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9章 丑容

  雖然對於十四阿哥多手多腳的舉動很是費解也很是埋怨,但是由於她自己沒有盡到一個兒媳婦的職責,因此穆哲不得不心不甘情不願,但又不得不裝裝樣子走過場般地追在那母子二人的身後,虛情假意一番。


  「額娘,快讓媳婦看看,您的手傷著沒有?唉呀呀,手都有些腫了呢!哎呀,您也真是的,太讓媳婦心疼了!以後這種事兒直接吩咐奴才去做就行了,哪兒用得著勞您大駕呢!奴才就是奴才,給誰當差就是誰的奴才!連主子的話都敢不聽,這是想要造反還是要幹什麼?別忘了,這兒可是永和宮,皇上不是一向都是最講規矩的嗎?哪個奴才若是膽敢不聽主子的吩咐,就按宮規處置他們,看他們還敢不敢狗仗人勢!」


  十四阿哥本是打算息事寧人,哪裡料到自己的福晉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不是在拱皇太后的火嗎?他好不容易費了那麼大的勁兒才將冰凝成功解救出來,眼看著即將毀於一旦,氣得他真恨不能衝上去給穆哲一巴掌,同時狠狠地朝她斥責一番:「你還嫌不夠亂嗎?還想再拱額娘的火氣嗎?還嫌年四嫂挨的巴掌不夠嗎?」


  然而這番場面只是十四阿哥幻想中的樣子罷了,那些話他半個字都沒有朝穆哲責備,並不是說他怕了穆哲,而是擔心被皇太后看出端倪。雖然此時的他又急又氣,但是當著皇太后的面,十四阿哥委實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生怕被人看出來他有心偏袒冰凝,從而給她帶來更進一步的災難。然而穆哲實在是太過氣人,他若是沒有什麼表示的話,怕她更是要得寸進尺、變本加厲了。


  「你就長了一張嘴是嗎?你那手腳是幹什麼?還不趕快服侍額娘,還在那裡啰啰嗦嗦地說什麼!」


  穆哲那一番指桑罵槐本意就是想要加大皇太后與皇上之間的恩怨,以便自己的夫君從中獲利,可是哪裡料到她這番好心好意之舉十四阿哥不但不領情,反而被當眾責罵,心中委屈得不行。然而十四阿哥說得也不錯,請皇太后息怒是她這個兒媳婦的責任,因此被罵也是一點兒也不冤枉,令她沒有半點兒反駁的理由來為自己辯解,於是自然而然地,她將這股怨氣又含沙射影地撒到了冰凝的頭上。


  「哎呀呀老天爺呀,這正月天怕不是要出來個毒日頭吧?我這盡心儘力服侍的倒是挨了說,那氣得額娘頭暈此花的反倒是平安無事,都是兒媳婦,怎麼同人不同命了呢?」


  冰凝先是被皇太后一頓辱罵並挨了巴掌,現在又被穆哲一番陰陽怪氣地好一通奚落,心中自是萬分難過,不過她也知道,這是皇太后因為十四阿哥向皇上行君臣之禮而引發的怒火,殃及了她這個池魚。如果這番辱罵、這個巴掌,能夠讓娘娘與皇上之間冰釋前嫌,她覺得實在是太值得了。雖然自己很沒有臉面,但是比起皇上所遭受過的屈辱,自己的這點兒委屈還算什麼呢?畢竟皇上可是天子之尊,自己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側福晉而已。


  至於說穆哲嘛,她是做嫂子的,既是大人有大量,也是不跟弟妹一般見識,唯有讓皇太后儘快息怒才是當務之急,於是冰凝強忍著臉上火辣辣的疼痛,強忍著眾人的恥笑奚落,當著一屋子的奴才們,趕快上前兩步跪在她的面前,恭恭敬敬地開口說道:「額娘的教誨,媳婦謹記在心,還望您好生保重身子,切不可。」


  事到如此,皇太后也是隱隱有些後悔,畢竟當著那麼多奴才的面令冰凝顏面盡失確實不是她的初衷,另外冰凝若真是想探聽什麼完全可以私底下動手腳,哪裡用得著親自上陣?唉,怪只怪那幫不聽話的奴才們,若不是奴才們齊刷刷地按兵不動,她何苦盛怒之下下此重手?所以說,她也是被逼到了那個地步,假若剛才那些奴才們紛紛開口替她們曾經的主子求情,她當然是會借著這個台階不了了之的。


  原本就有悔意,又見冰凝說了服軟的話,皇太后總算是給自己找了一個體面的台階,也就沒有再繼續為難她。


  「你若是真心實意悔改,每日里記念著這些教誨,也算是額娘沒有白白浪費這麼多的口舌。行了,你先下去吧!大過年的日子裡,整天見你這張苦瓜臉,本宮也算是晦氣透頂了。」


  一場風波總算是以冰凝的忍辱負重而暫時平靜下來,見皇太后終於鬆口下來,冰凝當然是無心戀戰,巴不得早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於是趕快就此告退。


  一待主僕兩人回到暫居的偏殿,月影立即關上房門,趕快和湛露兩個人手忙腳亂地給冰凝敷冷巾。然而兩三條冷巾敷下來,冰凝的傷勢沒有半點好轉,相反左側臉頰已經明顯地紅腫起來,月影見狀急得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小姐,這可怎麼辦啊!奴婢實在是不敢再敷冷巾子,這大正月的,萬一引發了寒症怎麼辦?可是如果不敷冷巾子,可是奴婢眼看著已經腫起來了呢,萬一將來臉上留下疤痕可就糟糕了!要不,奴婢去找齊公公,求齊公公去太醫院請太醫前來醫治吧。」


  由於左側臉頰已經火辣辣地疼痛,即使不用照鏡子冰凝都知道,一定是腫成了一個大桃子,不過她仍是吩咐月影「去拿個鏡子過來吧。」


  月影以為冰凝不相信她的傷情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於是趕快去取了一面鏡子過來。當鏡子映出這張面目全非的面龐之後,她的心中竟是如止水般的平靜,甚至是左側偏偏頭,右側偏偏頭,彷彿是剛剛上好精緻的妝容或是別了件漂亮的首飾,左顧右盼、自顧欣賞似的。見冰凝的舉動如此反常,月影好生奇怪,她自己都已經急得火上房了,怎麼她家小姐還跟沒事兒人似的?


  「小姐,您難道看不到嗎?已經腫得,腫得,紅得有些……,您趕快發句話,奴婢好趕快去齊公公那裡傳個吩咐過去請太醫,要不皇上若是……」


  月影再度將皇上搬了出來,希望這個屢試不爽的法子能夠令她家小姐怕了皇上尋她的不是,趕快點頭同意她去請太醫,可是月影哪裡料到,她不提皇上還好,越是搬出皇上這個救兵越是堅定了冰凝拒請太醫的決心。


  鏡子里的這張臉哪裡還有半點美貌如仙、超凡脫俗,但凡再有一個人進了這屋子見到這張臉都是要被嚇得倒退幾步,誤以為自己遇到了什麼鬼怪。半邊臉腫得老高,紅得發亮,還有幾道血痕從外眼角斜穿而過到了下巴,而另外半張臉則面色如常,兩相對比之下更令整張臉看起來就像那歪瓜裂棗般,猶如一個怪物。


  然而一慣極重儀容儀錶,甚至有些輕微潔癖的冰凝此時竟是沒有半點恢復舊時容顏的急迫心情,她並不是想藉此邀功請賞,而是忽然間有些感慨起來。若果見到現在的她,他會做何感想呢?怕了她這副醜八怪的樣子?如果她一輩子都是這般模樣,他又會做何感想呢?色衰愛馳,不用再等幾年光景,老天爺就提前讓她體味這個中的滋味了。現在只是三道血痕,當過些日子血痕處結痂、脫落,留下三道淡月白色的疤痕,就是塗上三四層胭脂水粉都遮擋不住它們的觸目驚心,他的愛還能堅持有多久?

  自從他成為帝王以來,冰凝總是止不住地會想起這些問題,因為作為帝王,從此以後每隔三年就要進行一次的選秀將不可避免地在歲月的長河中不停地上演。「願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的卓文君與司馬相如又如何?不是一樣逃脫不了司馬相如一心納妾的執著嗎?更不要說成為一代帝王之後的他,以嚴守規矩出了名的他,怎麼可能為了區區一個女人而廢了祖制?怎麼可能為了她而斷了開枝散葉的後路?


  冰凝陷入了沉思之中,月影卻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她知道這個事情耽擱不起,萬一她家小姐破了相,那可是事關一輩子幸福的天大的事情啊!

  「小姐,那奴婢這就趕快先去齊公公那裡走一趟了。」


  月影這個激將法果然奏效,許久沒有出聲的冰凝當即厲聲制止了她。


  「月影!想當初最開始的時候,咱們的日子比這不知道要艱難多少,可是咱們都沒有麻煩過小武子一星半點,那麼難的時候都挺過來了,一個多月的功夫都熬過來了,怎麼現在這麼點兒小事兒就亂了方寸?」


  「小姐呀,您怎麼?您怎麼這麼……這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不知道有多心疼呢!」


  彷彿是一語點醒夢中人,月影這句「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令冰凝突然間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於是急不可耐地吩咐月影。


  「你快,快去小武子那裡走一趟,千萬當心,別驚擾了皇太後娘娘,見了小武子,你就跟他說是我的吩咐,剛剛在皇太后那裡發生的事情,萬萬不可稟報給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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