一人麵前遞上一盤並說道:“擺盤這事情要分人的。有些人在意的就是這個,吃個飯恨不得矯情到五官皆動用上;有些人卻不是,他們吃飯就是管飽。”
劉約打量著貝如鷹嚐完眉黛遠山後的欣喜表情,笑道:“就拿剛才的炒羊肉說道說道,點這道菜的大部分都是平常百姓。他們來咱這裏吃飯的目的是什麽?可能各有不同,但沒人是奔著看造型來的。口味、上菜速度才是他們的要求。
百姓需要的不是能吟詩一首的情調。既然光顧生意,隻需店家的口味比他自家做得好便得了。能就著兩道菜喝上一杯,然後美滋滋地吃上倆饅頭一碗飯,那他們就認定來咱這吃飯不虧。他們覺得不虧,我們才有賺頭。”
龍威硯靜靜聽著,時不時點頭,似乎很認同這一點。當然他仍有自己的堅持,待劉約話落,他開口道:“話雖如此,可適當地歸置一下菜品的成色,這應該是必須的。我想師兄應該也教授過你吧?”
劉約點頭應道:“教過。但宋大叔也說了要分人。比如您麵前這道眉黛遠山。文人們會先想這名字的含義,大戶人家要考慮的食材及做工,小姐們在意的是造型美妙,而平常百姓就會好奇:這東西怎麽吃、一口吞了還是小口品嚐。小侄自認為這道甜品的造型沒問題,可問題是……”他苦笑一聲,“我第一次推出的時候,百姓們的注意力全在木盤上。”
龍威硯好奇著插了話:“這山藥丸子價錢如何?”
“三文一份。”
龍威硯驚詫道:“是否太過便宜了些?不說手藝的價錢,這果脯似是也不止吧?”
劉約笑道:“不算手藝,食材成本正好三文。可能不會這般準確,但這道甜品我是一文錢也賺不到的。”
“那你……”
劉約掛上奸商的微笑,“一人一天如果單買,隻能給一個。如果想多買也可以,來點別的。對了,微愛琵不限購的。”
龍威硯悄無聲息地將自己麵前的眉黛遠山推到貝如鷹手邊,輕聲問道:“微……挨批是何物?”
還說你不是女扮男裝!
劉約偷偷打量著貝如鷹的小雀躍,回著師叔的問話:“和秀才、廚子、車把勢一樣,都是個身份,不同的是這身份隻在小飯店奏效。一次性///交上一百兩,以後入店會有些優待。”
龍威硯以前待的酒樓雖然沒有這般模式,但對達官貴人也是處處行著方便,對名詞的陌生並不耽誤他理解。
他決定了要在這裏養老,自然要問的仔細:“優待是哪方麵?”
“任何方麵。比如每天的招牌半價、上樓費半價、時令水果贈送以及可以掛賬。”劉約沒等提問就解釋道:“掛賬就是當日可以不結賬,三五個月或一年半載,客人們想起來或者我們等不及了,那就算總賬。”
龍威硯好奇道:“賢侄,這般模式,應該是虧的吧?”
劉約苦笑一聲:“正經來算,我這店剛開了五天。目前為止,隻有昨天是賺錢的。不過這是個長遠的事情,初開張將名聲甩出去,以後每日都賺不是難事,還需要師叔和貝師弟多多辛苦。”
他那個弟字說的十分用力,玩味地看向準備趁眉黛遠山不注意時伸手的貝如鷹。然而貝如鷹的意念全在甜品上,並未在意。
龍威硯也不太在意繁忙與否。杭州府可不是小小的文登縣能比的,一天上百桌都是常事,當廚子連上菜及時都不做何談名廚二字呢。
可現在的矛盾是,菜肴那頗為豪放的品相問題能說通,對食材的精細程度欠佳,這問題還在。
龍威硯耐心說道:“色香味的色字不單止整體的造型,食材的形狀也很重要。清湯便是清湯,勾芡就是勾芡,不能讓清湯渾濁也不能芡打的不足。我想尋常百姓也會在意這些吧?”
劉約搖頭笑道:“即便在意,也有個輕重呀。我明白師叔的疑惑在哪裏,其實在紅袖裏的那一道排骨湯,並非是手藝砸了,而是因為它就不是清湯。”
一直微笑的何力開口道:“東家,恕老仆愚鈍。您說菜肴的品相要因人而異,可後廚如何去判斷點這道菜的人他在不在意呢?”
“最簡單就是靠小二們的識人之道了,雖然不大靠譜。可也有靠譜的,那就是師叔他的另一個疑問:口味。”
貝如鷹終於成功獲得第二份眉黛遠山。
劉約繼續說道:“山東菜以鮮鹹重口為主,登州府更是被遍地可見的各種海味養刁了胃口,鮮不在五味中,卻是登州人最在意的。師叔,您以後做菜的時候記得讓口味略重一些。”
龍威硯點頭,繼而將話題繞了回去:“你說小二……”
“文登地小,來吃飯的基本都是熟人,小二多經過幾天自然會熟悉各位的習慣。如果是生麵孔或是外地客人,那就會很自然地問上一句口味如何。等到通知後廚的時候,如果不做說明,那客人點的菜就按文登的作法來,由花虎上陣。”
劉約見龍威硯皺起了眉頭,匆忙解釋道:“花虎的水平隻能做小炒和燉菜,那些需要雕琢的手藝還得您和師弟來做。”
龍威硯依然有著自己的擔憂:“師侄,我的手藝已經固定了,如果在佐料上有變動,怕是需要些日子才能習慣。”
劉約寬慰道:“師叔放心。淮揚菜係依舊是最風光的,京城的最愛,那些立誌要奔向京城的文人秀才們能不喜歡嗎?文登苦哈哈不多,秀才倒是遍地。兩種菜係的口味相左,但在這裏卻能得到共存。您無需改變什麽,不過是多撒幾粒鹽,咱往重口上略靠一二,同時也讓他們漸漸習慣清淡。就這麽簡單。”
何力先於自家老爺開口回道:“東家說的夠詳盡了,別說我家老爺,連我都明白了。手藝上我替老爺保證,可這以後的日子……”
劉約趕緊接話:“幾位先在小飯店的後院住上兩日,後街有戶院子我已經盤了下來,趕明兒我差人去登州府取房契送您手上,後天就能住進去。平常日子開銷,劉府會承擔。至於工錢,小侄也不問您在杭州時的收入,給您的,比那時多出五兩。而貝師弟的……”
龍威硯笑道:“他尚未出師,也是第一次入店照看灶台,工錢就不必了。”
貝如鷹一臉怨念地盯著何力咬了一口的眉黛遠山,沒發表任何意見。
劉約微笑道:“聽師叔安排。小侄今天過錯連篇,讓舟車勞頓的幾位沒來及歇腳就研究起這些事情,實屬不該。不知師叔是接下來是準備休息還是……”
龍威硯樂嗬嗬地笑著:“無礙。辛苦的是老何,師侄安排他休息便是。我要去見一下師兄,如鷹,你跟為師一塊去。如鷹?”
貝如鷹猛然驚醒,與劉約無意間眼神一錯,耳根紅透著低頭應道:“全聽師父安排。”
劉約玩心乍起,輕笑道:“恕我嘮叨,敢問師弟芳齡幾許?”
“十四,”貝如鷹似是想起不對,補充道,“在下今年十四。”
“明年及笄?”
貝如鷹頭點到一半猛然搖頭,腦袋都晃出了殘影。
龍威硯嘴角憋的顫抖,一個忍不住就要笑出聲;何力無奈一歎,心想這新東家別看一表人才,還長一副狗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