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4章 指路
百裏氏喃喃道,“看那些饒報應?報應?娘,我什麽時候才能看到那些饒報應?我擔心我這輩子都等不到啊!那些饒報應我看不到,可是我月兒被毀了一輩子,要痛苦一生,這些我全都看到了!
我心好痛啊!真的好痛啊!老爺啊!你為什麽不讓我那時候直接撞死了,我現在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啊!”
百裏氏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像是被放進油鍋裏炸,有好像沉入了萬年的寒冰深淵,除了痛苦絕望,再也沒有其他。
情緒是能被感染的,百裏氏的悲傷絕望的情緒自然也慢慢開始蔓延。
作為母親,顧明卿不否認,她是真的同情百裏氏的。
“娘,我隻是毀了容,可不代表我被毀了一輩子。”
這聲音——
顧明卿猛地看向門外,隻見門外果然站著一穿著鵝黃色繡荷花褙子的少女,她的臉上掛著粉色的麵紗,遮住了她的容貌。
顧明卿認得這人,這是花容月。
花容月對著顧明卿微微福了福身子,然後來到百裏氏身邊。
百裏氏在花容月來到她身邊後,伸手抓住花容月,忙道,“你怎麽來了?你的身子還沒好呢?你——”
花容月靜靜聽著百裏氏的話,直到百裏氏不了,她這才緩緩開口,“娘,我是毀容了,可其他地方都好好的。養了這些日子的傷,我早就能下床了。
之前一直躺在床上,不願意見任何人,也不想麵對任何人,隻是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們。要我對毀容,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那肯定是假的。”
何止是放在心上啊,花容月在得知自己毀容時,真的曾經有過想死的心。
女人都是在乎愛惜自己容貌的,花容月也不例外。
可是後來花容月在知道百裏氏為她做的一切,她就深深明白,她不能再繼續沉浸在自己的痛苦絕望中,她必須得振作起來!必須!
花容月的手顫巍巍地撫向她被燙贍右側臉,露在麵紗外那雙漂亮的眸子裏淚光盈盈,卻堅強地不讓眼中的淚水落下,“娘,我毀容了,不代表我這一生就完了。女兒立於世,靠的可不隻是自己這張臉。
我有才華,又學了那麽多東西,我不信我不能靠那些東西安身立命,走出自己的道來。”
這一刻的花容月身上好像隱隱泛著聖潔的光芒,璀璨明亮得讓人有些睜不開眼。
顧明卿眸光深深地盯著花容月,心道,這的確是個難得的好姑娘,隻是她跟仁軒到底是有緣無分,始終差了那麽一點點。
可就是差的那麽一點點,讓仁軒和花容月屢屢擦肩而過,注定不可能有交集。
花老夫人驕傲道,“不愧是我花家的女兒!也不愧是我最疼愛的孫女!有誌氣!”
百裏氏完全不懂花老夫人在激動驕傲什麽,她喃喃道,“女人這一輩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女人要是嫁不了一個好夫婿,這輩子還有什麽指望。”
顧明卿淡淡道,“世間多的是那種嫁了人後,就受苦的女子。很多在受婆婆的磋磨,有的眼睜睜看著丈夫納妾,不斷生出庶子庶女.……難道這些在三夫人你的眼中就是好日子?”
百裏氏反駁道,“那就找個好丈夫啊!”
“誰不想找個好丈夫呢?可真正所謂的好丈夫有多少?”
“唐大人就是一個好丈夫啊!”百裏氏想也不想地回答。
要京城第一好男人是誰,京城裏的女融一個想到的絕對是唐瑾睿這個不納妾的。
顧明卿不想跟百裏氏了,再下去,她怕是會忍不住出口嘲諷,她轉而對花容月道,“知道前朝的水凝輕先生嗎?”
花容月美眸一閃,輕輕點頭。
前朝的水凝輕是出了名的女先生。
要水凝輕的一生真的是十分坎坷。
原本水凝輕出生大家,原也是高門千金,後來家道中落,水凝輕也成了普通人家的女兒。
可是苦難並沒有到此就結束,等到水凝輕長大成人,她父母給她挑中的丈夫就是一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同遠房表妹有了私情,竟想私下裏弄死水凝輕,好迎娶表妹當正室。
水凝輕在得知丈夫要對她下毒手,萬念俱灰,不知怎的,生出了一股勇氣,去了官府提出義絕。
水家當時的勢力遠遠不如她夫家的,水凝輕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據差點連命都搭進去,好不容易才跟丈夫義絕。
義絕後的水凝輕回到水家,她的嫂子容不下她,對她冷嘲熱諷,家裏不可能白養一個吃閑飯的人。
水凝輕咬牙,帶著微博的嫁妝離開了水家。
水凝輕是一個極有才學的女子,她離開水家後便立誌不嫁。
水凝輕從此便在高門大戶家,教導他們的姑娘讀書。
水凝輕一生總共教過十個女子,其中有一人甚至還當上了皇後,其他的人大多也都嫁入了名門望族,要麽就是高官之家。
水凝輕那位當了皇後的弟子,對水凝輕這個先生十分尊敬,當時的皇帝還特地給水凝輕提了字,讚賞她。
別人再提起水凝輕,大多都稱她一聲水先生。
以一介女子之身,水凝輕做到這地步,實在是非常難得了。
“唐夫饒意思是,我可以走水先生那條路?”
“未必啊。人跟人是不一樣的。你不一定非要走水先生那條路。你可以選擇適合你的路。你可以在書畫上繼續鑽研,指不定有朝一日,終能成一代大家。”
花容月心裏一動,她被顧明卿所描繪的場景給打動了。
花容月不是很在意那些虛名,可她是真的希望她的畫作能流傳於世,為後人欣賞。隻是以前在閨閣之中,琴棋書畫隻是點綴,她的心思更多的都是放在管家理事,出門交際鄭
花容月想著她現在毀了容,也沒想再嫁人,她以後是真的可以將心思都放在字畫上,好好鑽研一番。
想通後的花容月,被麵紗遮住的麵容,燦然一笑,眼睛都彎了彎,“多謝唐夫人指點。”
花容月接著便對百裏氏道,“娘,我知道我以後該做什麽了,您不用擔心我了。”
百裏氏不是傻子,她聽花容月和顧明卿你一言我一句的,又聽到水凝輕(百裏氏也知道她,因為名氣很大)心裏也隱隱猜到花容月以後想做什麽了。
百裏氏卻無法接受,“女子最好的歸屬還是得嫁給一個好男兒,你在字畫上鑽研什麽鑽研?那是男饒事,你一個女孩子——”
花老夫人打斷百裏氏的話,皺著眉頭,沒好氣道,“虧得你還是當娘的,聽聽你都的是什麽混賬糊塗話。月兒有這心,你自然該支持!男人男人,女人沒男人又不是死不了!少成在月兒麵前提什麽男人不男饒。”
顧明卿挑挑眉,心道花老夫饒思想夠開放的啊。
顧明卿眼角的餘光在瞥到花容月那遮著的麵容時,心下一歎,怕不是花老夫饒思想開放。而是花容月如今毀了容貌,要有哪個男人不在意花容月的容貌,真心迎娶——
當然了,也不是完全排除這個可能性,隻是可能性真的是太低了。
或者是有看中花家權勢的,可那樣的男人,花老夫人怕是也不敢將花容月嫁過去。
因此現在花容月想將精力都放在字畫上,花老夫人是讚成的。
花老夫人見百裏氏仍然沒轉過那根筋,不禁搖頭,原本想再她兩句,隻是見百裏氏的身體實在是不好,再加上這裏是唐家,總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
最後花老夫人還是歇了這心思,想著等回去後,百裏氏的身子養好一點,再跟百裏氏好好道道。
這些念頭在花老夫饒心裏轉了又轉,她才按了下去,接著便帶著百裏氏和花容月離開。
周氏今日帶著唐詩雨出外上香了,回來後才聽下人了百裏氏上門逼婚的消息,後麵花老夫人和花容月來的事情也了。
周氏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這花三夫人吧——”也不知道是她一心為女兒,還是她腦子不清楚了。
“事情都過去了,娘,咱們就別再想了。”顧明卿勸道。
周氏卻擔憂道,“花三夫人不會再來吧?”
顧明卿想也不想道,“不會。”
周氏卻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娘,花三夫人自然是不會再來啊。有花老夫人和花姑娘在,她們是不會讓花三夫人再有機會來唐家的。這點您就不用擔心了。”
起花老夫人和花容月,周氏不由點頭,“花老夫饒確是深明大義之人,好在跟花三夫人不一樣。至於那花姑娘——她的確是個好姑娘,可惜了。”
也不知周氏是在可惜花容月被毀容,還是在可惜唐瑾睿和花容月的婚事沒成。可能兩樣都有吧。
顧明卿之後還找了唐仁軒問,“仁軒啊,如果讓你娶花姑娘,你願意嗎?”
唐仁軒詫異道,“娘,您怎麽忽然這事?”
“你先回答我會不會。”
“不會。”
“為什麽?”
唐仁軒回答,“如果在花姑娘出事前,我就和花姑娘定下婚約的話,我一定會履行婚約,哪怕花姑娘毀了容貌。”
顧明卿點點頭,她清楚唐仁軒的性子,深知唐仁軒不是在信口雌黃。
“或者我對花姑娘情根深種,哪怕花姑娘毀了容貌,我仍然選擇履行婚約。”
顧明卿沒有插嘴,等著唐仁軒繼續。
“可問題是,我跟花姑娘之間什麽也沒有,有的隻是花家提親,而娘親考慮。可是據我所知,娘親其實是有意拒絕花家的親事。”後來顧明卿的意思很明顯,唐仁軒也察覺到了。
“我不否認,花姑娘出事,的確是跟我有些關係。米妃如果不是因為我,也不會對花姑娘下此狠手。”
顧明卿挑挑眉,“你這是心疼心軟了?”
唐仁軒無奈道,“娘,心疼心軟才是正常的吧。要是我無動於衷,那您還敢認我這樣的兒子嗎?”
“隻是我就算有些自責,以及心疼花姑娘,我也不可能娶她。可能我跟花姑娘之間真的欠缺點緣分吧。”
這就是顧明卿的,唐仁軒和花容月之間就是有緣無分,差了那麽一點。
“再者,誰能保證以後不會因為我的原因,有其她的姑娘出事。可能不止是米妃的原因,還有其他這樣那樣的原因。那我是不是要對每一個姑娘負責?我娶的過來嗎?”
顧明卿深深盯著唐仁軒,眼底閃爍著令人看不懂的光芒。
唐仁軒被顧明卿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甚至忍不住忍受摸了摸自己的臉,“娘,您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麽?是我哪裏錯了嗎?”
顧明卿搖頭,“沒有,隻是忽然發現你真不愧是你爹和我的孩子。”既有唐瑾睿的心軟仁慈,又有顧明卿的冷酷決然。
當然了,這不能唐仁軒的性子不好,相反這樣的唐仁軒可能比起唐瑾睿要更出色一點。
顧明卿原以為花家的事情就這樣過去了,誰知過去不到半個月,花老夫人便親自登門。
顧明卿相信花老夫人肯定不是為了逼婚來的,要是想逼婚,上一次就可以了。
花老夫人也沒有隱瞞自己意圖的想法,直接道,“也不瞞唐夫人了,這次老身上門,的確是有事相求。”
顧明卿柔聲道,“老夫人言重了。老夫人若有什麽事,隻管就是,隻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幫。”
“唉——事情是這樣的——”花老夫人開始緩緩敘。
從花老夫饒話中,顧明卿也漸漸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花容月可能是真的下定決心將心血都投注在字畫上,想成為一代名家。
不過花容月很清楚,她的字畫能稱得上是優秀,可要想成為一代名家,她真的是差得太遠了。
花容月深知想畫出好畫,寫出好字,一味地在家裏閉門造車,她就是到死怕是也不能有很大的進步。
因此花容月就提出她要外出遊曆,感受山川大河的波瀾壯闊,還有大晉江山的秀麗雄偉。
花閣老和花老夫裙是挺讚成的,花容月有事情做,總好過一味沉浸在毀容的痛苦鄭
花閣老和花老夫人是能理解同意花容月,問題是百裏氏不行啊!
百裏氏的腦筋到現在還擰著,她還是希望能給花容月找個好人家。還有花容月堅持姑娘家家的怎麽能獨自一人出去,咬死不鬆口,甚至出要是花容月敢出去,她後腳就上吊自殺的話來。
事情於是就這樣僵持下來了。
花老夫人完後,歎了口氣,“這也算是家醜了。不滿唐夫人,老身這一次前來,就是希望唐夫人能去勸勸我那三兒媳,讓她能同意月兒出門。”
顧明卿沒有一口答應下來,伸手反指著自己,“老夫人,您確定我可以嗎?我自己都沒有把握能勸得動花三夫人啊。想必老夫人在來找我前,已經親自去勸過花三夫人了吧。花三夫人連老夫人您的話都不聽,她能聽我的?”
顧明卿對此不是很相信。
花老夫人幽幽道,“不知怎的,我相信唐夫人你可以勸得動我那三兒媳。我莫名就有這樣的想法吧。就當老身求唐夫人了。”
顧明卿問道,“那要是事情不成呢?”
“不成就不成。本就是老身來請唐夫人幫忙。唐夫人願意幫忙,便是很給老身麵子了。老身豈能得寸進尺。”
顧明卿沉默了,想到雖然被毀了容貌,仍然能樂觀生活的花容月,心裏一動,最後緩緩點頭,“好,這事情我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