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八十二章【一更】
購買不足百分之60會顯示防盜章哦,36小時以後刷新就可以啦 可惜女子開口並不如樣貌溫婉可人, 反而帶著躍躍欲試的野。
「我說娶你大爺個二舅媽!」
陸沅君回想起封西雲的臉, 對出口的話有些後悔。可撇撇嘴, 又似是極為不屑。
「若只想做丘八的太太, 我還留洋做什麼?」
陸司令在世的時候手握七萬雄兵,放在幾十年前都得叫封疆大吏。哪怕是大總統的兒子,陸小姐也嫁得。可陸司令不能安分的做個碼頭上的苦力, 他生出來的閨女,照樣無法在家頭相夫教子。
陸沅君自從記事起,就沒打算做個安分守己的妻。
運城南春坊,在劃為洋人的租界前, 是來逃難的流民扎堆的地方。地勢低洼,高矮不平, 羊腸小道蜿蜒曲折,雜草叢生。若是一個不當心,就會被東西絆了腳。
不住人的地方還是亂墳崗子, 然而才不過短短十幾年, 就摩登的不像話。
寬敞的馬路,兩旁栽種著高大整齊的樹木,空氣里隱隱有香水的味道, 路上的洋人與漢人呈五五之數。坊內不見四合院, 倒全是一幢幢的小洋房。
南春坊住的人家非富即貴, 沿路除了鳥鳴蟲啼以外, 靜悄悄的。
陸沅君同一位金髮的女子並肩走在一處, 二人都穿著旗袍,可洋人女子的裙子竟然比陸小姐更長。
「不說我了,洛娜你和季泉明最近怎麼樣?」
擺擺手,陸沅君不想提更多關於自己未婚夫的事,反過來詢問起了金髮女子。
穿旗袍的洋人女子名喚洛娜,是陸小姐在英國留學時的同學,嫁給了運城才子季泉明後背井離鄉,乘著越洋的航船來到了華夏大地。聽聞歸國后季泉明在冀大做了教授,洛娜辦了個教富家千金說英語的女子中學,是同學們口中的神仙眷侶。
彼年離開時,陸沅君記得他們蜜裡調油,兩國的報紙上都大為稱頌這份自由的愛情,傳為一時佳話。
洛娜嘆了口氣,路兩旁的樹枝尚未及時修剪,垂下來攔住了前路。她用力揪了幾片惱人的樹葉向前走著,看樣子婚後並沒有人們預想的那般甜蜜。
「他要納妾。」
「納妾?」
陸沅君皺起眉頭,快步追了上去:「你不是英國人么?他怎麼能生出這種心思?」
華夏或許有納妾的陋習,可英吉利從古至今可都是一夫一妻,情人的什麼暫且不表,沒聽說過誰取兩個老婆。且近來的讀過新書的男子,不納妾的海了去了。一生一世一雙人,才是最近的風尚。
「我也去尋了大使館主持公道,可你知道他同使官說什麼?」
淚珠子順著眼角滑落,將洛娜襯的楚楚可憐,後退兩步準備拉開與陸小姐的距離。
「你看我給你學。」
洛娜擦乾淨眼淚,停下來挺起胸膛,先學起了英駐運城的大使,剛正不阿。
「你這是違法行為!」
緊接著跳到對面,洛娜抱著胳膊,換了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違了哪裡的法?」
再次變成英倫腔調,洛娜繼續。
「我們大不列顛是一夫一妻的婚姻制,你如果要納妾的話,就是重婚罪,要受到上帝和法律的懲罰。」
乾脆也不挪地方了,洛娜吸吸鼻子,原地學著自己的丈夫。
「可這裡不是英國,我也不是英國人,更不信什麼上帝。」
抬手往空氣里推了一把,洛娜將丈夫學了個十成十。
「我太爺爺納妾,我爺爺納妾,我爸爸納妾,我自然也要納妾。」
「男人就像茶壺,女人就像茶杯,一個茶壺就該配一套茶杯。」
「男人就像汽車,女人就像軲轆,一輛汽車得有四個軲轆。」
什麼狗屁歪理,陸小姐示意洛娜夠了,別學了。
再學下去陸小姐可能要提著封西雲離開前留下的槍,去冀大找季月明個混賬傢伙了。
別人家若說故步自封,陸沅君還能信,同在運城的季家可算求了吧。
邊走邊對著洛娜揭夫家的老底:「季月明的爺爺跪在前清皇帝跟前自稱奴才,他爹扭頭就革了皇帝陛下的命,季家可不是隨老理循古法的人。」
季月明那一派胡言亂語,陸小姐越想越氣,走了幾步后竟然比洛娜本人還要憤怒。
「離婚!什麼爺爺爸爸的,明擺著是他季月明自己想納妾,跟他過什麼?」
如今新思想湧入,每天都有夫妻登報合離,不是新鮮事。裹著小腳的丫頭,都曉得拿著一張訴狀去警局裡離婚,更何況洛娜是個洋人,這方面的壓力就更小了。
至多茶餘飯後人們看報紙,撇撇嘴笑話幾句,季月明降不住黃頭髮的洋人婆姨。
「可我不想離婚。」
洛娜退後一步,委屈巴巴的扶了扶髮髻上插好的簪子,若非她長著一雙綠色的眼睛,鼻樑高的嚇人,瞧著風度完全就是個土生土長的華夏女子。
她雙手抱著頭蹲了下來,揪著自己的頭髮。
「我根本無法離開泉明。」
沒有英國女子該有的獨立,洛娜以夫為天。
「他都要納妾了,你還有什麼割捨不下的?」
陸沅君非常不解,追上前一步,俯下身抬手按在了洛娜的額頭上,恨鐵不成鋼的看著她。
「也沒發燒,為什麼說胡話?」
洛娜推開了陸小姐的手,唉聲嘆氣,神情憂鬱,顯然對其用情頗深。
「你見過泉明,應該知道的。」
眯著眼睛回憶起了昔日留學的時光,季泉明雖有運城才子之名,可左右同學里哪一個不是才子呢?
比起其他的人,季泉明在陸小姐看來,除了學問之外,並沒有多少可取之處。光是氣質相貌,她現在就可以報出十幾個比季泉明好的來,且不帶停頓,不打磕巴。
「我不知道。」
陸沅君搖頭,困惑的要命:「洛娜,他身上究竟有什麼讓你這麼戀戀不捨?」
「這裡。」
洛娜抬手摸了摸頭頂,眼中的憂鬱消散,化為了柔情似水的波紋,嘴角也勾起了漣漪。
「他這裡有頭髮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
英吉利的男人大多禿頭,這點陸小姐是見識過的。而她記憶里的季泉明,頭髮的確是比別人茂盛。
「下去吧!」
學生們起著哄時,像是在戲園子里看戲的粗俗鄉紳。
陸沅君氣定神閑的望著教室中的學生,對著這些年紀與她相差無幾,甚至有幾個瞧著比她還要大上幾歲的人,絲毫沒有驚慌。
畢竟過世的陸司令曾經手掌七萬兵馬,而陸小姐在去國離鄉求學之前,也曾去過軍營。
說出來定會讓滿座的學生嚇破膽,陸沅君那小小的手包里,還藏著封西雲臨走時留下給她防身的□□呢。
「很好笑嗎?」
陸沅君聲音不大,抬腳走下了講台,往學生中走去。
也不知為什麼,看著她走來,學生們竟然安靜下來。
陸沅君抱著胳膊,繞著課桌之間相隔的細廊行走著,打量著教室里的每一個學生。瞧他們的衣著,似乎各個都來自富貴人家。
再仔細一看,沒有一位有求學之心。
有幾個學生面色蒼白,手背上的皮膚細膩,沒有一個繭。腳上蹬著一雙鋥亮的皮鞋,胸前還掛著漂洋過海來的洋表。
怎麼看也是富庶子弟吧,偏偏瘦的皮包骨,像是餓了許久的模樣。
沅君在路過他們的時候不由得冷笑,這些人一看就是抽大煙抽多了。
再往前走,坐在這處的幾個學生眼下青黑一片,許久沒睡過一次安穩覺的模樣,身上的脂粉味比陸沅君一個女子還要濃。
甚至在走近的時候,陸沅君的餘光瞟到其中一個學生的脖子上有小片青紫的痕迹。
這種人呢,不是外頭養情人了,就是窯子的常客。
冷哼一聲,陸沅君再次走上了講台。
她也曾聽說過,如今華夏的大學學術氛圍並不濃厚,是權貴人家送子弟鍍金的地方。
傳到陸沅君耳朵里最叫人難以接受的,還有同學教授共狎一妓的流言。
懶得與這些學生計算,陸沅君今日是來給好友洛娜出氣的。
她走到講台旁,打開了自己鼓鼓囊囊的小包,從裡頭拿出了幾樣的東西。
「為避免各位大少爺,大小姐不識五穀,我在講課之前,給大家介紹一下。」
她拿起第一樣,棕黃色的塊狀物。
「此為生薑。」
緊隨其後的是一味中藥:「這是何首烏。」
教室內的學生們見她還真打算給自己講課,徹底急眼了。冀大的學生們自恃甚高,即便是校長聘請的教授,也有被學生趕出去的。
更何況如今這位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女人,模樣倒是長的浪。
給他當老婆還行,老師不行!
「嘿!你從哪兒來的!下來!」
那位帶著陸沅君進來的青年也站了起來,若叫他知道引路引來的是這樣的人,他是絕對不會帶路的。
大喊大叫的學生把對門兒大教室師生的目光吸引了過來,就連那位虎背熊腰的大力教授,這會兒也停下了打學生的手,頗為好奇的望著陸沅君。
陸沅君面對學生們的質疑和憤怒依舊是那副不在意的模樣,放下手中的何首烏,不僅沒有要從講台上下來的意思,還再次打開了那小小的手包。
眾人以為她或許會掏出小油菜什麼的,可當小包打開,露出了一把銀光閃閃的手.槍。
陸沅君右手熟練的握著槍,左手咔的一敲,給槍上了膛。拎在手裡,食指虛虛放在扳機上。
學生們在看到槍的瞬間安靜了下來,木木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動不敢動。
陸沅君見狀淺笑,瞧瞧,這才有學生的樣子嘛。
正待開口說話的時候,陸沅君的餘光里瞥到了一個頭髮異常茂密的人影。
轉過頭朝著教室門口看去,洛娜的丈夫,季泉明正抱著課本,提著茶杯站在門外。
「喲!季泉明!」
陸沅君拎著手裡的槍,與門外幾年不見的昔日同窗打著招呼。
季泉明的目光落在陸沅君手裡的槍上,教室里的學生們不知道,他可是知曉陸沅君出身。
季泉明相信,陸司令肯定教過女兒怎開槍。
他站在門外朝陸小姐微微頷首,點頭致意。
「今日我替你給學生講堂課如何?」
陸沅君開口雖然是商量的語氣,但因她手中持槍,季泉明哪敢說個不字呢。
只能尷尬的笑了笑,抓著書本安撫教室里早已安靜下來的同學們。
「這位陸小姐是我在英國留學時的同窗,在英國文學上的造詣頗深,替我講節課沒什麼的。」
陸沅君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意,雖說看不慣季泉明,但陸沅君在英國文學上頭,有自知之明,她在這方面比不上季教授。
季泉明一腳踏入門檻,想把手中的課本遞給昔日的同窗,誰料陸沅君搖了搖頭。
「不必,我今日不講文學。」
見陸沅君的神色不佳,沒有與自己敘舊的親呢,季泉明剛剛踏進門的半隻腳又縮了回去,生怕她手中的槍把自己誤傷。
學生們見季泉明這麼慫,越發的看不起他,怕是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女學生身上了,沒得骨氣。
陸沅君將槍移到了左手上,右手捏著粉筆走向了黑板,龍飛鳳舞的寫了起來。
在她轉過身的瞬間,有位學生鬆懈了下來,整個人垮在座位上。
陸小姐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一眼,寫到一半突然轉身,提槍指向他。
「仔細聽著,這節課對你尤其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