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全村的希望
望仙樓開張半月有餘,生意沒有楊鐵期待的那麽火熱;當然,也沒有楊成雄顧慮的那般不靠譜。經過前幾日的熱鬧後,如今能穩定在尚且不錯的程度。
總體來說,每日的流水還是比小飯店強上不少,畢竟是有底氣在的,望仙樓的招牌算是保住了。
但即便是楊家,或者說是二少爺楊鐵,開買賣不是消磨日子,賺錢才是正道。文登的閑散銀子如今被小飯店分去不少,若是按部就班地進行下去,難保小飯店沒有做大的一天……必要的手腕還是要準備些的。
劉約自然是做好了應對。可小飯店一直謹慎了半個月,望仙樓竟然是一副不爭不搶的樣子。他不信楊鐵會這般淡然,也不信以二人的恩怨會如此的平穩。可眼看著入了六月中旬,銀子還是大家掙,望仙樓無欲無求。
劉約準備了各種牽製與反牽製的手段,如今看起來都折了。真說有過對抗,還是望仙樓頭天開張那三百壇酒——怎麽看也是小飯店的手段下作,和人家關係不大。
郭老板探查過的消息,馮掌櫃對楊鐵曾經的印象,小曲一日三封加急奔來的書信,無一不向劉約證明著楊鐵不是個善人。
可楊鐵就是什麽都沒做。
劉約並不覺得僥幸,相比於一開始的劍拔弩張,他更害怕的是他不在的那段日子。還有十來天就要去濟南府了,小飯店隻留下許叔和師叔坐鎮。雖說都是人老成精的家夥,可他們成精的領域並不適合對付楊鐵。
更何況,自己走了之後,小飯店實際的掌控能否留在許叔和師叔手裏才是最大的問題。老人精沉得住氣,大小姐要是脾氣上來了……
“守有,咱倆去一趟登州。”
劉守有難得從寧靜所回來一趟,本想躲躲酒順便歇上一歇,卻又被人強征出去。他知道劉約小事兒不會叫他,奈何實在是累的乏力,搖頭道:“少年,饒了我吧。臨芳也回來見丈人了,你不行叫著他。”
劉約見他狀態不好也不強求,幹脆自己駕著馬車,奔著遲員外府上去了。
李臨芳回來不過是上門女婿的操守,給自家媳婦和丈人點個卯而已,沒什麽要緊事。他又樂得和劉約親近親近,沒讓劉約費多大功夫,人就被借走了。
路上靠著閑天不算無聊,馬車安穩地抵達登州府。本以為見到楊小曲也不是什麽難事,卻在楊家吃了閉門羹,說是大小姐身體抱恙,無力見人。
甭說劉約不信這一說辭,門口話事的楊府管事這話說的都沒什麽底氣。劉約不能在楊家鬧事,但他感覺楊小曲出事了。
多大的事還不清楚,也不好蹲在這裏嘀咕。他讓李臨芳把馬車停到遠處,隨後訕笑道:“李兄,嫂子的話我也聽到了,可現在就需要你做那件事。”
遲大小姐秀外慧中,但唯獨麵對李臨芳時頗有悍婦的潛質。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結果話沒說上幾句又被縣令家少爺叫走了,她自然是鬱悶。因此臨走前撒了狠,說是李臨芳敢沒事去跳姑娘家的牆頭她就在家撞死……
結果,話還沒捂熱乎,劉約就需要李臨芳摸進楊家去看查小曲的情況——怎麽進,無非就是跳牆頭……
雖說事情性質不一樣,而且離得遠又不會被人瞧見,但劉約總覺得自己這是咒李家嫂子去撞牆,請求說的自然尷尬。
李臨芳苦笑搖頭,並不在意。他示意劉約稍安勿躁,轉身混進了人群中,硬生生在劉約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半個時辰後,李臨芳才重新出現在馬車上。沒等劉約出聲詢問,李臨芳便遞來一封書信,同時說道:“小曲姑娘是被楊家老太爺給禁足的。她是一身委屈,原因想來你也清楚。這信是小曲要給你的,她還有幾句囑托……”
“不聽,”劉約扔掉書信,“既然老爺子不讓她出去那便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小曲的囑托和這封信一樣,都是姑娘家的小伎倆,毫無用處。走,回家,也怪我謹慎過了,忘了楊家還有老爺子坐鎮呢!”
馬車出了登州府,李臨芳將憋了很久的疑惑問了出來:“少爺,我說句不耐聽的話。楊家老爺子如何也不會站在咱這一邊吧?咱這邊唯一姓楊的還是個姑娘,早晚嫁做他人婦;那頭兒可是他親孫子,這權衡之下……”
劉約沒把他當外人,回道:“就是自家人才愛惦記呢!楊家上一輩是楊成雄一家獨大,其他想惹事的兄弟們都被他玩廢了。咱這一輩的可不同,楊家三少除了老三傻點,那兩位都不好惹。楊家給誰不給誰是個麻煩事。大家族的紛爭不用咱管,可咱想悶聲發財又繞不開楊家。現在唯一能聽進去人話的就剩老爺子了,而老爺子……嗬,也難辦呀!”
李臨芳充當了若寧的角色,不懂便問道:“咱是外人,外人!老爺子失心瘋了能幫助外人對付自家人?”
“老爺子的親家算不算外人?”
李臨芳苦笑道:“親家這東西……”
“幾年後,楊家有九成的可能不姓楊了……你說,姓邵好還是姓王好?”
“可它也不姓劉啊!”
“但它能姓登州啊……”
李臨芳實在不知再如何去和他爭辯,幹脆也不說了。
劉約靠在車廂上,笑的十分勉強:“要命吧?我成全登州府的希望了,哪兒說理去?”
……
全登州的希望不是說說而已。六月底,在劉約準備去濟南的頭一天,言知府給劉府送來了一封信。
信中各種鼓勵,順帶饒上一句登州已經有十幾年沒見著解元了。
劉昭底氣十足,飲盡半斤酒後,莫名其妙考慮起來劉家出了解元後該如何去做。是宴請整個文登,還是將這事兒告訴給那些天南海北的叔伯兄弟們?
解元說重要也不重要,可就是這麽個可有可無的東西,登州真的十來年沒見了。的確,登州府舉人遍地,可舉人遍地也意味著拔尖兒的真不多。真有本事的都在京城呢,靠著在家的這群閑散舉人,登州有什麽資格吹噓?
“約兒,前程似錦!”
劉約笑的很難看。
第二天便是出發的日子了,文登舉縣歡送,似乎今天送走的就是解元。
好不容易熬到出城門,劉約再也繃不住了。
“鏡先生,這解元你可得穩住啊!”
“公子,我又不是登州的希望。”
“你是整個張村的希望呢!”
“嗬嗬,行將就木的希望……那是真沒有什麽希望了。”
周秀才陪著微笑,心底一直默念著字跡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