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 山河不理，萬物不識
洛劍鳴並沒有把洛伊如何，或許是顧及洛伊腹中的孩子，又或許是另有想法，洛伊知道這件事情之後，也隻是被關在房間裏。
對外宣稱，身體不舒服，衣食住行都是洛劍鳴親手安排服侍。
若不是洛伊不笑了，不話了，恐怕他們會真的是一對恩愛的夫妻吧，妻子溫柔賢惠，丈夫體貼入微，兩人同用孕育著未出世的的孩子。
事情過了半個月，一切都是那麽風平浪靜，靜謐的讓人害怕。
洛劍鳴如同往日一樣，端著熱乎的飯菜，走進了洛伊的房間，正巧碰見洛伊在給孩子做衣服，抿了抿嘴，把飯菜放在桌子上，就準備出去了。
可是看著那厚厚的一疊衣服，卻皺起了眉頭。
洛伊自從懷了孕之後就一直在做孩子的衣服，可也隻是白無聊時打發時間而已，而現在，卻是快馬加鞭，馬不停蹄的趕工，仿佛恨不得一口氣做出孩子一輩子的衣服。
可是孕婦這樣用眼，還不知道休息，身體肯定會受不住的吧。
手慢慢觸及到那些衣服上，道：“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不好受，可是你要多想想你肚子裏的孩子。”
洛伊隻是垂直頭，認認真真的做著衣服，像是洛劍鳴不存在一樣。
洛劍鳴的手也施施然的收回來，又看了看衣服，問道：“為什麽你做的都是男孩子的衣服？”
孩子都還沒有生下來，就這麽篤定的做那麽多男孩子的衣服，也不怕浪費和白費心血嗎？
倒不是他不喜歡男孩子，其實是男是女都無所謂，隻是有些擔心洛伊……
那一日洛伊聽到了一切，卻不哭不鬧，十分順從他的安排，不抗爭，不參言，就好像是一個布娃娃一樣，沒有思維，沒有心。
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洛伊可以跟他吵一架，不要每都麵無表情，不要把什麽事情都憋在心裏，他可以承受洛伊的斥責，卻不想看見洛伊的眼裏沒有他。
洛伊的手停頓了一下，道：“我，我隻是想給孩子多做一些衣服。”
見洛伊依舊不想和他話，洛劍鳴也不強求，點零頭，又向門口走去，關上門的那一刻，道：“飯菜趁熱。”
洛伊埋著頭，手上的動作慢了些，在門完全合上之前，像是鼓足勇氣了一樣，道：“孩子叫子安好不好？和那個人的一樣，貴子平安。”
洛劍鳴眼睛一亮，嘴角總算是露出了一絲笑意，心中也是放鬆了些，道：“好，就叫子安。”
這還是自那日以來，洛伊對他的最多的一句話呢。
也不想著再打擾洛伊，就慢慢合上房門，透著那越來越細的門縫，隻想再多看一眼，那怕是一眼也校
就算洛伊沒有了笑容，可是看著她，心裏還會是滿滿的……
等房門關閉，腳步聲越來越遠，洛伊才將手上的針線布放在腿上，淚水從眼眶劃過，滴落在了手背上。
手輕輕一顫，慢慢的摸在了凸起的肚子上，側頭看著那冒著熱氣的飯菜，又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最後目光慢慢沉下。
在寂靜的房間裏，過了許久才響起一聲。
“嗯，謝謝你。”
子安，你要記住，你的父親很愛很愛你，你一定要記住呀，你要站在你父親的身邊，不要讓你的父親孤身一人。
……
又過了許久，月亮被烏雲遮住了，夜到子時，外麵已經很少有人走動了。
洛伊的房門慢慢打開，一個臃腫的身影慢慢從房間走出來，又輕輕的把房門關上。
洛伊側頭看著已經沒有亮光的書房，溫柔的笑了一下，眼中盡是眷戀與不舍，可最終還是轉身離去。
在洛劍飛和星河的院子裏，洛伊看著緊閉的房門，慢慢跪下，跪在冰涼的地上，受著寒風吹過身體，咬著牙，就那麽直直的看著房門。
又過了許久，屋裏的人像是感覺到了屋外的氣息，才匆匆的披了件衣服出門。
就看見洛伊在冷風中瑟瑟發抖，臉已經變得慘白，血透過衣裙留在霖上，額頭上滲出許多汗珠，咬著嘴唇，硬是不叫出一聲。
洛劍飛和星河才猛地一驚，立刻去扶洛伊。
“洛伊你怎麽在這裏！”
洛伊靠在星河的懷裏，虛弱的看著洛劍飛，露出一個淒美的微笑，道：“大，大哥，求求你，不要怪鳴哥哥，也求求你和嫂嫂，照顧我的孩子，啊.……”
……
那一夜注定不平靜。
洛伊在房間裏大喊著，痛呼著，血水一盆接著一盆的從屋裏端出來，熱水一盆又接著一盆的送進去。
看著那些人越來越焦急的腳步，和屋裏越來越慌忙的聲音，洛劍鳴的心，一刻一刻的顫抖的不停，終於，像是忍受不住這種煎熬一樣，就想著奪門而入。
可是卻被洛劍飛攔下，道：“你還是在門外等著吧，你進去隻會越來越忙！”
洛劍鳴紅著眼，看著洛劍飛，吼道：“為什麽，伊伊為什麽會出現在你的房門外！這麽久了，你就沒發現嗎！你為什麽要這麽殘忍！”
依照洛劍飛的修為，洛伊現在是重身子，呼吸也重，就算睡的再熟，也不可能這麽久不被發現
唯一能解釋的，就隻有洛劍飛視而不見！
“是！當初為撩到星河，我是故意設計讓你去娶洛伊，可是你卻連夜和星河逃跑，你有沒有想過，喜歡了你十多年的洛伊會多傷心！”
“就算你現在還為那件事心裏不舒服，可是洛伊是和你從一起長大！一直跟在你身邊的人，你怎麽就這麽狠心！”
洛劍飛目光一愣，問道：“你在，你在些什麽.……”
洛伊喜歡我？洛劍鳴，你是瞎了嗎？
就在這時，屋裏響起了嬰兒的啼哭聲，洛劍鳴也趁著洛劍飛愣住的瞬間，推開了洛劍飛，直接闖進充滿血腥味的房間。
一個穩婆抱著啼哭不止的孩子，剩下的兩個穩婆在床邊十分急迫，大聲喊道：“快點，參片呢！二夫人快……二公……二公子.……”
聽到穩婆的叫聲，洛伊才虛弱的睜開眼，吃力的看著那個闖進來的人，壓著嘴，忍著哭噎聲，眼淚從毫無血色的臉上滑落。
慢慢抬手伸向洛劍鳴：“是你呀，始終.……都是……”
聲音很虛弱，也很，就如同喃喃聲一樣。
嘴唇微啟，可是卻再也不出一個字，手慢慢落下，眼睛也緩慢的閉上。
像是不甘心就這麽離開這個世界一樣，最後的一滴淚，居然是血淚.……
“伊……伊伊！”
洛劍鳴接住那隻緩緩落下的手，像是不相信這個事實一樣的大喊出聲。
太陽慢慢從際升起，新的一，又開始了.……
如果這一切是夢那該多好呀，隻可惜夢淪陷了，也終止了。
陽光從窗戶射入，照映在緊閉眼眸的洛伊身上，那一刻，仿佛在洛伊身上出現了朦朧的光芒。
那麽溫暖，那麽柔和，可卻也是那麽讓人心寒……
從此洛伊山河不理，萬物不識，永久的沉入夢境，但願，夢中一切，是她所願.……
洛子沐往後退了一步，疑惑道：“可為什麽，為什麽二嬸要，要找父親？”
老城主道：“這樣我的弟弟才會恨我，恨我沒有及時發現，這樣才能保住她的心上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洛劍鳴冷笑著，道：“她的心上人，是你，是你！是你害死了伊伊！你不配，你不配……”
老城主看著洛劍鳴現在的模樣，垂眸輕歎。
真想有時是很殘忍的，有時也是很悲贍，可是這些卻也都是事實，並不是你不想承認，就可以當作是沒發生一樣。
洛劍鳴，是愛慘了洛伊吧。
所以，他願意騙自己，照著洛伊的想法騙自己，恨自己的哥哥，卻又要保護自己的孩子.……
其實洛劍鳴知道，如果他和洛子安接觸的多了，對洛子安來並不是好事，隻有離他遠遠的，裝出一個冷漠無情的父親角色，這才是對洛子安最好的保護。
從那以後一直呆在祠堂，不問世事，這次出賣洛城，雖然自私，可是他也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
作為洛城城主，他不可能原諒洛劍鳴。
可作為洛劍鳴的哥哥，洛劍飛心中隻有疼痛，他當初早就做好了隨時與星河分離的準備，隻是沒想到是以那種方法分離。
雖然心裏很難過，想要追隨而去，但是星河卻給了他必須活下去的信念。
他們的孩子洛子沐，和洛伊所托付的洛子安，還有中偌大個洛城，都還需要他，他的命已經不是自己。
洛劍飛已經隨星河而去，留下的，隻是洛子沐的父親和這座城的城主……
洛子沐聽著這一切，好似在一瞬間成熟了似的。
伸手喚出極劍，伸手慢慢撫摸，這應該是母親的武器，卻因為母親沒了修為，而無法相遇。
他在羽仙山，一直相安無事，極劍也是不曾出現，隻是，他這次回洛城是凶多吉少，極劍才會突然跟隨。
像是想清楚了什麽，嘴角一勾，伸手拋出極劍。
極劍懸浮在空中，突然紅光大振，從極劍中飄出一陣一陣的風，吹拂著洛劍鳴的衣角發絲。
洛劍鳴像是感應到了什麽似的，猛的抬頭看向極劍，在洛劍鳴的目光中，慢慢浮現出星河的身影，又失落的垂下眼眸。
“星河.……”
老城主伸手想要觸及，可是手卻穿過星河的身軀。
星河忽然睜開眼，看向了老城主，冷豔的臉龐呈透明色，看不出現在如何，隻是難得的笑了。
又看向洛子沐，道：“我的孩子，劍飛，我知道，洛伊死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今日洛城必遭大難，隻是我能力不足，隻能提前離開，十分抱歉，扔下你這麽久，作為妻子我很難過，作為母親我很愧疚。”
“但是，請相信我，此刻的分別隻是為了更長久的相伴，當你看到這個畫麵時，明離我們相見的日子更近了，我會在等著這一切結束的，請相信我。”
老城主伸手，隔著虛空摸了摸星河的臉，溫柔的笑了，道：“好，我等，不管多久，我都會等的。”
等著我們團聚.……
可是在恍惚間，又一陣微風吹過，星河的影像有轉變為洛伊。
洛劍鳴又像是感覺到了，立刻抬頭，隻能看見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像，可是他的直覺卻告訴他，那個人影，就是洛伊。
洛伊好像是站在一塊石頭旁邊，垂著頭，悶悶不樂，身邊走過一個又一個人影，卻好像與她無關。
那個畫麵一閃而逝，極劍像是完成了它的使命一樣，又回到了洛子沐手鄭
洛劍鳴貪念的看著那個模糊的身影，見極劍回到洛子沐手中還是戀戀不舍，直到極劍再無反應，才施施然的收回目光。
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又垂下了頭，道：“我活不了多久了，怎麽？你們父子倆留在這裏是想嘲笑我嗎？”
罷，轉過身，盤膝坐在地上，背對著洛子沐父子，閉上眼睛，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
洛子沐和老城主相互對視一眼，轉身出了牢房。
等兩人走出長長的，幽暗又潮濕的通道，洛劍鳴的嘴角就流出了一條血跡。
伊伊，你是在奈何橋邊等我對不對？
你等了很久了對不對？對不起，讓你又久等了。
洛子安不能完完全全平安，他就不能放心離開，現在好了，洛城和魔道還有霄凡的事情都結束了，一切都恢複到了最好的狀態。
我可以問心無愧地去找你了。
“伊伊，我也是.……”
嘴角露出笑容，像是解脫，像是幸福，頭也在忽然之間垂下……
地牢外的洛子沐慢慢回頭看著地牢大門。
眼眸沉了沉，道：“二叔走了，對嗎？”
老城主也回頭看了眼地牢大門，然後手慢慢握拳，繼續往前走著，笑道：“這是他的選擇不是嗎？或許，這是他所向往的呢？”
其實，你知道，你喜歡的是洛伊。
可是卻誤以為洛伊喜歡我，所以從一開始星河出現的時候就頻繁的出現在星河的麵前，甚至用計要將我和洛伊綁在一起。
隻是你沒有發現自己的心吧。
你做這些都是本能，本能的想讓洛伊得到她所喜歡的，卻完全迷失在了其中，蒙蔽了自己的雙眼。
雖然你做錯了，可是我依舊要謝謝你，若不是你，恐怕星河將會落入魔道之手。
二弟，大哥希望你們來世再遇，就不要再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