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你失去的與還回來的
半夜的時候,周希言醒了來,出了卧室,雖然不再像之前的情緒崩潰,仍然傷心至極,她出了卧室就跪到了還在守靈燒紙的陸再思身邊,一邊燒紙一邊哭,陸再思看她兩隻眼睛都腫得不成樣子了,實在不忍心,卻也知道勸不了她,於是便去找了一件厚的棉衣,搭在了她的肩上。
「再思,我還沒有和我爸媽說我有孩子了,他們還沒來得及開心一下,如果我早些跟他們說了,他們是不是就不會去管周希雨的閑事了?他們會因為即將多出來的那個寶貝而忙碌地去準備著很多東西,他們肯定早早地就去看嬰兒床了,又或者為了想給我做點什麼好吃的,而在菜市場各處轉悠,他們肯定忙得沒有時間去理會周希雨,我為什麼不早點跟他們說一說呢?」
「我昨天晚上還打電話跟我媽說,讓她搬去和我住,她答應了,這麼多年來,她是第一次答應,我特別開心,我想象的,全是最幸福的事,我的家裡有爸爸、媽媽還有你,過幾個月,還會有一個寶寶,我想這世界對我實是好,把最好的都給了我,你說我是不是太容易滿足了?所以,那個美滿的世界,突然垮塌了一半。」
周希言的模樣十分的萎靡,看著父母,怔愣了良久。
「我之前夢見我父母變成了兩隻蝴蝶,停在了我的窗口,與我道別。我醒來的時候,它們還在我的房間里飛舞著,你說那是不是他們?」周希言用帶滿希冀的眼神看向他。
陸再思沉默片刻,用沙啞的聲音道:「你失去的,會以另一種方式回到你的身邊!」
周希言便因為這一句話,再次淚崩,哭得不能自已。
但是那一場痛哭之後,周希言彷彿釋懷了一些,在處理父母的喪事時,能夠保持一些理智了,只是仍然不能在她面前提及周希雨,否則她就會發狂。
旁人都不敢找周希言提起周於中一家子,於是找了陸再思,問是不是要給周於中送白帖。
陸再思看了一眼仍然跪在靈前的周希言,又看了看圍在她身邊的親戚們,對來問的人搖了搖頭。
周於中一家此刻要是來了,周希言不但不會放過他,連周母娘家的親戚們,也不會放過他。陸再思覺得此刻,還是讓周父周母安安靜靜地走吧!
可陸再思雖然想在此時放過周於中一家,周於中卻自動上門來了。
周於中不是一個人來的,除了他夫婦兩,子女一個沒帶,卻是帶了一大幫的青壯年,這一看便不是來參靈的,到像是來算賬的。
周希言的姨母道先就衝上了前,惡狠狠地讓周於中將女兒交出來。
「我女兒跟這事那是她的事,我可沒害死我哥哥嫂子,你們這樣是想惡人先告狀?是想吞了我周家的產業?想都別想!」周於中面對著擺在堂屋裡的兩副棺木,以及放大了的遺照,一絲悲痛之情也沒有,讓人看了,很是咬牙。
「我今天就是想來拜拜我哥嫂,不想跟你們扯那些的,你們可別惹我啊,惹了我,我也不會讓我哥嫂安生。」
周希言一聽,氣得簡直兩眼一黑,她不知道,她父母在生時,為何要對這種白眼狼多有袒護及幫助,而她那些年來,也由著父母將叔叔這家養成了唯利是圖的仇人。
周希言的舅舅、姨母們可不顧念著他周於中是不是親戚,見他這樣說話,火氣大盛,便不管不顧地圍堵到了周於中的面前,抓衣襟的抓衣襟,戳臉的戳臉,周於中顯然是有備而來,跟在他身後的那些人便在此刻也圍了上來,毫不留情地將周希言的舅舅、姨母們三推兩搡地推了開來。
陸再思怕那些人誤撞了周希言,擋在了周希言的身前,一邊又撥打了一通電話。
周於中見自己顯然大佔上風,便更為不客氣,直接到了周希言這邊,滿是威脅意味地道:「侄女,你爹媽既然過世了,你又不在這裡工作,我看你家這房子你也是不會住的,而且你要知道,這房子是你爺爺遺留下來的,可不是你父母建的。」
周希言怒瞪著周於中,對於父母這房子,如若不是因為出了這事,哪天白給了周於中,只要父母同意,她是不會有意見的,她並不稀罕這點財產,她有的是能力去掙比這份更為雄厚的家產,可是周於中生的女兒害死了她的父母不說,他還聒不知恥地在這個時刻只惦記著財產,她是絕對不會再次便宜了他的!
「你已經有你該得的了,這房子是我父母的,就是我的,你一塊磚都別想了,要房子?要錢?可以,你自己有本事自己去掙!」
啃了祖輩還要啃兄弟,蝗蟲般的人!
「哼!你怕是還不知道,我有一份公證了的遺囑,你父母都在上面簽了字,願意在他們過世以後,將財產全部遺留給我!」
「什麼?」眾人皆驚,任誰也萬萬不會想到,周家父母竟會在此前作出這樣的決定來,這要不是周於中在撒謊,那便是周於中用了什麼手段騙取了遺囑。但是,周希言卻更是驚訝於身體尚好的父母,為什麼會在此時就已立了遺囑,明明不久前,為了是否更換房子的事情,還想了許久……
「你知道我父母會死?」周希言恨意迸發。
「誰知道了?他們自己要和我寫的,你還想賴我?」在立公證遺囑時,他還沒想到過他的兄長、嫂嫂會死,在他滿以為一切沒有問題時,高長松說了一個例外。
高長松當時翹著嘴角滿是得意地看他,道:「公證遺囑的效力是最大的,不管你這個老兄以後是在彌留之際口頭留遺言,又或者他想悄悄地用紙寫下新的遺囑,那些遺囑都沒有辦法推薦這次的公證遺囑,除非……」
「除非他重新進行公證!」
重新進行公證?周於中的心一下就又懸了起來,之前拿到公證書的開心瞬間就消散了。如果可以重新公證的話,那還有什麼意義?
高長松又笑,道:「他們兩要重新公證,也得要點時間啊,誰知道他們還能活多久呢?」
那話中的意思,教唆的意味讓周於中一點就通了。
周於中心中有些忐忑,他也不知道挑今天就來揭底會有什麼不良後果,可是他已是被逼至梁山。周於中從口袋中掏出一紙公證書來,周希言一把抓過那份公證書,抖著手翻開來看。她不是特別關注那些內容,她只是看了最後的落款,落款的日期,竟是周家父母去世的前一天。
周希言看著落款上父母的筆跡,突然覺得怒極攻心,一股強烈地憤恨讓她覺得全身的血液全都在往頭頂上沖,眼前更是一陣發暈,便傾刻也支撐不住,往地上倒了去。
陸再思在周希言倒下去那一刻,本能地撈了過去,可那時周希言的臉色已慘白,任他如何呼喊,都沒有了反應,在眾人手忙腳亂地幫助下,陸再思載了周希言直奔了醫院。
而周於中一行人便也趁著一團慌亂,連看也未看那擺在堂屋裡的兩副棺木,便趁亂離開了。
剩在周家的基本都是街坊鄰居了,眾人議論紛紛,又嘆息不已。
周希言醒來的時候,只有陸媽媽守在床邊,陸再思不見了身影。陸媽媽見周希言醒了過來,一陣虛寒問暖,讓周希言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
護士進來,遞了之前的部分檢查結果,陸媽媽接了看了看,湊近周希言,撫了撫周希言的手,道:
「大概是親家保佑,檢查報告孩子沒有受到影響,又可能是你們母子的緣份較強,所以言言,你別太過傷心了!」
周希言這兩天基本上都想不起自己還懷了孩子了,每每醒來,只是覺得心中各種傷心與憤怒,還有更多的疑惑,總是得不到紓緩,根本已無暇他顧。
陸媽媽又絮絮叨叨地說了許多,突然說道:
「再思,他和我說,他還是要辭職了……」
周希言又是一愣,陸再思這個時候,想什麼呢?
「他本以為,他可以一直就做一個法官,他爸爸的那一攤子事,他從未想過繼承,只不過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爸爸現在得了這個病,他後面生的這個小兒子還未成年,再思最終還是丟不開這攤子事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周希言心中莫明沉重,陸大人大約再也洒脫不起來了。
陸媽媽又說:「你爸媽……之所以會去立遺囑,其實……是你叔父逼迫的!」
「什麼?」周希言的聲音破碎不堪。
「再思查到的,他說有一個律師,叫高長松,給你叔父支過招,說要以你們為要挾,去舉報你們,你父母受了這個要脅,才會去跟他辦理遺囑公證的。」
高長松?周希言想起那張醜陋的臉來,心中極為厭惡,他要舉報她跟陸再思做什麼?
「再思已經讓公安那邊的人先將你叔父拘留了,這件事可能沒有那麼簡單,但是過些時日就會知道了。」陸媽媽安撫道。
「我跟再思有什麼值得舉報的?」
陸媽媽抿了抿唇,道:「再思說,是你有多件代理的案子在他手上審理,你叔父想以你們有私情,違反了迴避規定,和法官職業道德,以再思為你徇私枉法,想來污衊再思和你,再思猜想這是有人在教你叔叔這麼做的,說背後的人,可能是高長松。他想讓你叔叔證明你與再思是情侶關係……」
情侶關係怎麼了?
她與他,還馬上就是夫妻關係了呢!
高長松大約知道這種手段如果走舉報途徑,紀檢監察部門一查實,很容易能弄明白,必竟之前她在陸再思手上代理的案件,大部分都是敗訴的,但是用陸再思與她的職業生涯來嚇唬周家父母卻是綽綽有餘。
可是陸再思怎麼會知道這些呢?
「再思說查到了你父母和你那個叔叔在司法局門口的監控錄像,但高長松當時不在。」
周希言心中一團亂麻,很多想法與猜忌讓她感覺頭都要炸了,為什麼這麼多事情,都擠在一塊發生?高長松、周於中、周希雨,跟她父母的死亡到底有什麼關係?
「言言,你別急!」陸媽媽急忙安撫著周希言,道:「我說這些是告訴你這件事的進展,你爹媽的喪事有你舅舅他們在處理,追查這件事情有再思在想辦法,你不要被你叔父氣著了,這件事與他肯定是脫不了干係的,他也肯定會被追究責任的。」
陸媽媽這樣一說,周希言才又安定了些,雖然因失去了父母仍然十分悲傷,卻又因為有陸再思在,而感覺到像是有了支撐,讓她不至於在這樣的打擊面前,無助崩潰。
幸好,一切還有陸大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