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常在之死
「有消息了?」宋子昭湊到密函前。
楊續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將密函展開,兩人細細讀來,神情都十分凝重,禪房內靜得只余呼吸聲。蘇兔站在一邊,似乎對信上的內容絲毫沒有興趣,秦思俏揉著惺忪睡眼,尚未來得及洗漱,腦子裡還是一片混沌,站在楊續的禪房內直打瞌睡。
「查出來了嗎?」秦思俏打了個呵欠道。兩人頭挨頭地看著那張薄薄的信紙已經有好半天了,要不是眼珠子在動,秦思俏真以為他們已經石化了。
「嗯……」楊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密函,似乎正看到要緊處,無暇顧及其他,遂含糊地應了一聲。
秦思俏不明白看一封簡訊怎麼還要那麼久,但明白關係重大,只好默不作聲地等著,其實她早想回去睡個回籠覺了,左右醒了之後有楊續刪繁就簡、言簡意賅地說與她聽。
「你若犯困就先回去躺著吧,一會兒叫你。」楊續頭也不抬地說,一心二用的本領不知是否司馬大人傳授的。
秦思俏有種心裡的小九九被看穿的感覺,不過她現如今已經對楊續的「讀心術」習以為常了,或者說是麻木了。楊續雖然發話了,可他們三個都在這兒,自己跑去睡大頭覺實在有些不好意思,秦思俏乾脆折了個中,輕手輕腳地坐到榻上,支著腦袋靠在床頭一邊休息一邊等候。
楊續和宋子昭早就看完了,只不過二人都陷入思考中,腦中正慢慢梳理出頭緒來……
宋子昭率先有了點反應,他深吸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來,「我看,這事怕是與仁壽宮的那位脫不了干係。」
楊續點點頭表示同意,同時將手中密函瞬間揉碎了,又快速揮筆寫就一封回信,「蘇兔……」
蘇兔上前一步。
「你且送去。」
「是。」蘇兔不言其他,轉身就去辦了。
「秦……」楊續正想著秦思俏今兒怎麼這麼安靜,扭頭卻見「鳩佔鵲巢」、睡得正香的秦思俏,不禁莞爾。
「呵……」宋子昭嗤笑道,「真是盤古開天地的頭一遭,她這是膽子太大把心眼給擠沒了吧!」哪家未出閣的大閨女會在男人的住處睡成死豬啊!這床是能隨便爬的嗎!
楊續略帶不滿地瞥了宋子昭一眼,「換做別人的屋,別人的床,她是斷不會如此的。」
宋子昭聞言抱起肩膀,「嘖嘖嘖!我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噓……你小點聲。」
「好好好,小的先行告退,不妨礙楊大人了。」宋子昭悄聲道。
「記得去找子桑師傅。」
「是是是!大人放心!」宋子昭給兩人關好房門,鬱悶地嘆道:「重色輕友啊!重色輕友!」
「秦思俏,秦思俏。」楊續走到卧榻旁邊,彎下身子輕聲喚道,可秦思俏毫無反應。
楊續坐在卧榻一側,用手抹去她唇邊的口水,臉上帶著頗為滿足的笑容,想起在清水縣時,她對他嚴防死守,毫不掩飾對他的敵意,似乎每一刻都在想著如何把他從清水縣踢走,到如今坦誠相待、深信不疑……門外突然響起梵鍾陣陣,楊續心中千迴百轉,此刻急欲感謝他從不曾相信過的佛,若不是佛祖照拂苦難中的芸芸眾生,又怎會為他送來秦思俏,給他黑暗無望的人生帶來溫暖與光明。佛說,眾生平等,他從前認為這是錯的,因為他總被另眼相看,現在,他依舊認為這是錯的,因為他得了上天的偏愛,上天給了他最好的……
「唔……」秦思俏被鐘聲敲醒了,在榻上伸了個大懶腰。
「哎……我怎麼睡著了……他們呢?」秦思俏躺在榻上眨巴著眼看楊續。
楊續見她懶洋洋的,一點要起身的意思也沒有,問道:「睡飽了?」
秦思俏老實地搖了搖頭,她還能再睡個一天一夜。
「哦……那你繼續睡吧!」楊續說著就站起身,順手將被子一掀,劈頭蓋臉地蒙在秦思俏頭上。
「你幹什麼呀……」秦思俏一骨碌從榻上坐了起來,「頭髮被你弄亂了!」
楊續坐在案前好整以暇地說:「太子密函上說,陛下降誕那夜,皇宮裡病死了個常在。」
秦思俏一聽趕緊在楊續對面盤腿坐好,「查出來了?」
「翻查太醫院的卷宗卻一無所獲,年代久遠,東西都不在了。」楊續娓娓道來。
秦思俏聞言垂頭喪氣地說:「這可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又斷了……」
「不過當年為其診治的兩位太醫,其中有一位尚在人世,已經八十多歲了。他還記得那位常在死前的癥狀。」
「什麼?」秦思俏嗅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上吐下瀉、腹痛難惹、渾身痙攣、窒息而死……」
「這是……」秦思俏猛然醒悟,「牽機葯!」
楊續點點頭,「和蘇兔身上所中毒藥是一樣的。」
「是同一個人乾的!那位常在是被害死的!」秦思俏皺眉道,「死得如此蹊蹺,為何沒有驗屍?」
「恰逢皇子誕生,普天同慶,舉國歡騰,先皇認為此事不吉利,便草草葬了,隱而未發。」
秦思俏急道:「是誰下的毒呢?太子殿下可查到了?」
楊續搖搖頭,「雖不知是何人所為,但卻查出了那位常在的身份。」
秦思俏屏息凝神,豎起耳朵聽著。
「名叫范雲兒,秀女落了選,被齊貴妃收做宮女,后被先皇臨幸了一次,封了個常在。」
秦思俏想了想說:「那就該從齊貴妃處開始查!」
楊續搖搖頭:「查不得。」
「為何?難不成也不在人世了?」
「那位齊貴妃就是生下當今聖上的齊慧蘭,也是太子殿下的祖母,當今皇太后!」
「啊?」秦思俏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沒錯,齊貴妃誕下了先皇的長子,母憑子貴,當時中宮空懸,本就極受寵的齊貴妃便順理成章擢升為皇后。」
「這可就難辦了,皇太後宮里的事,誰敢去查呢……」秦思俏不由得發起了愁來。
「連陛下也動不得仁壽宮,別說太子殿下了。」楊續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秦思俏托著下巴道:「我想……那個常在肯定是知道了什麼被滅口了……你怎麼看?」
楊續微微蹙眉,「我已讓蘇兔回信,讓太子殿下務必查出那兩個瘋癲的嬤嬤是什麼身份,她們一定是知情人。」
「兩人同時發瘋!一定是被人害的!」秦思俏斷言道。
「師傅當年見到的那股衝天怨氣,恐怕就是范雲兒!」楊續眼神銳利起來,嘴裡喃喃道:「直衝紫薇星……紫薇星乃是帝星,莫非……」
「莫非什麼?」秦思俏一時沒有想通,睜大了眼睛看著楊續。
「莫非與陛下有關聯。」
「不會吧!」秦思俏直起了身子,「陛下才出生……你是說……」秦思俏低聲道:「那個秘密與陛下的降誕有關?」
楊續點了點頭。
秦思俏腦子裡一團亂,司馬太傅是追查此事才會無故失蹤……究竟是什麼秘密能讓他幾十年來耿耿於懷呢!
「楊續,你就沒聽你師傅提起過嗎?」
「師傅從未提過。」楊續嘆了口氣,「想來也是知道事關重大,怕給我們惹來災禍。」
見楊續又自責起來,秦思俏安慰道:「我們手上可有不少線索呢!已經離真相越來越近了,等咱們破了這案子,揪出幕後黑手,救出司馬大人指日可待。」
楊續溫柔地笑了笑:「當然!」
秦思俏臉上也露出輕鬆的笑容,不過她很快又想到另一件麻煩事,「子桑那邊還沒去呢!」說著就要起身。
「別慌,我已讓宋子昭去辦了。」
秦思俏聞言舒了口氣,「楊續,你說我這鳴冤鼓不會真不靈了吧,好久都沒有響了。」
楊續笑道:「這是好事,說明沒有人含冤而死,你別亂想了。」
「你說,郡主會不會真的和澄觀有些什麼啊?」
「有些什麼?」楊續故意問道。
「就是……就是……兩情相悅,私相授受……」
楊續意味深長地說:「兩人自小認識,雖然身份懸殊,但也並非不可能。」
「兩人不會是想殉情吧!澄觀死了,郡主這邊也……」
「你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郡主要殉情又怎會答應與孟乾的婚事呢!」
秦思俏覺得此言有理,「哎!事情太複雜,只有等著小桃子了……」
「你放心,蘇兔這主意很不錯,她很快就會來的!」
提到蘇兔,秦思俏不禁疑惑道:「蘇兔是怎麼進太子府的?」
「她?」楊續沉思片刻,緩緩開口道:「也是個可憐人……」
楊續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忍,「她尚在襁褓中便遭遺棄,太子的馬夫撿到了她,當時太子只有十多歲,起了惻隱之心,正好那馬夫沒有娶妻,無兒無女,就讓馬夫把她當作女兒養在東宮裡,跟著馬夫姓蘇,因為是兔年,所以叫蘇兔。」
「那蘇兔怎麼會學武呢?」秦思俏越發好奇,照理說應該成為東宮的一個小婢女才是。
「好景不長,沒兩年馬夫染上肺病去了,蘇兔又成了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