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話:種德堂
聽了陸天岐的話,樂鰲嘴角翹了翹,然後他盯著夏秋低聲道:「我自己的法術,自然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
聽到他這麼說,夏秋也終於不再裝了,而是猶豫了一下后,垂著眼皮道:「你是在我拿了圍巾離開的時候才做的手腳吧,不好意思,我的確察覺了。但是,我也的確是需要這份差事、這份工錢,所以乾脆就裝作全忘了。而且,我覺得,那晚的事情,若是我忘了,也許大家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彼此相處起來會更舒服一些。」
聽到夏秋就這麼承認了,陸天岐才知道,敢情三人中最大的那個傻瓜竟然是他,他不由憤憤的看向樂鰲:「表哥該早點回來的。」
那樣的話,他就不會被這丫頭當猴耍了。
只是,讓他更沒想到的是,等他說完這句話,樂鰲只是轉頭撩了他一眼,然後撇著嘴道:「不好意思,我也是蒙的。」
他的話讓其餘兩個人都愣了愣,然後陸天岐笑出了聲,而夏秋則被氣得漲紅了臉,這才知道,自己是被樂鰲給詐了。
但是,事已至此,她也無法再隱藏自己的情況,索性說道:「不管怎樣,還是那句話,我絕不會將你們的事情說出去的,你們若是還不信,我也沒辦法。」
她的話音剛落,卻聽樂鰲立即接了話,斬釘截鐵的道:「我信!」
聽到自己一直提防的這個人口中說出這兩個字,夏秋實在是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反而覺得不自在了。但是,好在她還沒有讓這種莫名的信任無端趕走了理智,於是撇撇嘴道:「既然如此,我說我不跟你們去種德堂,打算回家,你們也會同意嘍?」
這麼晚來到這裡,夏秋猜測一定不是好事,他們一個比一個有本事,她可不想跟著他們深入險境,她在樂善堂做事,也只是拿自己一份工錢罷了。
似乎早就知道她會這麼說,樂鰲又笑了笑:「你不是很關心那頭梅花鹿嗎?難道你不想救它?」
「鹿?」夏秋一愣,「你是說來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救它?它怎麼了,難道又被抓了?」
「你猜對了。」樂鰲笑了笑,然後他轉回頭,繼續向前走,「真想救它,就來吧!」
雖然夏秋心中一百個不情願,可想到那頭受傷的梅花鹿,不知怎的,她終究還是跟了上去。
見她到底還是跟上來了,陸天岐故意後退一步,同她並排,咬著牙諷刺道:「老黃的車,坐得可穩?」
他實在是不知道該用何種態度對待夏秋了,也只能冷嘲熱諷,這若不是樂鰲剛才詐得夏秋說了實話,讓他出了口氣,只怕他這會兒心中仍舊難以平衡,怕是連理都不想理她。
不過,夏秋也不是能吃虧的,聽到他的諷刺,夏秋斜了他一眼,也同樣沒好氣的道:「問我做什麼,難道你自己沒坐過?」
「我還真不用坐。」陸天岐繼續氣死人不償命的說道。
夏秋腳步頓了頓,突然認真的看向陸天岐:「沒錯,你們是不用坐。」
從剛才他們比老黃早一步到巷口可以看出,他們的速度比老黃快多了,就像是飛過來的一樣。而且,那個老黃,只怕也不是普通人。
聽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陸天岐終於收起了臉上的嬉笑,一本正經的道:「放心,只要你不說出去,我們這樂善堂同別的葯堂也沒什麼區別,你老老實實待著就是。」
沒區別?
夏秋心中冷哼,不由看向前面的樂鰲——所謂的沒區別,難道就是在大半夜裡,用一刻鐘的時間從臨城的一頭飛到另一頭,然後琢磨著從另一家葯堂里救一頭鹿出來嗎?
不過,索性她這幾日已經考慮得很清楚了,雖然對他們的本事,她如今只是冰山窺了一角,但也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要是硬抗,在他們身上絕對占不到便宜,所以反而跟著他們最安全。
就像被土匪綁了票,要是不小心看到土匪的正臉,那麼就只有兩個選擇,要麼被撕票,要麼就是去做壓寨夫人入伙兒。
夏秋可不想被「撕票」,所以,為今之計,在她被詐出自己記得發生的所有事情之後,除了入伙兒,她已經沒有更安全的選擇了。
她對自己這條小命還是看得很金貴的,因為她早就明白了一件事,活著肯定比死了強!
而且,她對那頭鹿的確上心,更想知道樂鰲沒有告訴她的那些事情,如果這次真是為了救它,她也不妨跟去看看。
三人各懷心思,不一會兒就到了種德堂的大門口,這裡的格局也是前店后宅,只是同樂善堂比起來,種德堂的大門可就氣派多了。
不過,這會兒天黑了,種德堂也已經關了門,外面上了一溜兒的門板,要想進去,需要先把門叫開。
陸天岐左右張望了一番,已經準備繞到后宅翻牆了,反正這種事他同樂鰲也沒少做,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不過,今天的情形有些不同,他們中間又多了一個夏秋,可就算如此,他們多帶一個人進去,也應該不是難事。
可就在他研究哪處牆頭更容易躍過,更不容易被守夜的林家僕人發現的時候,卻見樂鰲竟然走上了種德堂門前的台階,然後抬起手來,在門板上輕輕敲了幾下。
「表哥!」
陸天岐嚇了一跳,可他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因為隨著敲門聲落下,門板後面傳來一陣輕輕地咳嗽聲,然後一個聲音不悅的響了起來:「誰呀?」
既然屬於醫藥這一行,就不可能真正打烊,時不時都會在半夜遇到急診什麼的,所以葯堂里都會留下值守的大夫,門板也不可能全部上死,總會留下一扇活動的入口。
所以,聽到有人敲門,裡面的人即便再不情願也只能過來開門,誰讓救人如救火呢?
不過,裡面的人臨開門前,還是又多問了一句:「哪位?抓藥還是出診?」
於是,樂鰲在門外不緊不慢的說道:「可是徐大夫?我是樂善堂的樂留仙。」
「樂大當家!」裡面的人聲線一緊,顯然嚇了一跳。
樂善堂的東家姓樂名鰲字留仙,這是臨城醫藥行里都知道的事情,所以,聽到樂鰲在外面自報家門,裡面的人甚至開門的速度都變快了。
等將門板打開,看到門口站著的果然是樂鰲,徐大夫連忙將他讓進屋來,還在最短時間內給樂鰲上了杯粗茶,然後他點頭哈腰的說道:「樂大當家,您怎麼這會兒來了,我這就去讓人通報我們當家的。」
「天色已晚,想必林老爺子已經休息了,我也就不打擾了,我這次來,實在是有點急事想要求貴葯堂幫忙。」
「什麼求不求的,樂大當家開口就是。」徐大夫陪笑道。
樂鰲也笑了笑:「事情比較急,我也就長話短說了。今日傍晚我接到消息,讓我立即去鄰鎮一位老夫人府上出診,這位老夫人去年冬天小中風,正是我給救回來的。但臨走的時候我也應了,下次複診的時候要給她搓些蘇合香丸帶過去,以備不時之需。可巧的是,就在今天上午,店中做好的成丸被一位外地客人全買走了,如今我需要連夜出發,想要現做已來不及,便只好來求助貴堂了。」
蘇合香丸為辛香通竅、溫中行氣、醒腦之劑,常用於閉證屬寒的病症,只要中風、中寒,又是屬於寒閉之證,它都有奇效。所以,每年秋冬之際,大些的葯堂便會多做些,以備不時之需。
不過,由於此丸由多種香料炮製而成,就算想要留著備用,也不宜太多,因為時間久了,香氣便會散溢,藥效也會大打折扣,尤其是一旦做好的丸藥到了夏天,這葯就基本等於廢了。
所以,為了保證藥效,這些葯的存放一般都不會超過九個月,要在夏天來臨之前就全部處理掉,否則,即便還有餘量,卻也不敢用了。
樂鰲找這個借口叫開門,可謂恰到好處,徐大夫不疑有他,當即就去後面叫來了葯堂的林管事。畢竟,蘇合香丸是貴重的丸藥,而樂鰲看起來又不是要一丸兩丸,他一個小小的值守大夫,又是在晚上賬房先生回了家的時候,實在是做不了主。
林管事一來,自然又是一番寒暄客套,但他也沒耽擱,聽到樂鰲的來意,便讓隨身的夥計小六子去後面存放貴重藥品的庫房取葯。
六大葯堂雖然平日里競爭激烈,但是卻又共同主導了臨城葯市的行情,這麼多年來,彼此盤根錯節,早就分不開了,因此,該幫忙的時候自然也不含糊,畢竟,醫藥一行不同其它,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不是就有求於別人了。
只是,就在等葯的功夫,林管事的眼神卻頻頻向樂鰲的身後瞥去,他瞧得不是別人,正是從一進門就老老實實站在樂鰲身後,彷彿丫頭一般存在的夏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