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縱覽天下風雲
也不知那士兵奔進大營中尋了主帥到底添油加醋說了些什麽，隻見不遠處軍營瞬間猶如滾油裏潑入了冷水，敲鑼打鼓的沸騰了起來，不多時，一列列黑甲士兵在主帥帶領下肅穆的湧到覃滄月所立的山腳處齊齊跪拜，恭迎仙人大駕。
??覃滄月差點繃不住笑出聲來。
??三叩九拜完畢，那同樣著黑甲的主帥自報家門道:“小人李崇義是這雲驪軍的掌印主帥，小人從軍前曾做過十年道士，本以為半路還俗，此生便注定與仙無緣了，萬萬沒想到，蒼天有眼，竟然真會有仙子降臨，助我成大業。不知仙子如何稱呼？”
??覃滄月勾勾手指示意他上前。
??李崇義踟躕了會兒，鼓足勇氣低首哈腰慢慢靠過去。
??“月尊。”覃滄月輕聲吐出兩個字。
??李崇義驚異的抬眸看著覃滄月好一會兒，餘光慢慢掃向天邊逐漸淡去的弦月，不知自動腦補了些什麽畫麵，忽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趕忙在覃滄月腳邊跪倒，低低道:“不知尊神駕到，弟子李崇義有失遠迎，還請尊神恕罪恕罪。”
??“好說。”覃滄月現在又累又餓又冷又困，總算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便不客氣了:“本尊需要一個清淨的地方打坐休息。”
??“是，是，是。”李崇義連聲答應，轉身大聲吩咐人去準備暖帳餐點，迎接貴客。
??覃滄月故意端好架子，目空一切的往前走，士兵們自動讓開一條路，李崇義謹小慎微的陪著笑緊隨其後。
??覃滄月實在是累的走不動了，所以此刻走路極慢，士兵們悄無聲息的放慢速度緊隨在後麵，大氣不敢出，敬畏之情溢於言表。
??半天，終於進入軍營，天色都大亮了。軍營裏地麵上的雪被打掃的幹幹淨淨，倒是走路省力多了，為覃滄月準備的專屬帳篷也已經準備好，覃滄月被李崇義熱情的讓進全新大帳。
??這麽短時間，這裏竟然擺放齊全，雖比覃滄月居住的冷宮還差很多，但生活用品應有盡有，對於行軍打仗居無定所的軍人來說，已經極其奢靡了。
??覃滄月在桌邊坐下，感知到桌下還細心的放了炭盆，溫暖的此刻又累又餓又困幾天以來孤獨荒山穿行，此刻終於見到活人的覃滄月心裏直想落淚。
??李崇義親手奉上熱茶。
??覃滄月將燙熱的瓷盞熨帖著自己被凍的通紅的小手，輕輕抿了一口，道:“你可知，有些事情，不足為外人道也？”
??“知，知，弟子知道。”李崇義露出一個了然的笑容，他又不傻，怎麽可能把得月尊者得天下這種天大的機密透露出去，何況月尊本尊此刻就在他的大營中，那不是要讓自己變成世間軍閥的活靶子嗎？要知道，君子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想到這他呼吸一窒，是了，除了進來通報的十夫長，還有他十個隊員知道呢，得趕快警告他們不能透露出去。
??“早飯好了嗎？”李崇義望帳外問了一聲，隨即陪笑向覃滄月道:“尊神，弟子去替您端早飯進來。”
??覃滄月用過李崇義親自端進來的還算豐盛的清粥小菜，實在有點體力不支，強忍著哈欠吩咐道:“本尊要休息了，沒事不要讓外人來打擾本尊。”
??“是是。”李崇義做出一個我明白，我懂得的表情，手腳麻利的收拾了碗筷退出去:“尊神有任何吩咐，叫門口侍衛去喚小人即可。”
??覃滄月一覺睡到中午。
??李崇義卻度刻如年。
??他不過是肅王手下一個將軍而已。得天下，別說是他，就是肅王，怕也是癡心妄想。
??他該怎麽辦？把月尊獻給肅王？顯然，這是必須的。
??還是鼓動肅王將月尊獻給眼下看來更有可能得到天下的……二皇子？
??能攀上高枝固然好，但肅王本是牧守湘贛的郡守常衡，趁此天下大亂，臨時自封為王，也想在亂世中占得半席之地，他受命帶領三萬黑甲大軍一路北上攻城略地，也著實打下了幾座城池，但若論天下局勢，想要笑到最後，也是難如登天。
??難道肅王有天子之命，所以上蒼派了月尊下凡來幫助肅王得天下？
??誰又說得準呢？夙嶽開國太祖不也是從一個小小的郡守起家的嗎？
??再難道，真正有天子命的人是自己？為什麽月尊偏偏降臨在自己營帳駐紮之地？難道隻是巧合？哪那麽多巧合？
??李崇義越想越糾結，越想越不知道該怎麽做才是對的。那，暫時封鎖消息總錯不了，慢慢想。
??又幾日後，覃滄月吃飽喝足休息夠了，就叫來李崇義聊天，想了解一下目前天下局勢。總不能一直逮著李崇義坑蒙拐騙混吃混喝到底吧？他雖看起來忠實敦厚，但想想他能帶領三萬精兵，指揮若定，肯定不可能是個純吃素的傻瓜。萬一他知道了自己是騙他的，自己肯定吃不了好果子。
??據李崇義講，覃氏皇族在得知犛蘇大軍攻破離皇城禦都百裏外的炎陵時候，太子就帶著十五萬京畿內衛護送宮內皇子公主嬪妃貴眷等人退去了汴州。有幾個本就留在自己封地的已經封王的皇子索性就地招兵買馬，名曰勤王禦蠻，至於居心，不遑揣測。天下各路軍閥也不甘示弱，趁這混亂之機，但凡有點兵權在握的，都紛紛劃地割據，伺機而動，待價而沽。
??最初引起戰火的南疆宿吏陳蒙及三江節度使文蕭李思遠龐輝，互相猜忌掣肘，由一開始的攻無不破變成現在的拉鋸不前。
??二皇子封地離西摩最近，他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打開蒼鱗關，引犛蘇人入關。他雖然出發的最晚，卻是最早打到中原腹地，占領禦都的。
??各懷鬼胎。
??都想趁火打劫，狠撈一筆。
??誰也不敢貿然信任別人，去當別人打頭陣的槍。
??若要判斷誰會最終坐大，還需要時間。
??覃滄月知道，太子定然是受命於父皇才遷了皇族親眷去汴州避禍的。父皇若肯走，以他能力，不是不可能東山再起的，可他選擇了留下，與禦都聖殿共存亡，怕是他心中有他必須如此堅持的理由，隻是不可能有人知道了吧。
??“那，你們駐紮在這山坳裏，用意何在呢？”覃滄月不懂兵法，也就隨意問問。
??李崇義搖頭黯然道:“尊神有所不知，是這樣的，我軍本攻占了清溪城，可肅王他的母族姨族均在這城中，肅王特意交代了，不能驚擾他們，所以我就帶軍駐紮在此，也算守望著清溪城，等肅王的下一步指示。”
??“奧！”覃滄月不置可否:“等指示啊？那不會延誤戰機嗎？”
??李崇義狡黠一笑:“不會。如今看起來是煙塵四起，真正敢勇往無前的卻沒幾個，大家都在試探。比如，收買人心。一開始陳蒙很嗜殺，現在不也收斂了很多。”
??“為什麽？”覃滄月不解。
??“帝國畢竟是帝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法不責眾和槍打出頭鳥大家都心知肚明。誰都想爭名奪利，但誰又都想全身而退，不到萬不得已或者有了十足把握，誰又真敢破釜沉舟啊！”李崇義解釋道。
??“奧！既想趁火打劫，又想全身而退，還想笑到最後。”覃滄月若有所思。
??“可不，就是這樣的。現在各方勢力的實力都不明朗，誰也不想當那個探路石。”李崇義有些自豪的下定義:“沒有一個稱得上當世豪傑，全是烏合之眾，唯利是圖，又膽小怕事的小人。”
??“可是，二皇子不是帶著西摩軍隊攻入禦都了嗎？”覃滄月道:“他算拔得頭籌了嗎？”
??“算……吧！”李崇義遲疑著，偷眼去觀察覃滄月表情，他也覺得二皇子勝出的幾率最大，一旦大局勢定下來，那些搖搖擺擺的牆頭草肯定紛紛依附，到時候二皇子勢力壯大，別的烏合之眾就不值一提了。看似天下大亂的一片狼藉，要說收拾，也不難收拾。
??覃滄月順勢提議道:“那我能不能去清溪城裏去轉轉，四處看看？”
??“當然能。”李崇義滿臉自豪:“從這崧山腳下一直到湘贛，可都是我的屬地。尊神想去哪就去哪，絕沒人敢說半個不字兒。”
??覃滄月微笑點頭:“如此甚好。”
??李崇義似得到了嘉獎，激動的紅光滿麵:“尊神想去哪？弟子陪您去。”
??覃滄月看了看他一身黑盔甲，李崇義馬上會意:“我知道我知道，尊神不想引人注目，我這就去換了便裝來，尊神稍待。”說著轉身就要跑，覃滄月叫住他:“別喊我尊神了，喊我月姑娘。”
??“啊！”李崇義一愣，隨即笑著撓頭道:“是弟子思慮不周了，月姑娘。”
??“你也不要自稱弟子。”覃滄月搖頭微笑:“你可是這威風凜凜的黑甲大軍堂堂主帥。”
??“是是，月姑娘教訓的是，弟子，額，不，在下記住了。”李崇義滿臉興奮的退出覃滄月營帳，不一會兒便安排一隊換了便裝的兵卒，抬著一頂小轎來接覃滄月。
??小轎在清溪城人流稀少的一處街道拐角處停下，李崇義跳下馬背，將韁繩拋給一名兵卒，陪同覃滄月步行拐入正街。留下看守轎子馬匹的四人，其餘換了便裝的兵卒便遠遠隨在他們左右，以便保護。
??覃滄月故意提議去城中轉轉，其實是打算找機會開溜的，但看這陣仗，不由得一陣沮喪。
??看李崇義態度，目前還算對自己神明臨世的身份深信不疑，加上那句，得月尊者得天下的蠱惑，他會讓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開溜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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