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雪與窩
“驚世駭俗是吧?果真如此,沒見過誰糊弄自家人的。”趁著傍晚收拾利落,大牛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劉約,好生挖苦一番。
劉約和錢梟正被劉嫿悉心教導中,沒辦法作回應。大牛樂翻了天,和二小姐對視一眼後瞬間沒了笑容,乖巧站在劉約身邊,同甘共苦。
劉嫿望著他們苦口婆心地說著:“剛才說了具體原因,你們一定要記好呀!小約他心思在酒樓上,這新上的買賣也隻有你倆能幫襯一下馮掌櫃。等來年一切辦妥後,錢梟你就安分待在寧海,哪兒都別去,明白了?”
三人同時點頭,默契十足。
劉嫿被他們氣樂了,苦笑道:“行吧,散了散了。小約你跟我來。”
劉約待他人離去後,蹭到劉嫿身邊,問道:“姐,你說孫家這舉動和登州府局勢變換是不是連在一塊兒的?”
劉嫿不想回他,起身道:“跟我去見言泠。”
“不好吧?不留點神秘感等著洞房?”
劉約是想開了,反正自帶外掛,有些事即便自己不做,自有人或者鬼替自己解決。何苦和自己的精力較勁呢!
劉嫿不明白他的花花道道,聽他今天如此輕浮,無奈道:“你知道言知府今天下午好生不願意嗎?”
劉約眨眨眼,掛上露出八顆牙的笑容,歪頭道:“所以呢?”
“所以你後三天要表現好一點,順便入了言泠的眼。她的眼界高著呢,你今兒的表現不行。”
“可以,走著!”
劉嫿望著弟弟灑脫的身形,也就剩歎氣的份兒了。回來半個多月了,每天和他待在一起的時間最多,越接觸越鬧不明白。這孩子真的就沒有成家的打算,還是說真有個情有所屬的一直藏著呢?藏給誰看呢,就不怕亂到沒法收拾!
……
二人剛走出別院,劉約感覺臉上一涼,抬頭打量著漆黑的天空,怔怔道:“下雪了。”
劉嫿候了好一陣,也沒等到一片雪花。她望著弟弟,卻發現弟弟頭發已經落了不少。她撲哧一樂,笑道:“怎麽,雲彩跟著你飛呀?”
話沒說完,鵝毛大雪鋪散而落。起先的平靜都是假象,老天爺上了脾氣誰也擋不住,瞬間視線所及就剩下白色。
劉約拉起二姐奔著遊廊躲雪,站定後望著雪景出神。
“姐,你在濟南有年頭沒瞧見這麽大的雪了吧?”
劉嫿用力嗅了一口,暢快道:“是呀,那裏稀稀拉拉的,很不自在。還是咱家這個雪窩子好,冬天有的是玩頭。”
劉約神經兮兮地搖開扇子,感歎道:“此情此景,我想吟詩一首。姐你別攔我,我回去寫詩。”
劉嫿望著弟弟的背影,還好反應夠快,笑喝道:“站住!”
劉約見詭計識破,把扇子插回束腰上,低頭跟著劉嫿去向言知府一家所在的別院。路途不遠,跨過兩道門就是,等著劉嫿喚開了門,他反悔也來不及了。
開門是言夫人的丫鬟,她熱情將二人請了進來,直接奉上熱湯,回身就去請言家上下。
劉約剛捧起茶碗,言知府攜夫人便走了出來。十分熱情地招待二人,也瞧不出來這到底是誰家。不過以言知府和劉昭的關係,誰家不一樣,再以後人家就是頂頭上司了,如今委身知縣家裏怎麽著不行。
劉嫿很有規矩,一直表現的就很出色;劉約也不敢亂了分寸,學生氣十足,比壽宴上要好太多。
言夫人全程盯女婿一般地瞧著劉約,一句多餘的場麵都沒有,興許是要將劉約給看透了。
就這麽個看法,別說劉約,連劉嫿都覺得尷尬。
她趁著言知府刻意留下的空當,趕緊對言夫人說道:“嬸母,若來年在登州生活感覺有不便的地方,您趕緊舍了言叔叔,領著小泠來文登住上些日子,我娘可有很多趣事能和你說道呢!”
言知府順勢說道:“是呀夫人,真覺得無趣你完全可以領著泠兒過來,我一個人也過得下去。哈哈……”
言夫人不為所動,緊盯陪著哈哈的劉約。直到場合冷的就像下了雪一樣,她才挪了挪身子,開口道:“小約,不記得嬸母了?”
言知府接話道:“他那時才三歲,能記得什麽?”
言夫人瞪了眼自家老爺,說道:“泠兒那年也三歲,她怎麽就能記住小約哥哥的?”
言知府似乎有個懼內的美德,沒敢正麵回應,扭頭對身旁服侍的丫鬟說道:“去把小姐叫出來。”
丫鬟知道家裏誰最大,得著言夫人的允許才走了進去。待她離去,場麵就那麽幹靠著,兩個大男人窩窩囊囊的不說話,劉嫿幹著急也沒用。
“老爺夫人,小姐來了。”
劉約抬起頭,仔細盯著裏屋的動靜。
言泠緩緩走了出來。席地青色留仙長裙,僅露一雙鞋尖兒,上身月色夾襖束著腰身,身材高挑模樣俊俏,雖各方麵都比劉嫿差一點,可也差不了多少,十足的美人兒。就是那表情……根本就沒什麽表情,平靜的像是在場之人都是陌生人,她不過是在逛街。
“爹,娘,嫿兒姐姐。”
聲音也冷,不提貝如鷹,甚至都沒楊小曲的嘰喳悅耳。
劉約緊了緊袍子,下意識地撇了下嘴。
“小約哥哥,你瞧見什麽就這副表情?”
劉約沒見她瞧著自己,怎知自己有了表情?再說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情緒,喜怒羞怯完全沒有,平淡的還不如喝水有味。
他不想回答,言泠也懶得再出聲。言夫人在二人間打量一陣,輕聲道:“你看,我說他忘了你吧?男人這東西就不值得掛念,傷的永遠是自個兒的心!”
這娘倆兒……劉約第一反應就是心疼言知府,誰知道他在家裏都是怎麽活過來的。言夫人把話堵在這兒,除了言泠還有誰能開口?
言泠平靜地看向劉約,問道:“還記得你我二人的小窩嗎?”
過家家的時候?那時候我沒來呀!
見劉約沒有反應,言泠再次問道:“還記得要帶我去看雪嗎?”
“還記得你說過,在你眼裏,月色是僅次於我最漂亮的嗎?”
我的天……
劉約渾身無力,心想原先的劉約到底是何方妖孽,三歲撩妹就比自己三十歲要強悍……可話說回來了,這麽能撩的人怎麽忍到三十多再成的親?
“怎麽,你也忘了如何說話?”
劉約打起精神,站起了身子,卻不知道該說點啥。
恭喜發財?
他想了一陣,幹脆用起了失憶無賴法,羞愧道:“十歲那年我大病一場,聽我娘說失了魂好一陣子,再緩過來就忘了不少事情。”
劉嫿趕緊替弟弟幫腔,瞬間一副心疼的表情。言知府也抓住機會,趕緊表現存在感:“對,前幾年文載的書信中有提及,說是……”
言夫人隻需一個眼神,知府大人直接端起茶盞。
“還有這事兒?”言夫人似是發覺好玩的,語氣歡脫不少。
劉約點點頭,正準備再表演一下淒慘,言泠又開了口:“那就原諒你了。”
你倒是說變就變。
“什麽時候娶我過門?”
“不行,我不同意!”
“娘,不用你同意。”
“你得再觀瞧幾年,他必須考上個進士,還不能像你爹那樣二甲,最次也得探花,要不咱不嫁!”
“我嫁的是他,不是功名。”
“但隻有探花以上才配得上你!”
“我不在意。”
“我在意。”
“也不是你嫁。”
“你嫁也不行!”
“行”
“不行!”
娘倆很平靜的在聊天,氣氛融洽旁若無物。
劉約看著窗外雪景,有點大徹大悟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