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0章 機關算盡

  高公公是誰?他可不是普通的奴才,是皇上的貼身奴僕,是皇上的代言人,皇上不在場的時候,他就是皇上的化身,就是皇上的代表,這也是剛剛他那一句「奴才傳萬歲爺聖旨」出口之後,眾人立即齊唰唰地跪下,他再一句「三阿哥聽旨」,弘時立即回復一句「兒臣在」的真正原因。


  要知道,就算是皇後娘娘面對高無庸也要強打起三分的笑臉來,就是權高位重的怡親王或是倚老賣老的隆科多舅舅見了高公公都要恭敬有加以禮相待,而淑清不過是一個妃子,竟然膽大妄為到不但不給半分情面,她哪裡是教訓奴才,完全就是以下犯上。


  失去理智的淑清在盛怒之下居然掌摑了高公公,這是任何人都沒有意料到的結局,眾人只當娘娘太過氣憤,罵幾句出出氣解解恨也是有情可原,因此不管是主子還是奴才,都沒有一個人上前相勸,任由她將高無庸痛斥一個體無完膚。然而隨著這一掌的揮出,事態突然間一發不可收拾起來。打了皇上的貼身奴才不就相當於打了皇上的臉嗎?


  弘時阿哥第一個反應了過來,雖然他對皇上的這個決定很是不服也極其憤慨,但畢竟他還有理智,還知道自己是臣子,是阿哥,聖旨豈能不遵?

  「額娘,您莫要擔心了。高公公傳了旨,就讓他回去復命吧。」


  「不行,不能就這麼便宜了這些奴才!這道聖旨定不是你皇阿瑪做出的,定是那些個奸詐小人假傳聖旨的結果,額娘不信了,奴才還能造反到主子的頭上去?」


  淑清不相信聖旨是真,但弘時阿哥卻相信這道聖旨不假,雖然他也是難以接受,但是這種法子也只有他的阿瑪能夠想得出來,奴才是斷斷不會有這般智慧的。只是這些話他沒法兒當著高無庸以及一眾女眷說起,想來想去,還是先安撫了淑清再說。


  「額娘,您先消消氣,高公公這不是已經挨了罰嘛,他就是孫猴子變的,也終究逃不過您的手心不是?跟一個奴才置氣,不僅傷了您的身子,還失了您的身份,您這是何苦呢?冤有頭債有主,將來待兒子查出來是誰給咱們使下這個絆子,兒子定是不會放過他一絲半毫,額娘這樣可好?」


  淑清一巴掌下去,心裡的怨氣或多或少發泄了一大半下去,再加上弘時阿哥的勸阻,心情總算是稍稍平靜了一些。再看看眼前高無庸的這一張大花臉,理智又更加回復多了幾分。身為妃子,淑清當然知道這一巴掌下去,意味著什麼,可是事已至此再也沒有半點挽回的餘地,無奈之下也只得是這般了。不過雖然知道自己又闖了大禍,但是跟冰凝一樣的心理,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反正三阿哥就要被貶去戍邊了,前途未卜、吉凶未卜,她的精神支柱早已經轟然倒塌,哪裡還顧得上自己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因此一腔怨氣之下,淑清即便是闖了大禍也依然不輸陣仗。


  「哼,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奴才,看你猖狂到幾時!本宮這是替萬歲爺教訓你,否則如此不懂規矩之人留在萬歲爺身邊早早晚晚都是禍害。」


  高無庸雖然有皇上在背後撐腰,但他畢竟是做奴才的,還有自知知明,因此不管齊妃娘娘罵得如何難聽,他都是三緘其口、一言不發。見自己一個人罵來罵去,高無庸根本不接她的茬兒,獨角戲唱多了也是無趣,再加上自己就算是罵得累倒了也無法改變弘時阿哥的戍守邊疆的命運,一時間又是悲上心來。


  「怎麼,傳完聖旨還不走?還想在本宮這裡興風作浪不成?還是說想要向本宮討賞錢?做夢!想都別想!滾,趕快給我滾!」


  即使淑清這般怒罵,高無庸仍是一副毫無表情的模樣,既不動怒,面上也無愧色,而是繼續公事公辦道:「啟稟娘娘,奴才這就退下。」


  說完,高無庸收起聖旨進自己的袖籠里,頂著一張腫得老高的臉回了養心殿復命。


  待高無庸退下之後,弘時阿哥讓其它女眷趕快也一併退下,而他則和菊香兩人一起攙扶著淑清回了房裡。一進了房裡,淑清所有的厲色全都消失怠盡,取而代之的是滿臉愁容和滿腔悲憤。


  「萬歲爺怎麼會這麼狠心呢?你可是皇長子啊!平叛的時候不去立軍功,現在天下太平反而要你去戍守邊疆,這是要將咱們母子趕盡殺絕啊!咱們娘兒倆相依為命還不成嗎?為什麼要把咱們往絕路上逼呢?」


  淑清不理解,弘時阿哥也有些不太能夠理解。雖然他們父子兩人一貫不相和睦,但是皇上若要是想對他痛下殺手也不至於一直耗到現在,按照他的理解,那就是因為皇上還念及他們父子親情,下不去這個狠手。然而一直下不去的狠手,在這個時候突然使出這道殺手鐧,確實是將他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弘時阿哥是有奪儲之心的,發往邊疆之後,消息閉塞、鞭長莫及,想一想他十四叔的境遇,他就能夠想象得出來自己未來是個什麼親的情形。他不想重蹈他十四叔的復轍,然而抗旨不遵也是天大的罪過,還是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抗旨不遵,他再是手眼通天,又豈能胳膊擰得過大腿?

  剛剛被淑清的無理取鬧擾亂了心思,現在回了他額娘的房裡,就連菊香都被屏退下去,屋子裡就剩下她們母子二人的時候,弘時阿哥這才突然間發現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問題。


  「額娘,真是奇怪了呢!兒子在那邊布的眼線從來沒有失手過,怎麼這一回皇阿瑪下的聖旨,兒子事先竟是一丁點兒的風聲都沒有聽到呢?」


  經過弘時阿哥這麼一提醒,淑清也突然間想到了這個問題。畢竟不是自己布下的眼線,淑清上次聽說之後,被嚇得體如篩糠,好不容易被三阿哥勸好了,也就沒有再去多想這件事情,現在被弘時阿哥提了出來,她也是覺得份外蹊蹺。


  「會不會是你的奴才被發現了?」


  「不可能的!如果被發現了,怎麼那奴才還好好地當差,沒受半點牽連?依照皇阿瑪的脾氣,若是發現了什麼,那奴才就是被抽筋剝皮都解不了心頭之恨,哪裡還會容得下他繼續好好當差?」


  「說的也是呢。要不就是那奴才臨陣倒戈了?」


  「也不可能,昨天那奴才還跟兒子發來了一件極重要的事情呢,總不可能是連夜倒戈吧?再說了,兒子在那邊可不是只有一個眼線,若是一個倒戈了,總不能個個都倒戈吧。若是一個倒戈了,另一個也會跟兒子透露消息的,所以不管怎麼講,都不可能是奴才們反了水。」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可是將淑清和弘時阿哥兩個人愁死了。聖旨不能不遵,這已經是極為憋屈的事情了,若是連幕後的黑手都揪不出來,豈不是敵在暗處,他們天天都要提防冷箭暗器的偷襲?


  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出個法子來,弘時阿哥又是啟程在即,在養心殿培植一個眼線花重金銀兩都是小得擺不上檯面的問題,最主要的是合適的人選,這可不是花了重金就能夠買得到的,畢竟是殺頭的罪名,普通的奴才誰會為了銀子冒殺頭的風險干這等勾當呢?若不是被逼到絕境上,才不會有人做這樣賠本的買賣。因此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漏掉一個的法子在處理眼線的問題上是行不通的,畢竟弘時阿哥從眼線那裡獲得的情報讓他嘗到了巨大的甜頭,因此無論如何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提下,他是不會輕易毀了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情報網的。


  眼線還要再留心觀察考驗,幕後黑手一時半會兒揪不出來,聖旨已下即刻就要啟程,弘時阿哥這一回可算是嘗到了被逼入絕境的滋味,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弘時阿哥這一次之所以如此被動,一方面是在養心殿培植的黨羽沒能在第一時間傳遞出來消息,這個原因固然是首要因素,另一方面他也實在是沒能預料出來皇上能夠給他來這麼一招,簡直就是釜底抽薪。說真心話,不但弘時阿哥,就是淑清都沒能想到會是這個結果,要知道她可是跟皇上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又曾經享有獨房專寵近二十年,竟然也是沒有摸清皇上半丁點兒的脈。


  不管是淑清還是弘時阿哥都早已經將如意算盤打得噼哩啪啦格外響亮,依這母子二人的打算,原以為三阿哥橫豎不過挨上幾十大板,再在祖宗牌位前罰跪數日,打板子當然不是皇上親自打,自有宮人負責,連皇上身邊的奴才都能夠收買了過來,更不要說行刑太監了。至於罰跪,膝蓋上綁上護膝,甚至穿上加厚的棉褲,反正現在才剛剛三月天,春寒料峭的季節,穿個棉褲也不算是太過份的事情。


  總而言之,淑清母子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計出來發配西北、戍守邊疆這個結局,正可謂機關算盡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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