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章 睜眼後
【這是……羊水還是福爾馬林？】
伊安不禁被自己靈光一閃的想法嚇了一跳，本能的想要舍棄這種念頭，但在他主動摒棄之前，腦海中還是情不自禁的腦補出一個嬰兒雙手抱膝，蜷縮著身體泡在容器的畫麵。
伊安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果斷收攏了發散的思維。
話說回來，自己現在這種情況……在嬰兒尚未出世的時候就覺醒了意識，恐怕稱得上是醫學上的奇跡了吧？
如果重生這件事發生在‘前世’，說不定自己會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情不自禁的想起一些曾經的事情，最後他隻能在心中遺憾的歎了口氣。
【既來之則安之吧……也許，這一世會比‘前世’活得更好，更精彩也說不定呢！】
伊安自我安慰了一番，又很快想起之前的那個念頭，猶豫了一下，他開始集中精神，根據之前的感覺，鼓起全身的力氣，勉強控製著小小的身體晃動了一下。
有細微的流波撫過這具身體的表層，沒有水流激蕩的聲音，但卻能清楚的感覺到有什麽他所不知道的物質滲透進身體裏麵，使他周身都變得暖洋洋的……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安全感，似乎也正是因為這股暖流的存在，他才能在這裏自由的呼吸，並且成長。
伊安情不自禁的沉浸在這股溫暖中，還不自覺得用小小的身體蹭了蹭……也因此，將整個思維都放空了的他並未發現，在周圍那股暖流撫過身體背後的瞬間，他臀部和脊背上傳來的那種微妙感覺變得更明顯了。
好一會。
當身體裏多出來那種溫熱感漸漸散去，又變成之前的‘常溫’狀態，伊安很快從那股讓人放鬆的溫暖中脫離出來，並對此刻的情況做出了判斷。
【看來是羊水無疑了，隻是不知道這一世的身份是什麽，重生的是平行世界，還是某個不知名的異界……】
隻可惜，做出這種判斷的伊安，卻絲毫未曾察覺到，他兩次晃動身體都沒有聽到這一世的母親的半點聲音——這件事本身究竟有什麽不妥！
反而是原本因為‘福爾馬林’的猜測而一直有些忐忑的內心，此刻知道‘真相’後，終於放鬆了下來。
接著，放鬆過後便是無比的疲倦，一股濃濃的睡意再次從腦海中席卷而來。
而這一次，或許是源於周圍那股暖流帶來的安全感，又或許是知道這樣才能更好的成長，伊安沒有再做抵抗，而是任由那股睡意將自己的意識模糊，陷入沉睡——這也是自他穿越以來，第一次這麽放心的沉睡。
而在他睡去以後，失去了意識的幹擾後，他殘留在身體中的生物本能也開始複蘇。
在這種原始的本能驅動下，為了盡早的出生，也為了出生後能更加強大……
伊安原本就沒有發育完全的幼小身軀徹底放開了某種限製，然後……一股極其微弱卻連綿不絕的吸力開始從身體表麵產生，繼而猶如一個無底黑洞般，貪婪無比的掠奪著周圍那股流體中蘊含的某種神秘物質。
接著，源源不斷的暖流從身體各處湧出，一邊潛移默化的改變著身體本質的同時，也在不斷轉化出可供身體吸收的營養，借此促進發育、成長！
……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
在經過相當漫長的掠奪過後，伊安的身體漸漸放緩了吸收那種神秘物質的力度。並非是後繼無力，而是因為他的身體已經發育完全，剩下的唯有繼續優化，提升身體本質，而這點隻能靠時間潛移默化的進行影響。
另一方麵，也是因為周圍的流體中已經沒有那麽多物質可供他吸收了。
畢竟，這種無意識的瘋狂掠奪雖然效果驚人，但卻並不是沒有任何代價的。
最明顯的就是，原本將伊安整個身軀都完全包裹住的神秘流體，早在不知何時起，就開始了緩慢減少，像是其中消失的部分都被他吞噬掉了一樣……從原本足以漫過腦袋的餘裕，緩緩降到額頭，又落到胸口位置，而且隨著身體的吸收，還在持續下降！
並且，由於最關鍵的那種神秘物質的缺失，殘存下來的流體也像是失去了某種維係的根本，慢慢失去了原本的溫暖。
以至於……
隨著時間的流逝，曾經讓伊安刻骨銘心的那種冰冷，正無可逆轉的在周圍泛濫開來。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在身體變化期間，伊安本有幾次睡意朦朧的睜開眼睛，卻因為察覺到那股隱藏在溫暖中的寒冷而強迫自己又睡了過去。
而這種主動逃避的趨勢，隨著周身的溫暖漸漸消失，也越來越明顯。
明顯到即使是處於睡夢中，他也漸漸變得和清醒時一樣，能清楚的感覺到周圍的變化……就像是閉著眼睛假裝睡覺！
雖然這樣騙自己很可笑，但伊安卻不得不如此。
正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句古老的諺語一樣。
伊安很害怕。
害怕自己的重生是假的，害怕蘇醒過來又會看到那個一無所有的黑暗世界，害怕麵臨那種隨時可能崩潰發瘋的命運。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的重生是真的，也能輕易感覺到身體的存在，他還是選擇了逃避。
【哪怕隻是一陣子也好……】
伊安如此安慰著自己。
但很顯然，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睡夢也終將蘇醒。
當僅存的流體徹底冷卻，身體再也無法從中吸收到半點物質，伊安又一次體會到了似曾相識的那種冰冷與饑餓……卻獨獨沒有眩暈與恐懼！
更沒有無數人在自己的腦海裏說話！
沒有莫名其妙出現的真實幻影！
那冰冷僅僅隻是寒冷，而不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這裏是不同的！】
伊安閉著眼睛，靜靜的體會著自身和周圍的變化，在意識到自己被周圍冷卻的流體包圍也安然無恙後，他的心情無比複雜，激動、羞愧、解脫、欣喜，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
閉合的眼皮開始聳動。
這是伊安重生後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睜眼。
他甚至還能感覺到眼皮上傳來的細微疼痛，像是眼睫毛被黏住了一樣。
慢慢的，朦朧的視線中出現了一抹幽影。
【看到了！就要看到了！】
伊安剛剛才冷靜下來的內心又開始忍不住雀躍，因為這代表著自己即將重獲新生。
就在他眼睛要徹底睜開的刹那，一道充滿了絕望的獸吼聲像是隔著不知多少重的間隔，遠遠傳到了這裏——
“吼！！”
“咿哇——！”
那毫無預兆的吼聲，瞬間嚇得伊安雙目圓睜，雙腿一瞪，在踐踏到流體的同時，腦袋猛地撞在一個堅硬事物上麵，然後又一屁股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