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如果床下有夜壺的話
寧春來從沒想到寫一本書會這樣艱難,因為古立的強權干涉,她根本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創作,必須跟著古立一個個地考證數據,制定方案和攻略,她以前積攢在頭腦里的那些省錢攻略大部份都不能用,因為她要寫的是「品質生活」,而不是「佔便宜指南」。
古立還帶著她一家一家咖啡廳或酒店或養生館試水,以前去這些地方是放鬆,現在是帶著艱巨的任務,生活不再是享受,回家還要交功課,每條指南都要被古立做成問卷調查,至少發一百份調查表出去,收回來的有效問券還要經過分析和比對,通過的條目才能做成要點,記錄在寫作大綱上。
寧春來對古立這種數據狂的工作方式簡直要瘋了,她數次反抗,說寫作靠的是靈感,而不是數據。古立不為所動,堅持每天讓她完成所有的功課才能睡覺。
漫長枯躁的收集數據工作,讓她快頂不住了,古立卻一次次提醒她進展的成果,告訴她,就快成功了,可隨時在某個半夜推醒她,說白天做的數據有哪些漏洞,不能用,需要重新採集。
寧春來真想抓起床下的夜壺,摜在這個男人的腦袋上,如果床下有夜壺的話。
這天寧春來履行承諾,請花樣男吃飯。
花樣男已經在家閑了半個月了,這半個月卻忙死了他,因為要躲著朱曲曲,可朱曲曲是個無孔不入的女人。
朱曲曲用剝奪花樣男工作權利的方法,來渲泄她的屈辱,這一招她常用,渲泄完了卻又想找碴,揭愛國憑什麼不喜歡她?憑什麼?
於是她去了花樣男家,在樓道里堵住這個沮喪的男人。
花樣男這才說,他不是不喜歡,他是害怕。
是的,花樣男害怕朱曲曲,就算喜歡,就算欣賞,但也害怕,這心理很矛盾,花樣男自己也無可奈何。
他說他這輩子從沒被像朱曲曲條件這麼好的女人愛上,所以他覺得自己遲早會遭到拋棄,而他已經四十歲,經不起這樣的拋棄了,與其將來受傷,不如將受傷的可能性扼殺在搖籃里。
他希望朱曲曲理解他,如果朱曲曲能想通,重新把工作還給他,他會不計前嫌好好乾。如果朱曲曲想不通,還是覺得受到羞辱,他也只好另外找工作了。
然後,他在黑暗的樓道里伸出兩個手指,鄭重地宣布,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後,你還沒恢復我的工作和職位,我就另覓高就了。
他以為自己的話語擲地有聲,在朱曲曲聽來卻句句都是笑話。朱曲曲不由分說,就上前一步,然後捧著他的臉,親了一下。
花樣男呆住了。
朱曲曲親完擦了擦嘴說,你真該好好刮刮鬍子。
朱曲曲轉身走了,說,如果你認為我是那種遊戲感情的女人……好吧過去的我確實是,但我現在不是了,你不相信也沒辦法。
朱曲曲說,我的口紅香嗎?不過有毒的哦,回去好好刷牙!
當寧春來見到花樣男時,他正陷入沉重的思考。
然後寧春來一針見血地提出,其實你心裡特甜蜜吧?
花樣男對她怒目而視。
寧春來繼續挑畔,那天她親完你,你回家刷牙沒?
花樣男沒聲了,那晚他確實沒刷牙,朱曲曲的口齒香便縈繞了他一整晚。
為什麼要怕受傷?寧春來說,你數數自己已經多少年沒有戀愛了?人會進化,愛情也會進化的,不管你相不相信,現在的人們早都學會在愛情打擊中滿血復活,沒人再拿受傷說事了,現代人的宗旨是:just do it!活在當下,明白嗎?
朱曲曲除了有錢,別的地方還真沒比你高端或優秀,換句話說,她看到了愛情,看到了你,證明她需要你。寧春來繼續開導。
花樣男卻始終一副「米線五塊錢一碗他付了店主十塊卻只找他三塊並拒絕解釋」的表情。
其實寧春來目前的情況更適用於「米線五塊錢一碗她付了店主十塊卻只找她三塊一解釋就是你就該付七塊因為這是你的責任」。
古立動不動就拿讀者壓她,無休止的前期調研花了很長時間,而正式的小說,她一個字都沒能寫。
她苦惱的是這樣熬費苦心的準備工作是否有用,寫出來也許和她其它那些默默無聞的作品一樣,沒人能看到其中的辛苦和心血,豈不是太諷刺?
和古立相比,你才是害怕付出的人。花樣男忽然說。
寧春來瞪著他。
他和你一樣,不能確定做這麼多功課是否就一定能成功,但他不怕這樣的付出,因為有一顆虔誠的心。和他相比,你太浮躁了。花樣男繼續說,分析起別人的問題來,他倒是耳清目明。
寧春來嘴張了張,竟反駁無力。
這時劉安然的電話打過來,寧春來鬆口氣,趕緊接電話,尷尬時刻有來電化解簡直太好了。
劉安然卻在電話里說,我的帳上多了二十萬,你猜會是誰打的?
誰?姜鶴?寧春來試探地猜測,隨即又否認,不可能,他要有這良心,也不會跟別的女人跑了。
不,就是他。劉安然斷然地說。二十萬,剛好是冷飲店那筆消失的資金。
寧春來沉默了。
然後劉安然說,我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