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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章【一更】

  「說什麼呢?」


  金少爺在宴席上轉了一大圈後走回了封西雲所在的那一桌, 手隨意的搭在了他的肩頭, 輕輕拍了一下。


  「我娘叫你們過去。」


  金夫人在上座,陸沅君和封西雲也就暫且先不談自己的事, 按著金家少爺所說的方向, 朝著金夫人的位置行去。


  戲檯子上咿咿呀呀的唱著,滿座的賓客里, 好這一口的搖頭晃腦的聽著。在盛玉京唱到妙處的時候, 還要拍著手叫聲好。


  不好這一口的都低頭跟同坐的人小聲說著什麼, 時不時的彼此交換一個會心的笑。


  叫好的人里喊的最響亮的仍是霍家的小閨女霍可靈, 不管自己的哥哥怎麼拽她,也沒法子讓妹妹安靜下來。


  多少人都看著呢, 不怕被人笑話。


  霍少爺覺得,自家的男丁不說人品德行如何吧, 好歹算是正常人, 走在路上不會引得路人側目。


  但霍家的閨女們也不曉得搭錯了哪根筋,霍克寧見天兒的穿男人衣裳也就算了, 小妹妹瘋瘋癲癲的, 也不像回事。


  對妹子沒辦法了,霍公子只好和同桌而坐的客人們拱手。


  「可靈年紀小不懂事, 諸位多擔待。」


  不擔待又能怎麼樣?霍家老先生在滬上不能算隻手遮天,也是權大勢大。小姑娘不過是給戲子叫好大聲了一點, 不是什麼無法容忍的事。


  路過戲檯子的時候, 陸沅君朝著盛玉京點了點頭, 用手指往後台的方向戳了戳, 做著唱完了後台等我的口型。


  盛玉京本以為自己沒有完成陸沅君布置的任務,真要唱一輩子的戲了。不過眼下來看,陸沅君還沒有徹底拋棄自己嘛。


  心裡頭有了底氣,台上扮作美嬌娘的少年動作更加流暢,眼神兒也靈動了許多。眼神兒里似鎖上了一把小鉤子,試圖勾住台下每一個看客的魂魄。


  旁的人不曉得,霍可靈是如痴如醉的挪不動步子了。


  金夫人看到封西雲和陸沅君並肩朝著自己走來,心裡頭別提多舒坦了。


  因著金少爺吩咐家裡頭的人,誰也不能把曼麗找上門的事情說給夫人聽,金夫人這會兒壓根兒不曉得方才在大門口發生了什麼。


  門口的事情不知道,席間陸沅君從銀行里挖人倒是聽了個清楚。侄兒西雲這未婚妻看著像個精明的,這也讓金夫人稍稍的放下了些心。


  她那弟弟娶的老婆就是又笨又膽小,封大帥在外頭花天酒地,愣是不敢去管,任由他去胡來。家裡頭被小妾們折騰的烏煙障氣不說,還把自己給氣的鬱鬱而終了。


  從眼下來看呢,沅君肯定是不會步西雲他娘的後塵的。


  陸司令雖是個泥腿子,但畢竟也是司令,放在過去那就是鎮守邊疆的大將軍。


  將門虎女性格都剛烈,新女性的眼裡又揉不得沙子,兩者相結合的陸沅君,金夫人找不出誰能比沅君更讓她滿意的姑娘了。


  於是等兩人走近的時候,金夫人都沒看侄兒一眼,先把陸沅君拽到了自己的身邊。


  沅君在金夫人的身邊坐下,右手被溫熱所包裹,金夫人開口語重心長。


  「我歲數也大了,你瞧瞧,到今天竟都活一個甲子了。」


  金夫人近來也感覺到了身體不再如從前硬朗,耳朵有時候不靈了,變天下雨的時候,腿疼腰疼頭疼,渾身上下都不得勁。


  尋常的頭疼腦熱,年輕人不吃藥扛幾天就能過去的,金夫人得抽噎小半個月,才能勉強好利索。


  歲數不饒人啊。


  「姑母曉得你還在孝期,按老理說三年五載的不該催你。」


  金夫人拍了拍沅君的手,繼續著。


  「可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皇帝都被拉下馬了,那些老規矩放一放也沒什麼的。」


  陸沅君對金夫人的說法怎麼看不曉得,封西雲是很樂意聽的。


  只見被金夫人拉著手的陸沅君沒有點頭,一旁站著的封少帥不住道。


  「姑母說的在理。」


  肯定自己姑母的同時,他還要往陸沅君的方向看,希望沅君也能有同樣的想法。


  金夫人一向對封西雲管教極為嚴厲,很少有能和侄兒想法一致的時候,早些讓他們成親似乎是開天闢地的頭一遭。


  「我說話你別插嘴。」


  封西雲還沒高興一會兒,金夫人便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講話。


  「沅君呀……」


  金夫人在喝止了侄兒以後,把陸沅君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膝頭。


  「我也沒幾年活頭了,說句不該說的,姑母怕自己撐不過你三年的孝期。」


  說到這裡,金夫人自己也覺得不吉利,哪有在壽宴上說這種喪氣話的。


  於是金夫人把矛頭對準了封西雲,用侄兒來講更合適,抬起一隻手,她點了點封少帥。


  「你看他,今年都二十七了。不缺胳膊不缺腿的,腦袋也靈光,總不能做老光棍兒吧。」


  就是村裡那些懶漢,三十歲之前也該取上媳婦了。


  金夫人這裡叨叨個不停,陸沅君沉默不語,她現在還真沒打算成親。西式的婚禮也好,中式的婚禮也罷,陸小姐覺得自己和封西雲還沒到入洞房的那個份兒上。


  誠然,在接觸之下,陸沅君能瞧見封西雲的好,和自己也算是意趣相投,又有運城做捆綁,可是有一點讓陸沅君遲遲不敢邁出這一步。


  萬一過不下去怎麼辦?

  無數的原由似繩索一樣把自己和封西雲捆在一起,過不下去也不能離婚呀。


  不管金夫人怎麼勸說,陸沅君既不敢點頭,也不敢抬頭。點頭怕給金夫人希望,抬頭怕對上封西雲滿懷期許的目光。


  「姑母,你說什麼呢?」


  封西雲自己雖然認同金夫人的話,但遲遲未見陸沅君答應,心裡頭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與其讓沅君開口拒絕,還不如他先上前阻攔。


  半彎下腰扣開了金夫人按在沅君手背上的指頭,拉起沅君就要離去。


  「您就看戲吧,戲唱的多好啊。」


  「你這孩子!」


  金夫人吊起眉梢:「我還沒跟沅君說完呢!」


  然而金夫人的聲音被甩在了身後,陸沅君被封西雲牽著走回了他們的那一桌。


  同桌的金家子女們,都幫著招呼客人去了。有兩個歲數小的,是金家姨太太生的,跟封西雲算不得表親,看見他就害怕。只好遠遠的坐在對面,也不敢湊近了跟少帥說話。


  左右的位子都空著,封西雲默默給自己斟了杯酒,端起來仰頭一口送入了腹中。


  「我們不是說好了,要等我父親孝期過了再商量嗎?」


  陸沅君以為之前已經和封西雲的那次談話,兩人在成親這方面已經達成了一致,可如今看來,封西雲似乎還懷有想要快些成親的期待。


  「我學的是軍事指揮和戰術理論。」


  酒杯落在桌上,脆生生的碰撞。一杯入口還未滿足,平時不怎麼喝酒的封西雲這會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你在課上講的那些社會問題,我聽著雖雲里霧裡,卻也覺得有道理。」


  從蛛絲馬跡之間,發現藏在水面之下的巨大問題,沅君的目光深遠。


  「社會的問題我不懂該如何解決,學校里沒教過,我父親也沒說過,自己呢,軍務就夠我忙的了,顧不上琢磨。」


  封西雲仰頭又是一飲而盡,辛辣的酒不知怎麼,竟然在舌尖蔓延出了絲絲縷縷的苦澀。


  「但從我所學習的角度出發,橫觀世界的話……」


  西方這會兒打成了一片血色汪洋,這股紛飛的戰火遲早會燒到東方來的。


  封西雲愁眉緊鎖,提起酒壺給自己滿滿的倒了一杯。透明的酒溢出灑落到了桌面上,封西雲才停下。


  酒液順著杯壁滑落,沾濕了封少帥的手指。不過好在烈酒揮發的極為迅速,除了手指頭上涼意襲來之外,並沒有別的不適。


  「太平日子怕是過不了幾年。」


  常在軍隊里行走,封西雲有種敏銳的直覺。


  就像陸沅君可以從嫖資上漲想到地產業的問題,封西雲同樣能夠從自己的軍營里發現細微末節,容易被人忽略的癥結。


  最後的這杯酒遲遲沒有端起,封西雲猶豫了好一陣子,不想繼續說自己的猜想,戰火可遠比房租上漲來的叫人傷神許多。


  「我想著,趁眼下還太平,我們儘早成親,能過幾年安生的日子。」


  到時候就算真的打仗了,自己落得和岳父陸司令一樣的結局,也算不枉活一輩子。


  總不能過奈何橋的時候,孟婆手裡端著忘卻前塵舊事的湯,別人哭哭啼啼的想自己在上頭的情人,他封西雲孤零零的還是獨身一人吧。


  「算了,興許是我想多了。」


  他不願意看陸沅君為難,手上的酒液干透後端起了杯子。


  辛辣的液體自舌尖湧入,沿著喉嚨一路向下,滑倒腹中才停下。每到一處,都似燒起了一團火,恨不得灼傷飲酒的人,給他長個飲酒不能急的記性。


  「以後的事情誰能說的准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會有另一村。撇開這些不稱心的事,封西雲把酒杯和酒壺一併推到了一旁。


  「我姑母的話你別放在心上,在你沒準備好之前,我們就成親。」


  封西雲聳聳肩,捏起筷子伸到盤子里,夾了一筷子小菜,放進了沅君面前的盤子里。


  提起成親,封西雲就很容易想到他那老當益壯,夜夜做新郎的父親。


  封家老帥要是看上誰,三天之內非得娶回家不可。要是沒能把人娶進門,那夜裡睡不著,白天心口慌。


  封西雲不想和自己的父親一樣,他們也不會一樣。誠然自己在沒把沅君娶進門前,也是夜裡睡不著,白天心口慌,可父子二人之間,有一點截然不同。


  「我不想你因為婚約嫁給我。」


  我想你因為想要嫁給我,才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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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夫人壽宴過後的幾天里,陸沅君總是不斷想起封西雲的話。


  按理說得了封西雲不急著成親的承諾,她該放寬心才是。但也不知是怎麼了,耳邊還總是能聽到封西雲那退一步,我都聽你的話語。


  嗨呀,明明孝期不能成親是再正當不過的理由,這會兒竟然讓陸沅君有點心虛。


  彷彿這個理由站不住腳,鬆鬆垮垮,歪歪扭扭,輕輕一推便要倒。


  這天是沅君和封西雲要離開滬上,回運城的日子。一天只那一趟火車,過了時間就得第二天才能回去。


  早上天還沒大亮的時候,陸沅君就清醒了過來。洗漱過後收拾妥當,跟封西雲一起去給金夫人請安告別後,草草吃了早飯,便搭上了金家的汽車,往滬上車站的方向開去。


  滬上火車站人來人往,要不是有人擋著,每走一步都會被別人撞上。


  耳邊能聽到各地的方言,往來行人的穿著也各有不同。因著滬上繁榮,全國各個省份的人,似潮水一般的都往這裡涌。


  相較之下,來的人多,離開的人少。陸沅君和封西雲算是逆流而上,在人群中就頗為顯眼了。


  在暗中保護封西雲安全的人,在滬上的幾日都藏的很好,起碼陸沅君每次出門,並沒有發現有人圍在自己身邊的蹤跡。


  可這會兒他們一行人逆流而上,回頭打眼一瞧,那些身量分外高大,眼神異常銳利的,八成就是封西雲的人了。


  封西雲的手攬著陸沅君的肩頭,他這趟出來沒有穿軍裝,來來往往的人都急匆匆的,還真沒誰停下來細瞧封西雲是誰。


  好處是此行並沒有聲張,壞處是誰也要往他們這裡擠撞。


  封西雲攬著沅君的肩頭,替她擋下了大半的擁擠,可沅君的腳步總是緩慢,還老要回頭去看。


  後面到底有什麼啊,值得沅君這樣焦急呢?


  順著陸沅君的目光,封西雲也看了過去。這一看,封西雲就知道為什麼了。


  視野中有兩個人正從人群中快步逆流而上,每走一步的都艱難的很,手裡頭的箱子高高的舉起,恨不得長出翅膀朝著封西雲和陸沅君飛過來。


  封西雲輕笑一聲,手上的力氣緊了緊。


  「來的時候只有你我,回的時候還帶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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