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不會?
朱信之進宮之後,裴謝堂仍然還未得到音訊。她在府中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便起身去蕩秋千。剛走到北苑,便瞧見長天帶著燕家人過來安置。燕起投降北魏時她還未出生,這些年來燕起在北魏不曾獻策,她在戰場上也沒見過這個人,更認不得那兩個北魏的女人,瞧見兩個異族女人,她驚訝的停住腳步呼喊長天:“她們是誰呀?”
??“這是府上的貴賓。”長天知道她醋勁兒大著呢,趕著替自家王爺解釋:“王妃,她們是一家人。”
??“怎麽會按照到王府來?”裴謝堂覺得奇怪。
??長天猶豫了一下:“王妃,東陸要變天了。”
??“為什麽?”問出這話,裴謝堂直覺的還以為是西北出了什麽事情,連表情都跟著沉了沉,閃著不安和躁動。
??長天附唇在她耳邊,低聲說:“這是北魏軍師燕走的家眷。”
??“他反了?”裴謝堂一愣,立即明白了過來。
??長天點點頭:“燕走帶來一個驚天的大秘密,王爺帶著他入宮去了。泰安郡主,她是冤枉的。”
??泰安郡主,她是冤枉的。
??輕飄飄的九個字,卻將裴謝堂定在了原地,半晌都動彈不得。一瞬間,她隻覺得渾身都木了起來,仿佛動一下都不行,無比沉重,眼前的場景一會兒遠一會兒近,跟前的長天像飄忽的雲朵,讓她一陣眩暈。裴謝堂扶住長天的胳膊,緩慢的、一字一句的抬頭問:“王爺知道了?”
??“是。”長天低聲說:“王爺說,今夜讓王妃不必等他,他可能出不了宮。”
??裴謝堂了然:“是啊,這麽大的事情,肯定有很多東西要處理。”
??語音結尾微微一挑,帶著幾分濃重的顫音。
??長天大條,沒發現她的一樣,做了個揖後就趕緊帶著燕起等人去安置了。反而是燕起連連回頭看了裴謝堂好幾眼,一直若有所思。
??他們走後,裴謝堂站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雙腿發軟站不住,才拖著一雙腿慢慢移步到旁邊的石頭上坐下。雙手撐著臉,輕輕一抹,一手水漬。
??她竟然是哭了。
??長天說,泰安郡主,她是冤枉的。她當然是冤枉的!這一點,無人比她更清楚,可是,也隻有她清楚,天下人不知道。遙想那一天,她在天牢之中,冷冷的看著蔡明和呈送上那些投敵賣國的證據,她心中震驚,一直在向旁人一遍遍的解釋:“我沒有做過,我從未想過背君叛國,裴家不會背君叛國,一定是哪裏搞錯了,我沒有做過!”
??可是,沒有人聽她說,沒人聽她解釋,“證據確鑿”,她無可抵賴。
??宣慶帝批下的奏章上,刑部複核,她有七宗大罪,五宗小罪。論起小罪,不過是不尊禮法、狂妄忤逆、不守婦道、為人霸道和不孝,這些她都做過,沒什麽不認的,尤其是在對裴擁俊的不孝上,她在父親過世後認得深刻而徹底。可是七宗大罪,除了不尊皇族她認,其他的六條,她一條都不認。
??饒是如此,她仍舊被鴆酒毒死了。
??她死之後,據說,宣角樓外圍觀的百姓很是激動,紛紛叫嚷著要吃她的肉,還是曲雁鳴保全了她的屍骨,她才能有個完整的結局。
??到了最後,那些被她保護著的百姓們都恨死了她!
??她死了,含著衝天的冤屈和不甘死去,哪怕表麵裝得平靜淡然甚至桀驁不馴,其實內心早已千瘡百孔,猶如臘月寒冰。
??現在,四個月過去了,他們終於知道她裴謝堂是被冤枉的?
??“哈哈哈……”裴謝堂捂住臉龐,她想笑,自然而然的就笑了起來,心中充滿了對自己這一生的不平,也充滿了對這個命運的憎惡,更是對這一刻的嘲諷:“都知道我裴謝堂是冤枉的,從前,為何不信我,為何不信我?”
??枯萎一般的笑聲,蔓延在這個小道上,不遠處,籃子站在桂花樹下,渾身都發著抖,震驚的看著她。
??她剛剛聽到了什麽?
??“都知道我裴謝堂是冤枉的,從前為何不信我?”
??“我裴謝堂……”
??“裴謝堂……”
??泰安郡主!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一步步往後退去,直退到完全看不見人的地方,才撒開腿腳往外跑。籃子徑直衝出了淮安王府,秋水進來,兩人撞了個滿懷,籃子被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可她顧不得那許多,從地上爬起來,一咕嚕的就往外跑。
??秋水在她身後嘀咕:“幹嘛呢,臉那麽白,趕著去投胎啊?”
??不過,籃子一向都是咋咋呼呼的,秋水也沒再仔細的追究,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她快步的進了王府。新近添了人,她忙得很。
??籃子衝出了淮安王府後,就徑直去了謝家。
??一進滿江庭,就發現祁蒙在收拾東西,她緊緊的握住祁蒙的手,哽聲張了張嘴,卻不知道如何述說,隻說:“祁醫女,小姐,小姐……”
??“王妃怎麽了??”祁蒙還以為是裴謝堂出了什麽問題,忙按住她坐下,溫柔的問道:“難道是病了,看你急成什麽樣!喝點水,你慢慢說!”
??說著,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籃子推開熱水,舌頭打結,就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看著祁蒙擔憂的臉龐,她越發不知道怎麽說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忍了忍,眼淚卻落了下來,搖搖頭道:“祁醫女,你相不相信人死了之後會有靈魂,靈魂可以進入另一個人的身體裏繼續活著這種事情?”
??“人死了就死了呀。”祁蒙搖頭:“哪會有你說的這些荒唐話,靈魂一說,不過是為了安撫那些有遺憾的人編造的謊言。我們從醫的人不信這個。”
??籃子喉頭更凝固了一般:“真,真的不會?”
??“不會。”祁蒙很肯定。
??籃子握住她的手,急道:“可是一個人就算再改變,總不能脾氣性格都變了吧,好像換了個人。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統統都跟從前不一樣。這說不過去,不是嗎?”
??“遭逢大變的話,還是有可能的。”祁蒙很冷靜,想到剛才她喊著小姐,便也跟著凝了神:“你是怎麽了,難道是王妃又做了什麽出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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