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錯過 過錯
結局,什麽樣的結局才算完美?
碧瑤看著眼前這個決絕而又癡情的男人,他終於為了身後那個虛偽的女人決定要放棄自己的生命了。
“相公,你真的要如此。”
她聽見身後鳳傾心和司映叫喊的聲音,又看著眼前這個他愛的男人,她不禁再次問道。
“碧瑤……”王牧之最後一個字喚的很輕很柔,輕柔到碧瑤忍不住流下眼淚,他伸手溫柔的拭掉,捧著她的臉,輕歎道:“碧瑤,終究是我負了你,來生,我定然會補償你,還給你一世愛戀。”
“你是騙人的。”碧瑤雙眸裏湧滿了淚水,大顆大顆地滴落下來,王牧之怎麽擦都擦不盡,流進嘴裏又澀又苦,一如她此時的心境。
“來生你一定還會去找她,今生你都不能愛上我,來生又怎麽可能愛我?”
碧瑤握緊他的手,看進他的眸裏,瞳孔裏絞著和他同樣的一抹決絕和癡情:“我不要來世,也不求今生,我隻要你王牧之永永遠遠都忘不了我。”
“碧瑤,你……”
“我這一生從認識你那刻起,你就是我的全部,你曾對我的淺笑,不愛我時的冷峻,對她憐惜時的溫柔,哪怕此刻的決絕,都是我活下去的整個天地,相公,我要你活著……”
王牧之驚慌的看她,還未回神便感覺她瘦弱的雙手狠狠地將他推向清月,清月從身後抱住他,他驚詫的雙眼裏隻看的見她對他笑得如花一般,身子卻緩緩向後傾去。
“碧瑤,不要做傻事!”王牧之伸手拚命的想抓住她,卻被含笑著她躲開,嗞啦一聲,臂上的紗綃被他一把扯斷,隨著最後一絲牽扯斷了,他二人就此生死相隔。
“不!碧瑤!不要!”
一聲尖銳的落水聲,王牧之看見水花炸裂,一身青衣的碧瑤墜入河裏,裂出一道口子的噬水河,隻在須臾間就恢複了平靜。
忽然,王牧之想起他們第二次見麵的時候,那時正值夏末,夕陽將塵世暈染上一層漂亮的胭脂紅色,晚風將紫茉莉的幽香吹得到處都是,很香……他騎著白馬從噬水河旁走過,她的畫舫停在河棧,她瞧著他,對他微微欠身,含笑道:“小女子名喚碧瑤。”
噗通一聲,水珠再次裂開,驚醒了王牧之,卻見司映驚愕的叫道:“傾心……”
說罷縱身欲往河裏跳去,卻被陳子夕拉了回來,司映回頭怒視著他,嚷道:“陳子夕,你放開我!”
陳子夕對他含笑答得淡然:“放心,她不會有事的,你現在應該將他二人帶回去。”
——
春末的河水寒徹入骨,可此時,比這更寒冷的是鳳傾心的心。
她一次一次紮入水底,在噬水河河底中尋找著碧瑤的身影,可河底除了沙石,到處都尋不到她。
水底下激流暗湧,不知過了多久,在水底沉魚磊起的屍首山上,鳳傾心看見一抹青色。
鳳傾心遊了過去,扯著她的手臂,那抹青色緩緩從魚屍上飄起,一頭青絲在水中亂舞,碧瑤睡得很安穩。
春風剪剪,噬水河橋棧上幾盞燈籠照的人麵微黃。
鳳傾心烏發散亂,眼前的月下春光河麵早已失卻妖嬈,一滴的淚水從眼中滑落,落於她懷中碧瑤的屍首上,她不知是替誰哭,在哭些什麽,隻感覺春色怡人的景色裏無端中蔓延著無際的悲傷。
“鳳捕頭,你不必感傷,這世上總是兩情相悅的多一些。”
晚風徐徐,皓月當空,波光蕩漾。
一個女子一身飄忽的身影似乎與天水消融在一起,朦朧月色下,裙袖輕飄,單薄背影帶著些紅塵千裏的癡戀,又透著些十丈塵外的解脫。
“嗬,你說兩情相悅?多麽遙不可及,你追逐了一生,哪怕最後機關算盡,你又做到了麽?”
鳳傾心回眸看她,碧瑤眼波低垂,對她苦澀一笑,道:“鳳捕頭,你要放棄了麽?”
鳳傾心緩緩收回視線,看向月色天水,眼中苦澀糾結絞的瞳色幽黑,卻不言語。
碧瑤在一旁笑得眉眼微彎 : “今生,我得不到他,可他每日都會活在愧疚當中去,他身上淋過的雨,拂過的風,哪怕每次他與清月溫存廝磨,腦子裏怕也抹不去我的影子。”
碧瑤笑得越發嫣然,就就如同一朵鮮花一般璀璨:“最起碼……他許給我來生,可是鳳捕頭,你今生若不在爭,在奪,你還有來生麽?”
鳳傾心身子重重一顫,連身子都蜷縮在一起,碧瑤瞧著她眼中全是憐憫:“鳳捕頭,你也……著實可憐。”
“那你呢,你不可憐麽?”鳳傾心對她譏唇,道:“你以為你死了,他二人的嫌疑就洗脫了?”
碧瑤臉色驀地慘白,整張臉上都沒有血色了,她怔怔地瞧著鳳傾心,喃喃道:“我都已經畏罪自殺了,為何不放過他。”
“殺了人,你以為他會逃脫的了律法的製裁?”
“可他並非出自真心……”
碧瑤眸中一滴情淚,靜靜墜落,唇也輕輕顫抖,倏地,她跪在地上祈求她,不住的叩首,鳳傾心身子一顫,那種逼不得已,跪地祈求的感覺,她也曾有過。
鳳傾心放下她的屍身,一把將她從地上扯了起來,碧瑤用那種渴望的眼神求她:“鳳捕頭,我寧可魂飛魄散,隻求你給他一條生路!”
鳳傾心此時太能理解她的心思了,就算不愛她,她也希望他活著,她不覺得扯動唇角,最終咽下口中拒絕的話,什麽都沒說。
——
鳳傾心這道情魂收的重來沒有那麽難受,難受到替她不值。
她站在王牧之的門口,抬眼看他,他坐在石階上,手裏緊緊拽著碧瑤袖子上半截紗綃,腳旁是一簇又一簇的丁香,日頭斑駁在他身上,映的他臉色慘白,胡子青灰。
“鳳捕頭,你找到她了麽?”
聽到身響,他起頭看見鳳傾心,眼中亮起光芒,忍不住問道。
“這跟你有關係麽?”
王牧之一怔,隨即緩緩閉上眼睛,喃喃道:“她終究是我的……妻。”
“妻?”鳳傾心似乎聽到了好笑的笑話,竟嗤嗤的笑了起來,好半天她才問他著:“你有拿她當你的妻子麽?”
王牧之聽出我她話中的嘲諷,臉上蒙上一層痛苦,輕聲道:“是我對不起她,她……怎麽樣了?”
“她死了。”鳳傾心看著他,平靜的道:“她臨死的時候求我,她說,她寧可魂飛魄散,隻要我放你一生安泰。”
王牧之重重一顫,眉頭緊緊的蹙著,終於一聲哽咽,哭出聲來。
“碧瑤……”
鳳傾心看著這個哭泣的男人,心底沒有一絲憐憫,隻有憎惡。
“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她,不會抓你,我自然會做到,隻不過,上天有好生之德,做了錯事太多,遲早會遭到報應的。”
王牧之抿了抿唇,沒有辯解。
鳳傾心從懷裏拿出一個物件,抬手給遞給他,這是她一直藏在心口的東西。
“這是她臨死的時候讓我轉交給你的。”
王牧之緩緩抬眼,看著用手絹包著的物件,好奇的睜圓了雙眸。
“這是……”
“她說這是你的東西,她死以後,這東西如今該是物歸原主了。”
王牧之緩緩抬手接下那物件,隔著手絹摸了摸,堅硬的物件讓他皺起眉。
他伸手打開手絹,眼前之物讓他心中猛地抽緊,甚至無法抑製自己的驚恐。
那是一縷劍穗,用青絲線編織了精致的同心結,垂下柔軟的流蘇,一枚翠玉琢成的玉玨嵌於其中,在月光下泛著盈盈光輝。
“這,這東西,怎麽會在她手裏?”
鳳傾心神色平淡,靜靜道:“她說,你們初遇的地方的確是噬水河,可卻不是和風月一起相遇的時候,要比那時候更早一些。”
“那天深秋夜裏,你在河裏泛舟,偏逢夜雨湍急,你被打翻小船,沉入河底。
她那時初入畫舫,剛學會鳧水,見你好半天沒有浮上來,於是縱身入河,直往深處潛去,那河底越深越寒,迷蒙間,見你已然沉在河底。
她用盡全力拉起你,將你抱在懷裏向上浮去,此時你氣息漸若,不得已,她將胸腹中的一口稀薄的空氣,全部渡在你的唇裏,你二人就這樣相擁而上,可她將你救出水麵時,便已經昏厥過去,畫舫媽媽將你交給另一遊船女子,隻取下你劍上劍穗作為信物。……”
鳳傾心頓了話,見他按著得自己的胸口,那裏像是被劍刺穿一般,劇烈地疼痛,好像有一道傷口,在撕心裂肺地疼痛著,他情不自禁的拱起身子,痛的他連腰都直不起來。
那個人是她,竟然是她,可清月卻說,在河底救他的人是她……
“王牧之,碧瑤最後還想在問你一個問題,……她想問你,嫁給你多年,你可曾知道她最喜歡什麽花麽?”
王牧之抬起一雙淚眼看著手中那半截紗綃,想起那日在紫茉莉花中,她淺淺的笑靨,恍然大悟般驚醒,淚水簌簌地直往下掉。
“是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