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流言
「聽說有茶喝了?」宋子昭興緻勃勃地走進了禪房,看似心情不錯,已經將宰相大人的事情拋諸腦後了。蘇兔和秦思俏跟在後邊進了屋子。
楊續攔住宋子昭伸過來的手,「慢著……」
「我不怕燙。」楊續說著自顧自地倒上一杯,「……好茶堪比美酒啊!」
「這茶可不是隨便喝的。」
「為何?」宋子昭不明就裡地問,「難不成還要收銀子?」
「銀子倒是不用,只是……你可知喝的是誰家的茶?」
宋子昭不耐地翻了個白眼,「不就是彌光法師么!」說完已經一口下肚。
「非也,非也……」楊續用扇柄敲打著案面,「是澄觀師傅留下的。」
「澄觀?」宋子昭皺眉,看看楊續又看看秦思俏。
秦思俏連連點頭,便將子桑所言告知了蘇兔和宋子昭。
宋子昭聞言放下茶杯,「澄觀師傅竟與王府也有聯繫?」
「或許與郡主的重症也有關聯……」楊續不經意地說道。
宋子昭眯著眼看向楊續,「你是想讓我去查澄觀真正的死因吧!」多少次掉進楊續挖的坑裡,還好這次反應快。
「不錯,上等的雀舌、新進的貢品……豈是白喝的?」
「澄觀找上的是你,可不是我。」
「找我不濟可不是就得去找你么!誰讓你喝得最多!」
宋子昭看了眼茶壺,「哼!找我也沒轍,我又沒開天眼,我瞧不見他!」
楊續展開摺扇,淡淡地說:「連寺廟都拿不住他,澄觀的魂魄可不一般吶……」
宋子昭瞪著楊續,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真的要管閑事?」
楊續笑了笑,「管定了。」
宋子昭看看蘇兔和秦思俏,一時間拿不定主意,本來查出楊相的事情已經夠他煩惱的了,再加上郡主病入膏肓,讓他根本無暇顧及其他。
秦思俏見他猶豫不決,勸道:「興許能藉此案打聽到郡主的消息呢!」
宋子昭揉了揉太陽穴,「哎……你們都決定了,哪兒還有我說話的份!」這話便算是應下了,秦思俏樂得咧開了嘴。
「那需要本大爺幹什麼啊?」宋子昭蹺起個二郎腿毫無顧忌地品起茶來。
楊續挑了挑眉,「自然是去打聽與之相關的『流言蜚語』,越多越好!」打探消息的活兒交給宋子昭是最叫人放心的。
「這些問一問子桑小師傅不就知道了!」宋子昭不解地看著楊續。
「子桑自然要問,只是他對澄觀極為敬慕,說出的話難免有失偏頗,偏聽則暗!」
「那你們做什麼?」一聽到又要東奔西走,宋子昭就一個頭兩個大,滿臉的不情願。
「我們三個自然是在廟裡找線索,等到日落再去郊外的山林走一趟。」
「山林?大晚上去那兒做什麼?太危險了!」玉衡山上死裡逃生的慘狀依舊曆歷在目。
「在善因寺里,黃泉劍的陰邪之氣完全被壓制,如同廢鐵,我想找個陰氣盛的地方,或許能夠召喚出澄觀的冤魂來……或許……你想和我去山林?」
宋子昭 臉上肌肉微微抽搐,對楊續這個提議很不滿意。
「我們只靠自己的力量找到真相不行嗎?」秦思俏既想幫助澄觀,又不想楊續再用禁術。
楊續明白秦思俏為他擔憂,安慰地笑了笑,「我們沒有那麼多時間了。」
秦思俏看向宋子昭,宋子昭看著她眼巴巴的樣子,只得認命地說:「我去!我去!等我把這案子給破了,你們都不用忙活了!」宋子昭說完扒拉了幾口齋飯就腳下生風地忙活去了。
秦思俏他們自然也沒閑著,在寺廟裡「閑逛」了一天才回到禪房歇著。他們和寺中所有十歲以上八十以下的和尚都打了個照面、寒暄了幾句。說來寺廟也是個奇特的地方,就連蘇兔這樣氣質獨特的也無一人對其側目,似乎所有人都踐行著眾生平等、出家人不打誑語的佛教義理,對他們有問必答。然而一天下來卻沒有太多收穫,關於澄觀師傅,所有人都說得差不多。二十幾年前,他出生沒多久便被遺棄在善因寺大門口,自小由彌光法師撫養長大,在善因寺中威望很高,在百姓間也極受推崇,常行布施,窮人們也常請他瞧病、做法事……他皆有求必應、分文不取,為人性情高潔,心無雜念,不事權貴,一心向佛。澄觀通達佛理,講經深入淺出、通俗易懂,可以說是佛門中一個不可多得的奇才……若說打探的消息中有什麼新鮮的,那就要數澄觀與王府多年的交情了。郡主打小常犯咳喘,善因寺中有一位出家的郎中,治療咳喘有幾個祖傳的方子,對郡主頗有效用,遂常常出入王府,澄觀年幼時便跟隨那位師傅學習醫術,那師傅見他聰慧過人,有意將醫術傳授與他,因此每回出診,都要帶上他,他與郡主一般年歲,自小相識,後來那位師傅離世,就由澄觀接下了這擔子……
「問來問去就這些。」秦思俏有些鬱悶地坐在榻上敲打著自己的雙腿。一旁的楊續遞上一杯清水,坐下道:「也並非一無所獲,至少我們知道澄觀與王府關係匪淺。」
「可其中並無不妥之處。」倚靠在門邊的蘇兔開口道。
「今日怎麼一直不見子桑小師傅。」秦思俏疑惑道,「蘇兔,你可找著他了?」
蘇兔搖搖頭,善因寺里能進的不能進的地方都查看了一遍,連其他僧人也都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
「不急,等他送齋飯來就是了。」楊續說。
秦思俏抬眼望向窗外,落日西斜,已經酉時了,「宋子昭怎麼還沒有消息呢!不會又去王府了吧……」
「我去找他!」蘇兔說著就要去開門,卻聽門外傳來宋子昭的聲音。
「別找了!我回來了!」宋子昭直接推開房門走了進來,後邊還跟了一人,不是旁人,正是子桑小師傅。
秦思俏見子桑低著頭神色緊張,問向宋子昭,「你們在哪兒碰上的?我們今日找了子桑師傅一整天。」
宋子昭關好門,看了一眼子桑,「你們想不到的,我是在王府前遇到的子桑小師傅。」
「貧僧……貧僧是去化緣了!」子桑紅著臉道。
秦思俏差點兒笑出聲來,這位小師傅怕是頭一次撒謊,沒什麼經驗。
「善因寺還缺食少穿嗎?」楊續一語道破。
子桑六神無主地盯著地面,反覆摩挲著手中的念珠,閉著嘴巴一言不發。
「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子桑師傅究竟為何要去王府化緣呢?」楊續不疾不徐地開口道。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子桑忐忑不安地念叨著,可佛祖也幫不了這位虔誠的弟子。
「小師傅不願說,我們便不問了……」楊續和善地說道,「只是澄觀師傅的事情我思前想後覺得……還是應和子桑師傅說實話。」
子桑聽到澄觀二字猛地抬起了頭,眼中閃爍著光芒。
「我在禪房中的確見到了一縷幽魂,不過那人是誰,我卻不知道。」楊續實話實說。
子桑瞬間熱淚盈眶,「一定是澄觀師傅回來了!一定是!澄觀師傅他捨不得寺內弟子!」
「既然不舍,為何輕生?」楊續問。
子桑蹙眉道:「人言可畏!」
「我在城裡轉悠了一大圈兒!並沒打聽到關於澄觀師傅的流言。」宋子昭開口道。
「不!此事還未傳至街頭巷尾。」子桑激動地說。
宋子昭撫額長嘆,苦著臉道:「小師傅啊……你可害苦我了,只有幾人知道,怎能稱得上流言呢!」
「怎麼不算!」子桑高聲道,小臉漲得通紅,一副要拚命的樣子,「寺廟中和王府中那麼多人都知道了,還有人找上門來侮辱澄觀師傅!師傅那樣一個與世無爭、無欲無求的人,平白無故被潑了一身髒水!害得澄觀師傅他只能一死以證清白。」子桑說到此處聲音都在顫抖。
「這流言到底是什麼?」楊續問道。既牽扯到王府,還讓一位高僧走投無路,實在令人費解。
讓四人差點背過氣去的是,子桑居然搖搖頭,一臉嚴肅地說「我也不太清楚……」
宋子昭忍下想揍他的衝動,心裡不斷告誡自己不能和出家人動粗,「我說……子桑師傅是在逗我們玩兒嗎?」
「當然不是!我雖不知道其中詳情,但我知道與一人有關!」子桑信誓旦旦地開口道。
「誰?」宋子昭心想:你要是再敢給我冒出個不著邊際的詞兒來,看我不替佛祖教訓你!
「南毓郡主!」
「誰?」宋子昭掏掏耳朵,「你再說一遍!」
「南康王爺的獨女,南毓郡主!」子桑盯著宋子昭一字一句道。
宋子昭還未反應過來,楊續眼眸微動,起身開口道:「原來如此,所以今日你才在王府前轉悠!為的是見到郡主!」
「不對!」子桑搖了搖頭,「郡主卧病,怎能與我相見!我是為了見郡主的貼身丫頭,她叫小桃子!」
楊續思忖道:「看來小桃子知道些內情。」
子桑狠狠地點了點頭,「她一直服侍郡主,事發后,寺廟裡知道此事的師兄弟都被方丈遣到外省寺院參學,王府里知情的人也莫名其妙都走光了,只留下了小桃子照顧生病的郡主。」
「那你怎麼沒被方丈給遣走呢!」宋子昭沒好氣地說。
子桑眼神躲躲閃閃地說:「我那晚躲在屋頂偷看……方丈和師兄弟不知道……」
楊續聞言也是對他仔細打量了一番,看不出來這老實巴交的孩子原來這麼頑皮,「那晚,你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子桑猶猶豫豫地看著四人。
「你快說吧!我們可以當著佛祖的面發誓絕對不告訴任何人!」秦思俏著急地伸出三根手指來。
子桑也不懷疑秦思俏的話,「我看到郡主倒在澄觀師傅禪房前……還……還穿著一身大紅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