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話:網

  看到張子文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樂鰲沉吟了下:「黃蒼……我派他出城收葯去了……」


  「收葯?」張子文的眼睛眯了起來,「什麼時候走的,是昨晚還是前晚?樂大夫,我勸你可要想好了再說,否則一個包庇之罪是跑不了了。」


  樂鰲抬頭看向他:「張大人,你就說發生了什麼事吧,不要兜圈子了。」


  「那好,既然樂大夫忘記了,我就提醒你一下。」張子文哼了一聲,「昨晚,你家的車出現在旅長家的門外,那個黃蒼不但挾持了旅長大人的妹妹菁菁小姐,還把旅長打成重傷。」


  「你說什麼?」樂鰲的眼睛眯了起來,「昨晚天氣不好,張大人可認準了?」


  「他逃跑的時候,被我帶著護衛阻擊,我是親眼看到他的臉的,我看的清清楚楚,正是你家的司機黃蒼。之後他就開著車帶著菁菁小姐逃掉了,我們冒雨在城裡搜了一夜都沒找到他,所以只好來這裡找他了。怎麼樣,樂大夫,這下我們可以進去搜了吧!」


  此時,樂鰲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他沉吟了下,點點頭:「好,那張大人就好好搜搜吧,看看那個黃蒼究竟有沒有藏在我們樂善堂。」


  說著,他閃到了一旁,然後,把同樣擋在門口的陸天岐也拉離了葯堂大門,靜靜地等著這些士兵們進去搜查。


  見樂鰲閃開了,張子文也不客氣,立即揮了揮手,指揮自己帶來的士兵衝進了樂善堂。


  這些士兵一衝進去,立即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而沒一會兒,隨著一陣嘎嘎的鳥叫聲,老武從裡面飛了出來,然後一出門就停在了樂鰲的肩膀上,大聲嚷嚷道:「強盜……強盜……」


  樂鰲撫了撫他炸開的毛,冷靜的道:「中午可想吃小魚?」


  他此話一出,老武立即不叫了,安靜的站在樂鰲肩膀上,比任何時候都要乖巧。安撫下了它,樂鰲再次看向張子文,彬彬有禮的說道:「張大人,黃蒼總不會藏在鳥籠子里吧。」


  張子文瞥了他一眼,對旁邊的一個士兵耳語了幾句,這名士兵立即進了葯堂里,再然後,裡面的動靜果然就小多了。然後,張子文看著樂鰲道:「樂大夫,我的手下都是窮鄉僻壤來的,行事粗魯,希望你不要見怪。但是,這也難怪他們,旅長大人可是一手將他們帶了出來,如今旅長大人受了重傷,妹妹也不知去了何處,他們火氣大些也有情可原。」


  樂鰲也對他笑了一下:「沒關係,有張大人這麼知書達理的人帶著,我放心的很。張大人當初可是陵水縣家喻戶曉的神童呢,我自然信得過大人。」


  張子文臉色沉了下,正好此時剛才進去傳話的小兵搬了把太師椅出來,他就乾脆坐在門口不動了,而樂鰲和陸天岐則站在台階上面,靜靜地等著裡面搜查的士兵出來。兩邊人馬,誰都不肯多發一言。


  大概一個小時后,進去搜查的士兵終於出來了,而這個時候,聞訊趕來的街坊們已經將路堵了個嚴嚴實實,眾人或竊竊私語,或一臉義憤,但是也有幸災樂禍者,總之表情不一而足。而後來,甚至巡警們也來了,但是他們卻是站在街坊的前面攔著他們,為首的頭頭樂鰲不熟悉,但是一出現就卑躬屈膝的站在了張子文的身後。


  士兵們一出來,領頭的那個便直奔張子文,向他行了個軍禮道:「後面一個人都沒有。」


  「一個人都沒有?」張子文似笑非笑的看向樂鰲,「我記得樂善堂以前很熱鬧呀,樂顏小姐還是菁菁小姐好朋友,那個夏秋夏大夫,前天晚上不是也回來了嗎?怎麼現在只有你們兩個?」


  樂鰲微微一笑:「樂顏回家探親,讓夏秋陪著一起去了,怎麼,張大人,難道探親也不行嗎?」


  「行——怎麼不行——」張子文故意拉長了聲音,他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慢慢踱到樂鰲面前,「只是樂大夫,你不覺得她們離開的時間太巧了嗎?難道不是有人故意送走她們的?」


  聽張子文這麼說,樂鰲立即收起了臉上的笑容,鄭重的道:「張大人,我怎麼知道這兩天旅長家會出事?再說了,她們暫時出了門,可我們還在,您若是不信,不如等過幾日她們回來以後親自問問她們,反正我們這樂善堂已經是百年的老字號了,又不會無緣無故消失,而我這個樂善堂的東家,不是也好好地站在這裡嗎?張大人還有什麼懷疑的?」


  「沒錯,沒錯!」張子文眯了眯眼,「樂大夫說的一點兒錯都沒有。只是,難道你家司機綁架了旅長妹妹,你們樂善堂就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樂鰲聽了立即道:「如果真是黃蒼乾的,我一定不會包庇他。再說了,張大人,就算他是開了我家的車綁架了菁菁小姐,那我家也算是受害者呀。正好,聽說您現在代理了警察局長一職,我就直接向您報案了,希望警察局能幫我們樂善堂找回丟失的汽車,畢竟,那玩意兒可不是一般的東西,更不是能隨便藏起來的東西,只要找到了它,大概也就知道黃蒼的下落了吧。」


  「你倒是說的輕鬆!」張子文聽了一臉怒色,「那個黃蒼他根本就是個……」


  說到這裡,張子文頓了頓,盯著樂鰲道:「樂大夫,你們樂善堂是不是就沒有普通人,嗯?」


  這句話倒讓樂鰲一愣,但緊接著他又笑了笑:「樂某就是一個在臨城開藥堂的大夫罷了,張大人說的不是普通人,我不太明白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是什麼意思。」張子文冷哼了聲。


  樂鰲不想就這個問題同他有過多糾纏,此時見士兵們都退出來了,他轉頭看了下身後的大門,對張子文道:「張大人,是不是搜完了,若是搜完了,我們是不是可以進去了。」


  張子文也不再多言,而是撇了撇嘴:「搜是搜完了,可你們樂善堂的疑點太多了,這人我是不能撤的,保不齊那個黃蒼還會回來,所以,樂大夫就擔待一下吧!」


  「這有什麼,若那黃蒼真是個十惡不赦的兇徒,有大人們在外面,我還能放心不少呢,更要謝謝大人這段時間來的照顧。前幾日,大人不也是派兵在外面保護我們嗎?我樂鰲全都記在心裡了,等此間事了,一定會率領本地鄉紳給大人送塊『忠勇有為』的牌匾去,希望大人到時候能笑納。」


  對於牌匾什麼的,張子文自然不在乎,更知道樂鰲根本是言不由衷,借著送牌匾為名,威脅他這個外來的,當即笑笑不言,而是轉頭吩咐手下道:「都給我看好了,一隻老鼠都不能給我隨便放進去!」


  「是!」站在他旁邊的士兵立即挺胸敬禮,大聲應道。


  張子文吩咐完,轉身就要離開,但是很快的,他又再一次回過頭來,對樂鰲一笑:「樂大夫,樂小姐和夏小姐,的確是『一起』離開的,沒錯吧!」


  樂鰲心中一沉,低低反問道:「不是一起,難道還是兩處?」


  「哈哈,我就是問問,問問!」邊笑著,張子文邊轉了身,然後在士兵們的簇擁下,離開了。


  他離開后,樂鰲和陸天岐重新回了樂善堂。關上身後的大門,看著屋子裡的一片狼藉,陸天岐幽幽的道:「欺人太甚!他知道自己搜的是哪裡嗎?」


  樂鰲看著他冷冷一笑:「只怕正是知道,才會這樣做。」


  說著,他走進了大廳里,從地上扶起一把翻倒在地的椅子,坐了上去,此時,他已經不再著急找夏秋了,而是坐在那裡出神,彷彿在思考什麼。


  他的話讓陸天岐吃了一驚,他急忙走到他面前:「到底怎麼回事,我不過才走了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樂鰲重複了一遍,看著陸天岐,嘴角露出嘲諷的笑,「你應該去問問那個女人,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她怕是出力不少!」


  「紅……紅綃?你母親!」陸天岐更吃驚了。


  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樂鰲低低的道:「天岐,我不想再聽到那兩個字,你覺得你了解她,可我覺得,我應該比你更了解她?不管她是不是你說的那樣,是不是我的母親,她卻是肯定厭惡我的,你真的覺得,一個厭惡我的人,會對我做出什麼好事來嗎?搞不好……」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


  一切都太巧了,夏秋昨晚失蹤,黃蒼則成了殺人綁架的罪犯,還被人看到了樣貌,查到了車號,然後就是張子文一大早就來興師問罪。


  怎麼想這件事情都不尋常,再加上前幾天的鹿瘟事件,彷彿很多事情之間都有著若有若無的聯繫,而再往前推,青澤的失蹤,黑石先生的受傷,麗娘和胡二叔的元丹被毀,以及童童的入魔被殺,每一件事情都有陰謀的影子。


  可如今,他即便知道了幕後那人,可他最信任的兄弟加親人卻告訴他那是他的母親,他要相信她。


  對一個前來複仇,時時刻刻想要至自己於死地的女人,一個可能殺了自己父親的女人,有人卻讓自己相信她,而這個人還是自己最親近的人——樂鰲覺得,這天底下只怕沒有比這件事情更滑稽可笑的了。


  這一切讓他覺得,就像是有人織了一張巨大的網,在一點點的困住他,而眼下,應該是到了那人收網的時候了吧!

  他若沒猜錯,夏秋一定是落入了他們的手中……最起碼,從剛剛張子文的那番話可以聽出,他應該是知道夏秋下落的。


  只是,那個女人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麼,只是讓他死嗎?


  想到這裡,樂鰲突然站起,向後院走去,然後來到了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樹下。


  看著茂密的樹冠,他在心中默默地傳話給它:「告訴青澤,我想知道夏秋的下落,她一定就在臨城裡,讓他務必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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