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打草驚蛇
王牧之和清月都被鳳傾心分別關押在王府裏,房間門口派人來把守著。
可鳳傾心知道,凶手不會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
就因為他們太相愛,所才會相互猜忌,又心甘情願的為對方抵罪。
可愛不是他們殺人的動機。
鳳傾心坐在西院的長廊上,看著橫亙在兩院之中的水池,就如同在人的心上的一把鎖,絕了來路。
她輕笑,此時卻有微風拂麵,池水水波蕩漾,日光點點,池旁的柳枝兒猶如一條魚兒般無聲無息地沒入池中,隨風而漾,頓時水麵上波光乍開,人影消逝,隻剩下幾圈漣漪緩緩蕩開。
鳳傾心眸子漸漸深沉,她對一個人越來越懷疑。
無論是作案動機還是作案時間,她都太過明顯了,明顯到已經由不得她不去懷疑。
當下鳳傾心便決定去找她。
可她回身時就看見容十三向她走來, 鳳傾心不著痕跡的皺眉,待她走近了,卻見容十三雙膝一軟直直的跪在她麵前。
“容姑娘,你這是做什麽?”
容十三一雙眼卻分明,她眼中的淚水卻不甘的滑了下來,質問道:
“鳳姑娘為什麽不將王牧之那個殺人凶手繩之以法!為什麽還要他如此自在的活著,這樣的人殺他一千次一萬次都不能消極他身上的罪孽!”
鳳傾心輕歎一聲,將容十三從地上挽起,看著她猶帶恨意的眼,輕聲道:“十三姑娘,案情還有許多疑團沒有解開,王牧之他不一定就是殺害你姐姐的凶手。”
“鳳姑娘為何有意偏袒?”容十三怒視她,抿著嘴唇眼神苦苦掙紮:“一定是他,姐姐一定是被他殺害的,他定是認為姐姐這個正妻礙了他與清月的情愛,所以才會狠下殺手,鳳捕頭,為何不將他送到官府?”
鳳傾心拉著她走到長廊下,一同坐在廊沿上,轉頭對她輕聲道:“十三姑娘,你這麽說可有證據?”
容十三眉眼如炬,冷哼道:“我一年前來到王府,私下裏曾打聽到三年前之事,姐姐一心愛著王牧之,人所周知,可他卻是心如寒冰不肯與姐姐回應,姐姐才會在心灰意冷之下去了城外歪脖樹上準備上吊,可……姐姐最後還是回來了,她並沒有吊死,她沒有走上絕路啊!”
“你說什麽?”鳳傾心蹙眉,問道:“這些事你又如何知曉?”
容十三雙眸泛紅,握著鳳傾心的手,激動道:“鳳姑娘,這一年裏我去城外打聽過許多遍,找到過當年看見此事的目擊證人,是一個在河對岸的垂釣者,據他所說,他當年的確看見有一個年輕女子在歪脖樹上正欲上吊,當時他心裏著急,可河水很寬,他隻好繞路救人,可當他繞路而來的時候,姐姐就不見了。”
鳳傾心神色深沉,問道:“據王牧之所講,當年是有人看見你姐姐的屍身才來報案的,會不會是這個垂釣者?”
“不是!”容十三說的斬釘截鐵:“我問過他,他連姐姐的模樣都沒有看清,更沒有見到姐姐的屍身,隻是遠遠的看到有個女子吊著繩子打算懸頸,可當他從河沿繞過來,前後也不過一刻鍾,卻不見姐姐的蹤影!”
“那當年報案的人會是誰?”鳳傾心凜眉驚疑:“那人為何對王牧之說他看見了風月的屍身,而且王牧之來的時候雖不曾看見她的屍身,卻看見地上有一隻女人的鞋。”
“這一點我也問過。”容十三冷哼:“垂釣者說地上根本就沒有女人的鞋,而且王牧之所說的時間也對不上,垂釣者看見姐姐的時辰是接近午時,而王牧之所說卻是午時之後,這中間整整差了一個時辰,所以他就是在撒謊!”
“那麽這一個時辰內究竟發生了什麽?”鳳傾心默然沉思,倘若那個垂釣者不會說謊,那麽說謊的定然就是那個報信的人。
容十三看著她,接著道:“我姐姐既然沒有走上絕路,一定是被人殺害了,那個人除了王牧之還會有誰?”
鳳傾心抬眼看著她,幽幽一歎,拍了拍她的肩頭道:“十三姑娘,你有沒有想過,王牧之為什麽非要殺害你姐姐,難道隻因為你姐姐很愛他麽,可碧瑤呢,碧瑤也很愛她,也是阻礙他與清月情路的障礙,為何她還活活的好好的,而且將少夫人這個位置做了三年?”
容十三似沒想到這一層,微微一怔,低頭沉默了片刻才抬眼微紅的眼道:“我,我沒有想過……”
鳳傾心對她輕笑:“其實你隻要細細想了想,就能想明白,凶手千方百計的設計殺害你的姐姐,他究竟會有什麽目的,又會從中得到什麽好處,如果在你姐姐死後,那個人得到的更多,那麽他才會有更大的嫌疑!”
容十三愕然的頓在當場良久,紅菱般的唇角緊緊抿著,許久,她抬起眼驚駭的捂住唇,不可置信的道:“是她……”
鳳傾心點了點頭,道:“對,是她。”3
容十三垂下眼不知該說些什麽,唇角的弧度已經垂落,淚水無聲無息地滑下。
“鳳捕頭,現在該怎麽辦,她將自己偽裝的那麽好又將嫌疑摘得幹淨,如何才能讓她落網?鳳捕頭,不能讓殺死姐姐真凶逍遙法外。”
“放心。”鳳傾心神色凝重,勾唇道:“既然她如此聰慧狠厲,那就讓她自亂陣腳。”
——
碧瑤輕笑的看著鳳傾心,坐在庭院丁香花叢裏的貴妃椅上,螓首微低,手上拈著一瓣花朵,勾起唇角淺笑。
“這花兒很美。”鳳傾心輕聲道。
“當年他抱膝坐在草地上,腳畔,就是這朵淡紫色的小花,在風中微顫,他輕撫過花瓣,我就在心裏默數著,一瓣、兩瓣、三瓣、四瓣、五瓣,與人的五個感官肢體一樣,亦是五瓣。”
她的話讓鳳傾心心下一驚,抬眼看她,卻問出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來:“可少夫人好像並不喜歡丁香花?”
“誰說的?”碧瑤眉頭一皺,不滿道:“我最喜歡丁香。”
“何必自欺欺人,瞧你的院子裏花叢雖是繁盛,可根葉低矮,顯然種植不過兩年,我曾去過清月的院子,那裏的丁香可比這裏開的繁盛許多。”
“鳳捕頭。”碧瑤正了神色,看著她聲音也冷了幾分:“你若是來此沒有什麽其他事情,請恕小婦人恕不奉陪。”
“少夫人何必惱怒。”鳳傾心笑得嫣然,看著滿地丁香,連心情也好了許多:“在下前來是想給夫人講個故事,我想夫人會願意聽的。”
鳳傾心瞄了一眼碧瑤,她那狹長的鳳眸,映著粉色花瓣,唇角勾起旖旎淺笑。
“近來聽過一個傳言,不同的人心底會有不同的愛,隻要集齊五個人的身體一部分,在滿月之時就著心愛之人的生辰八字,就可以感動蒼天,得到所愛之人的垂憐。”
碧瑤笑意僵在臉色,如碎裂的玻璃,一點一點土崩瓦解。
“鳳姑娘這是何意?”
鳳傾心輕嗅了嗅花香,滿足的輕歎,好半天她才道:“如果這個傳言是真的,如果我是凶手,我為了心愛的人我也會這麽做的。”
碧瑤直起身子,探究的看著她再次問道:“鳳姑娘這是何意。凶手就是王牧之或者是清月當中的一個,鳳姑娘又何必無端猜測。”
鳳傾心似乎沒有聽見她的話,自顧自的說著 “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在王府裏行凶的凶徒犯了一個錯誤。”
“……什麽錯誤。”
“說到底這幾個被殺的人都毫不相幹,也許是她臨時起意,殺了他們,又或者他們發現了什麽,所以才遭來殺身之禍,不過凶手的如意算盤可是打錯了……”鳳傾心手指略著花瓣,說的無意。
碧瑤癱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隨意問道:“哦?那哪兒哪個算盤打錯了。”
“那就是情。”鳳傾心淡笑道:“一個沒有情的靈魂怎麽可能感動上天?”
碧瑤微微一怔,隨後歎息道:“這世上哪裏還有那麽多有情人?”
“是啊。”鳳傾心附和著,卻又搖了搖頭,道:“我曾愛過一個男人,愛了他九年,為了他我放棄了所有,甚至尊嚴和生命。”
“後來呢?”碧瑤回頭看著她,雙眼中帶著渴求,一種對愛的渴求。
“後來,他愛上的女人死了,他就出家了。”
“嗬!真是一場笑話。”碧瑤譏笑出聲不屑的嘲諷。
好半天,她又回眸看她道:“那你呢,現在還愛他麽?”
“愛。”鳳傾心答得果斷又倔強:“我不死,對他的愛亦不滅。不管他恨我還是憎我,我與他注定糾纏到死。”
碧瑤垂著眼默默凝視著 她,迷離烏黑的眼底一直像有晶瑩在幽幽蕩漾,卻始終不曾掉落出來 。
兩人許久都是未語,直到碧瑤輕笑出聲,鳳傾心回眸疑惑的看她,道:“你笑什麽?”
“鳳姑娘,你這麽癡情,就不怕凶手明日摸上門去。”
鳳傾心也笑出聲來,道:“我就怕她沒膽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