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去而復返
蘇兔不言語,在他人看來就像是默認了江飛燕的謙詞一般。江威一臉焦急地看向宋子昭,宋子昭無奈,走至蘇兔身前笑道:「江少俠武功卓越,蘇兔她是看得入了迷,沉醉其中了!呵呵!」
「哦?」江飛燕明顯不相信,繞過宋子昭盯著蘇兔道:「蘇女俠定力非凡,在下佩服,還望以武會友,懇請蘇女俠指教一番!」
「啊……哈哈哈。」宋子昭笑得艱澀,「這……恐怕不大方便。」
江飛燕望向宋子昭,認真地問道:「有何不便?」
「這……這……」宋子昭瞟了楊續幾眼,內心已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楊續卻裝作什麼也沒看見,打定主意見死不救。
「吾等還要趕路前往玉衡山,已誤了時辰,不好在府上叨擾下去。」
「這又何妨,玉衡山離此處不遠,在下遣人送四位一程,快馬加鞭,絕不拖延!」
江威忍不住開口道,「你這丫頭!怎麼那麼沒眼力見呢!」說著瞄了瞄蘇兔又瞄了瞄宋子昭。江飛燕一臉茫然,全然不知兄長的意思。一旁的花雨棠卻是看了出來,畢竟身處青樓,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她湊到江飛燕身邊耳語了兩句,江飛燕臉上的神色卻更加疑惑不解,直率地開口道:「難不成宋公子是怕我傷了蘇女俠?切磋武藝向來點到為止,宋公子還請放心!」
矛頭莫名其妙地指向了宋子昭,江飛燕只等著宋子昭點頭,秦思俏在一旁看著真為他捏了把汗。
「這……在下……她……」宋子昭想破了腦袋終於是靈機一動,對江飛燕小聲道:「不太方便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說。」
花雨棠蓮步輕移,「公子不妨告訴奴家。」說著挨近宋子昭。
宋子昭會意地點點頭,掩著嘴湊到花雨棠耳邊細語了兩句,只見花雨棠露出驚訝的神色,一雙美目在蘇兔身上掃了一眼,隨即抿嘴輕笑,「公子,奴家省得了。」說完又對著江飛燕耳語。
秦思俏看得一頭霧水,不知宋子昭耍了什麼滑頭。那江飛燕聽了花雨棠的話露出震驚和惋惜的表情,沉思良久,無奈地開口道:「是在下唐突了,沒想到竟是這般緣由……怪不得蘇女俠胃口不好,昨夜和今日都沒怎麼動筷子……實在抱歉!」
楊續略一沉吟,輕搖摺扇的手突然停了下來,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宋子昭,宋子昭回了他一個生無可戀的眼神,在秦思俏看來頗有些壯士斷腕的悲壯,只是依舊不明白宋子昭他究竟說了些什麼,不過好在目的達到,江飛燕還就真的因為這寥寥數語打消了比武的念頭。蘇兔則低著頭思索著江飛燕那句話里的含義,在花雨棠和江飛燕眼中卻是她不好意思再抬頭了……
宋子昭心想:蘇兔早晚要回過神來,趁著還沒出大事之前得趕緊離開江家。便開口對江威和江飛燕道:「今日承蒙二位盛情款待,吾等感激不盡,只是還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他日定當前來拜會!」
心情大好的江威起身道:「哪裡,貴客遠道而來,寒舍蓬蓽生輝,只可惜不能多留諸位幾日,青山不改綠水長流,諸位保重!」
「江大俠保重!」
楊續、秦思俏、蘇兔隨即起身道別。
「在下送諸位一程!「江飛燕雖不能達成心愿,禮數卻依舊不偏不廢,盡顯大家風範。
四人也不好推脫,「有勞江女俠!「
「奴家也該告辭回芸海閣了,否則媽媽又得嘮叨了!「花雨棠笑靨如花,眉眼間卻沁著憂思。
江飛燕聞言皺眉怒道:「哼!她若是煩你了,只管告訴我,看我不掀翻了芸海閣讓她沿街討飯去!「
「好啦,好啦!飛燕你和她置什麼氣,客人們還在這兒等著呢,莫要怠慢了……」花雨棠勸道。
「好吧,你先回,我晚些來尋你!「
「嗯……「
四人與花雨棠匆匆一面,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不勝唏噓……
四人坐上馬車先回白鹿苑取行李,宋子昭擔心蘇兔要琢磨方才的事情,便打開話匣子東拉西扯。
「現在總算是知道江飛燕為何與一妓子相親厚了。「
「花雨棠的確並非普通青樓女子,琴藝超群。「楊續贊道。
「比你還差了些!」宋子昭斷言道。
「你會彈奏古琴?」秦思俏沒想到楊續還通曉音律。
「略懂一二。」
「楊續你就不要謙虛了!」宋子昭探過身子對秦思俏一板一眼地說:「不是我說大話,皇宮裡的琴師也得甘拜下風啊!」
秦思俏望向楊續,脫口而出:「你除了會跳大神還撫得一手好琴哪!」
楊續愣了一下,對秦思俏搖搖頭,「不曾比較過。」心想:我在你心裡邊就是個會撫琴的神棍?
「你嘆什麼氣呢?」秦思俏問到,「花雨棠的琴技有那麼高嗎?」
「這倒不是,只是她的琴聲不像青樓女子。」
秦思俏點了點頭,「從琴聲聽來,花雨棠心胸開闊、放達不拘,雖陷於泥沼卻有著汪洋恣肆的心境,和江飛燕投緣也是情理之中。」
「兩人算是互為知音了,飛花決雖然精彩紛呈,江飛燕卻舞出了蕭瑟之感,她這份寂寥之情花雨棠是懂的……」楊續感慨道。
「可惜……花雨棠淪落花街柳巷,糟蹋了一位佳人啊!」宋子昭嘆道。
……
四人收拾好行李離開白鹿苑,又回到江宅大門前時,江飛燕已經牽了馬匹等候多時,「在下送諸位出城!」說完瀟洒地翻身跨上馬背,示意他們回馬車上坐。
「江女俠,騎馬更快些,可否暫借幾匹馬?」秦思俏問。
「馬匹倒是多得很,只是此去還有一段山路,多有顛簸,蘇女俠的身子……」說著欲言又止地看向蘇兔。
蘇兔被這眼神看得一激靈,心中疑惑不安,再回想庭院中的一番話……
「不用!不用!蘇兔身體強健,可以騎馬!」宋子昭慌忙打岔道。片刻功夫,他已是一身冷汗,此刻若是讓蘇兔悟出來還得了!
江飛燕疑惑地命人又牽了四匹馬來。四人上了馬,江飛燕當先走在前面,沒兩步又回過頭來憂心忡忡地看向宋子昭和蘇兔,「當真無礙?」
「當真!當真!沒問題!沒問題!」
秦思俏看宋子昭這如臨大敵的樣子,心想這是撒了什麼彌天大謊,至於怕成這樣嗎!蘇兔還會吃人不成!
四人出發時已過申時,本可以一路策馬揚鞭而行,江飛燕卻慢悠悠地在前面帶路,遇到坑窪不平處還小心翼翼地拉著韁繩仔仔細細地繞過,不時回過頭來提醒四人,準確地來說是提醒蘇兔……就這樣一路晃晃蕩盪,半個時辰過去了還在麗城界內。秦思俏可是腸子都悔青了,坐在馬上直打瞌睡。楊續跟在秦思俏後邊看著她的腦袋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唇邊漾起一圈圈漣漪,解了不少乏悶。
「江女俠,天色不早了,你還是先回吧,剩下的路我們走過去便可。」宋子昭心裡七上八下的,生怕她說些什麼不該說的。
「這哪成!這條路可不短呢,前邊還有幾條岔道,就是本城人也常常走錯道繞遠路。」江飛燕熱心地解釋道。
宋子昭只得繼續揣著個兔子在懷裡,惶恐不安地趕路,所幸江飛燕話語不多,沒再提蘇兔的事兒。
眼瞅著日頭西斜,前路漫漫,行人也漸漸稀少。只聽身後傳來陣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朝他們這邊過來。五人將馬匹驅至路邊,給來人讓出一條路來,沒想身後有人叫喊道:「少主!」
江飛燕回頭一看,「小六子?」神色匆匆的正是江飛燕的長隨小六子。
小六子在江飛燕面前勒住馬,急道:「少主不好了!雨棠姑娘出事了!」
「這才分開多久怎麼就出事了!我不是讓你把她送回去的么!」
「是送回去了!可芸海閣的鴇母將姑娘拘了起來。」
「你可知所為何事?」江飛燕冷靜地問道。
「是姑娘身邊那個叫初蕊的丫頭來通風報信的,說是我走後不久姑娘就同鴇母吵了起來,鴇母似是逼著姑娘做什麼事兒,姑娘不從便被拘了起來。我再去芸海閣便見不著姑娘了,我擔心姑娘安危不敢與那鴇母來硬的。」
「好!我明白了,初蕊現在何處。」
「在我那兒待著。」
「我這就回去!小六子你送幾位貴客出城,不得有誤!」江飛燕說完一臉歉意地看向楊續他們:「今日不巧,那鴇母又作怪了,還需我親自前去走一趟,在下就此與諸位別過了!」
「雨棠姑娘的事要緊!」楊續回應道。
江飛燕拽起韁繩掉了個頭,揚手一鞭絕塵而去。
「諸位貴客請隨我走吧!」小六子開口道。
四人重新上路,走了幾步,秦思俏問道:「那鴇母素來便與雨棠姑娘不對付嗎?」
「公子您有所不知,芸海閣之所以穩居麗城青樓之首,獨佔鰲頭,全靠雨棠姑娘一人,聞名而來的客人不計其數,鴇母將姑娘當作搖錢樹了。手裡攥著姑娘的賣身契死活也不肯放人,我家少主為了此事不知和那鴇母交涉多少次!」
「連你家少主都擺不平?」宋子昭問,側著腦袋回憶昨夜在芸海閣門前見到的老鴇兒。
「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就算是鬧到官府那兒,最後還是要看賣身契的,偏偏那鴇母是個見錢眼開的,還嗜賭如命,每每輸了銀子就想著從姑娘身上挖,雨棠姑娘真是命苦。」小六子搖著頭嘆了口氣。
秦思俏暗忖,聽來這鴇母是不可能放過花雨棠了,想她琴聲里的自在洒脫、無拘無束,談笑間的從容淡雅、溫柔大方,都要斷送在那骯髒的一方囚籠中……思及此處,秦思俏胸中涌動的憤憤不平便一浪高過一浪。
楊續驅馬走至秦思俏身邊,見她臉色沉重,眉頭緊鎖,一副糾結難解的樣子,心下瞭然,沉思片刻,駐馬道:「小六子,你快帶路,我們一同去助你家少主一臂之力。」
也罷……被這丫頭牽著鼻子走也不是頭一回了,不儘是為她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正義之氣所感染,只是……也看不得她蹙眉的樣子……
「誒?」秦思俏雙目圓睜,「我們不趕路了?」
「嗯!」楊續點點頭,「玉衡山在那兒又不會長腿跑了!晚點去也無妨!」
秦思俏看著楊續,臉上笑容越發燦爛,「太好了!我們快去芸海閣吧!」說完沖身後的蘇兔和宋子昭使勁招了招手,催促他們抓緊時間掉轉馬頭。
宋子昭和蘇兔皆對楊續側目而視,這還是他們打小就認識的楊續么……兩人臉上的神情瞬息萬變,卻最終歸於平靜,什麼也沒說,跟著小六子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