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他不愛她
安逸的午後,空閑的婦女們躲在茶水間裏,嘀嘀咕咕的討論著屬於辦公室裏的八卦。“你說那兩個平日裏形影不離的丫頭,怎麽突然就不說話了?”
“聽說是為了男人。蕭丫頭要橫刀奪愛,紫苑丫頭肯定不樂意,所以就鬧起來了。那天我下班的時候,在樓下聽到紫苑衝著蕭然大吼,然後氣衝衝的跑了。比起紫苑,蕭然倒是顯得淡定多了,可能是身邊有朋友助陣的原因吧,”
“說來也真是的,當初那男人追求她的時候吧,擺著一副臭架子,現在那男人選了紫苑,她心裏又不平衡了。這女人呀,就是希望喜歡的不喜歡都圍著自己,才開心。”一個平時對蕭然就有意見的女人在一旁打著邊鼓。
“就是就是呀,聽說她都有男朋友了,還跑去搶人家的,真的是不知足呀。”
婦女們圍成一堆討論著與自己毫無關係的八卦,而茶水間外站著的是前來倒茶的蕭然,裏麵對自己的評價讓蕭然幾乎崩潰,怎麽會這樣子。蕭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原本和諧的辦公室怎麽突然就不和諧了。想想自己平日裏也沒有虧待這些大姐大媽,怎麽就這麽能胡掰亂扯,斷章取義呢。
這時有人拍了拍蕭然的肩膀,蕭然回頭一看竟然是胡淵:“淵姐。”
胡淵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走進了茶水間。
“午休時間結束了,最近朱阿姨請假了,黎姐說辦公室太髒太亂了,讓你們現在就去打掃衛生,省的你們閑著沒事亂嚼舌根。”
胡淵一發話,那些原本聚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大媽們互相望了一眼,然後一個個灰溜溜的離開了茶水間,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打掃起了屬於自己的那塊衛生角落。
“謝謝,大紅袍要嗎?”蕭然走進茶水間,拿起茶葉對胡淵說。
“不客氣,我就看不慣他們平時的氣焰。對了,黎姐讓你去下辦公室。”
“好,我馬上就去。”
胡淵傳遞完了黎姐的指令後就離開了,茶水間裏剩下了蕭然一個人。大紅袍的味道比之前的要苦澀些,有人說過喝茶的時候要看心情的,也許正是自己的心比較苦比較澀,所以連帶著茶水也苦了澀了。
去了趟黎姐的辦公室,沒有特別的事情,由於胡淵請假,所以下周一要陪同黎姐一起去江城參加一個會議。
江城,那個屬於駱米的城市,那個曾經差些就成為自己歸宿的地方,自上次離開那兒,至今也有一年多了,又會有什麽變化呢?
在臨下班的時候蕭然給BEN發去了信息,“大叔,幾點的車票?”
“五點的,丫頭,我不去了吧?”
“不行,我都跟同學說帶男朋友去參加她婚禮的,你現在臨時說不來,我怎麽辦?你是不是還沒買車票?”
“買好了,五點的,大概五點四十到蘇州。”
“恩,我到車站接你,然後我們一起去。”
“丫頭,我不去了吧,你自己去。”
“為什麽?”
“我不喜歡那麽多人的地方,誰也不認識。”
“你認識我就好了,來吧。”
一整沉默後,沒有了消息。不知道為什麽BEN總是不願意參加蕭然除了月月和秦凡以外的聚會。特別是蕭然朋友的婚禮,年前的時候就有那麽一次,那時蕭然想也許是兩個人才談,對將來不確定。可如今已經是四個月過去了,為什麽他還是推辭著,用一個很爛的借口推辭著。
五點還差五分鍾的時候,蕭然又一次發信息給BEN:“大叔,檢票了嗎?”
“檢票了。丫頭我想我還是不去了吧。”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這樣推辭著,蕭然火了:“隨便你,愛來不來。”
“那我不去了。”
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複,蕭然以為BEN知道自己生氣了會趕來的,結果卻是這樣。她忍不住打去了電話:“為什麽,你為什麽不肯來,難道真的不願意見我的朋友嗎?”
“我都不認識,去了尷尬。”
“你票都檢了,還這麽推辭,有意思嗎。快來吧,我現在去車站等你。”
“丫頭,我已經去不了了。我離開了車站了。”
當BEN淡然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蕭然的淚唰唰的落了下來。她再也忍不住的把茶水間的門關了起來,然後哭了出來。她壓抑著自己的聲音,她盡量不讓別人聽到。“為什麽,難道你就這麽討厭跟我參加朋友的婚禮嗎?到底是為什麽,我是你女朋友,你怎麽可以這樣臨時放我鴿子,你讓我怎麽去見那些朋友。”
“對不起,丫頭。”
“我不要這些對不起,我要你來。”
“可是我已經離開了車站。”
“你根本就沒有買車票沒有檢票,不然為什麽又要離開。”
“隨便你信不信。”
“在車站等我,我現在去上海!”說完掛斷了電話。
擦幹眼淚,用水洗淨了臉上殘留的妝麵,然後打了下班卡。蕭然打著車去了火車站,售票員說最早的車票要等到八點,蕭然無法再等待,她破天荒的在黃牛手中花了兩倍的價格買了張最早的車票。
BEN一直在發信息給蕭然,讓她不要去。可越是這樣蕭然就越要趕過去。直覺告訴她上海一定有什麽讓BEN不能離開的原因,她要去看個究竟,反正已經鬧了,就鬧大些吧。放縱自己的情緒,在BEN麵前不要掩藏了。
趕到上海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蕭然的肚子已經餓的咕咕叫了,在出站口看到了BEN,他沒有太多的語言,隻是說:“吃飯去吧。”然後蕭然跟在他後麵,上海的夜色下,蕭然緊跟著BEN,他們誰都沒有再說什麽,隻是任憑地鐵把他們帶到了南京路。
“吃什麽?”BEN問道蕭然。
“隨便。”蕭然沒有表情的回複。
“就這家吧,味道還不錯。”他們走進了一家賣牛肉麵的快餐店。裏麵絡繹不絕的是進進出出的客人,還有忙著收桌子的服務員。
“丫頭,今天不回去了?”坐定之後BEN問蕭然。
“這個時候來,當然不回去了。”
“那你住哪兒?”
“你家。”
“不行,不方便。”
“怎麽不方便了?你家有人?”蕭然不知道為什麽不方便,兩個人又不是沒有同床共枕過,怎麽就不方便了。
“就是不方便。”
蕭然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埋頭吃了屬於自己的食物。
吃完了,蕭然說,我們走吧。BEN說去哪兒,蕭然說去你家。然後自己就離開了餐館。BEN一路跟在她後麵。
對於上海蕭然並不陌生,她沿著南京路一直走,走到了外灘,繁華的街道,人頭湧動,偌大的城市,蕭然感到了孤單還有不安。BEN緊跟在自己後麵,可蕭然依然迷惘。
春天的外灘,由於還有幾天就要舉行世博了,外地的外國的遊客擠滿了外灘,這個曾經每次來到上海都要去的外灘,如今被遊人給堵滿了。不知道該去哪裏,蕭然放慢了腳步。BEN說,我們去坐船吧。
蕭然以為BEN會帶自己去坐大遊船,沒想到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售票口,BEN帶自己來到了渡頭,那個每天負責把市民從浦西擺渡到浦東的渡頭。
黃浦江的風很大,吹在身上依然寒意逼人。蕭然說,大叔帶我回家吧。BEN說,不行,今天不方便。
又是這句話,讓蕭然所有的委屈都無法爆發。她想對著BEN大聲說出自己心裏的委屈,但是她知道一旦開口就會止不住的流下眼淚。會讓周圍的人看笑話,會讓BEN覺得沒有麵子。
直到下了渡船,坐在浦東渡頭外的公交站台上,周圍很安靜,蕭然終於開口了:“大叔,你家裏是不是有大嬸在,所以不方便讓丫頭住你家?”
“什麽大嬸呀。丫頭別胡思亂想,隻是不方便而已。”
“這麽久以來,大叔把我當成什麽?是女朋友嗎?”
BEN點了點頭。
“那還有什麽不方便的呢?男朋友帶女朋友回家有什麽不方便的?”
“反正就是不行!”
“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呢?”
“我有陰影,還沒有充足的心理準備去接受丫頭走進我的生活。”他終於說實話了,蕭然聽到心碎了的聲音。
“原來這麽久以來,大叔都未能接受我。那麽我們還要糾纏什麽呢?你走吧。”蕭然的淚終於在說出最後三個字的時候落下了。她倔強的仰起頭,不願意讓BEN看到。
“那你呢?你這麽辦?”
“你不用管我,你走吧。”
一切被安靜的定了格,然後在同樣的對話反複了無數遍後,BEN終於選擇了踏上回家的公交車。望著遠去的公交車,蕭然再也忍不住的哭出了聲音,自己跑了那麽遠,一個人坐著動車來到上海,卻在這個深夜被BEN,那個被自己稱為男朋友的人丟在了陌生的城市街頭。
蕭然不甘心就這麽被拋下,她踏上了與BEN方才坐的一樣的公交線路,發了信息給BEN說自己就在後麵的車上。
她沒有把握BEN是不是會再理自己,她恐懼沒有方向的坐在公交上麵,不知道要去哪裏,要在哪兒下車。在手機即將因為沒有電而自動關機的時候,BEN回了信息,告訴蕭然下車的站台。
深夜的城市中,BEN站在了蕭然下車的地方。風中,那是一種希望,在絕望中透出的一絲絲希望。
“丫頭,給你找個賓館住下吧。”
“我沒帶身份證。”
“那打車回蘇城吧。”
“不,我就要跟著你。”
“別再這樣了,好嗎?我真的很累了,要休息了。”BEN表現出了不耐煩和憤怒,他的態度是那麽堅決,不容改變。
蕭然狠狠的望了一眼BEN,然後轉身就走了,縱橫交錯的道路,到底那條才是自己該走的?蕭然迷惘的前進著,她幻想著BEN會追著自己而來,可是在她無數次回頭都不見BEN的情況下,她知道,他真的丟下她了。
伸手攔了輛的士,讓司機帶自己去了最近的賓館。然後給自己衝了個澡,委屈卻不讓自己流淚。手機在插上電源之後重新開啟,跳出來的都是BEN的未接來電,原來他也會為自己擔心。蕭然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哭,而時間從不允許我們猶豫太久,因為在猶豫不決的時候,現實就會降臨。
BEN的電話再次打來,蕭然接了。
“丫頭,在哪裏?”
“賓館,你到家了?”
“是的,洗好澡了。你在哪個賓館,安全嗎?”
“你還在乎我的安全嗎?你把我一個人丟下的時候你怎麽不問我害不害怕呢?”
“對不起丫頭,不生氣了,好嗎?要我去看看你嗎?”
“你方便嗎?身邊沒有人嗎?”
“我真的一個人在家。怎麽就這麽疑心呢?”
“好,那你來看我。”蕭然告訴了BEN她的地址,不是為了什麽,隻為了證實他是不是方便出門,如果真的來看自己了,就說明他家裏確實沒有別人在,至少沒有別的女人在。
疑心,這個從小就有的習慣。好像自從爸爸離開媽媽之後,蕭然就得到了媽媽的真傳。媽媽總說男人沒有一個是不花心的,就像天下沒有一隻烏鴉是白色的。
BEN來了,隻是蕭然怎麽也沒有留住她。那晚她還是一個人在賓冷的賓館裏渡過,BEN隻停留了短短的一個小時就離開了。他是為了確定蕭然的安全還是為了心中的那一絲歉意,蕭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任何一種原因對蕭然而言都沒有意思,因為他還是走了,還是沒有讓自己住進他的家中。
第二天是周六,BEN陪著蕭然去了歡樂穀,在蕭然的堅持下他們坐了大擺鍾,後來聽工作人員說那是整個樂園裏最刺激的項目。
蕭然尖叫著放肆的哭著,因為沒有人會懷疑這些眼淚的來曆。有那麽一刻她體會到了死亡的恐怖,那是一種生命走到極限的感覺;有那麽一瞬間蕭然以為自己會從高空中墜落下來,然後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有那麽一秒,蕭然想握住身邊BEN的手,可是怎麽也抓不住。原來生命裏隻有自己才可以永遠陪伴在自己身邊。
重新降落到地麵的那一刻,蕭然已經泣不成聲了。她問BEN,自己還活著嗎?還活著,這個是最快樂的事情。
在原地休息了片刻,BEN買來了星巴克,這個蕭然從來沒有喝過的咖啡,因為她總覺得喝星巴克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在她的印象裏咖啡是十多塊就能買到一盒的便宜貨。
蕭然不太喜歡咖啡,苦苦的沒有茶葉順口,也不健康。可今天BEN買來的星巴克卻是甜甜的,特別是遞過咖啡的那一秒,BEN的笑容在陽光下顯得那麽溫馨和舒服,像融進身體裏的咖啡般暖暖的。
這一天他們沒有談感情沒有說那些不愉快的。很少的語言,卻是一次幸福的相處。他們可以手挽著手坐在園中的觀光車裏欣賞沿路的風景,他們可以一起坐旋轉木馬,蕭然坐在後麵的馬車裏,而BEN就是那在前麵騎著白馬的王子;他們可以一起玩泡泡,BEN在一邊微笑的看著隻有一罐肥皂沫,就可以自娛自樂吹著無數彩色泡泡的蕭然。他從來沒有發現過她可以那麽天真。
如果時間可以停止在這一天,那麽幸福就將是一輩子的事情。可是地球總是要運轉,太陽與月亮總是要交替的出現在城市的上空。相聚總是短暫分離也總是來得太快,而快樂注定在分別的那一刻被傷感所代替。
當太陽收起它的光芒,月亮露出它那慘淡的黃綠光亮時,BEN把蕭然送到了車站外麵。
簡單的一個擁抱一個吻別,為這次上海行劃上了句號。蕭然走過安全檢測儀的時候,快樂瞬間消失了。她不舍,不舍得離開,不舍得分離,亦不舍得幸福的時光被即將到來的明天所代替。
忘記多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那種舍不得離開的感覺,記憶裏隻有每次與駱米分別時才會出現。
孤單的回程,獨自依靠著動車的窗戶,窗外是望不到頭的黑,偶爾有點點火光,在蒼茫的夜色裏顯得微不足道。而自己是否就是BEN人生黑夜裏閃閃爍爍眾多火光中的一點呢?
在分別的那一刻蕭然明白,她的心裏有了他,不單單是因為那些虛幻的物質,她是真的把BEN放在心裏的某個角落了,除了駱米以外的那個角落。
回到月月家已經是夜裏十一點了。洗過澡,在月月一再的逼問下,蕭然把這兩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
“什麽?他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接受你!有沒有搞錯。”
“沒有搞錯,就是這樣的。”
“那蕭然,你在他心裏又算什麽呢?你打算怎麽辦?還這樣下去?”
“就這樣唄,我還能怎麽辦?”
“他根本沒愛你,最多隻是喜歡而已,我說你跟一個不愛你的男人在一起,你樂意呀?”
“蕭然!蕭然!”
蕭然假裝沒有聽見,假裝已經睡著了。其實她心裏都明白,他不愛她,但是隻要他喜歡自己就可以。因為再相愛的兩個人也不一定能走到最後,說不定這淡淡的喜歡到最後才是真正的幸福呢。
難得的使自己糊塗一下,變得笨一些,未嚐不是一件好事。不知道是哪個異性朋友對蕭然說過:“蕭然,你就是太聰明了,讓男人在你麵前沒有秘密。你也太理智了,理智的讓男人都無法靠近你。”
其實是自己太倔強太逞強了,再痛也不說痛,再苦也不說苦。讓別人都覺得自己是個大女人,其實骨子裏是個十足的小女人,她想有人疼有人愛,想在哭泣的時候有個肩膀依靠,可她卻從來不願意在男朋友麵前放聲哭泣。
所以這一次她選擇裝笨裝傻裝糊塗,那樣也許就可以不哭不痛不悲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