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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司映(上)

  司映第一次見到鳳傾心的時候,是在六年之前,那年他二十歲。


  二十歲的時候正值年輕氣盛,情竇初開,他對鳳傾心是一見鍾情。


  猶記得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穿了一身青山一樣的裙衫,離得遠遠的,司映隻看見了她的一個側影,烏發如漆,眉目如畫,如雨打後的修竹,薄霧微籠的青山,明豔而又空靈。


  父親司北門正在與她談話,她微低著頭,那般安靜。


  她雖算不得美豔,雖隻是窺的見一個側影,卻如潭中漣漪,山澗雲霧,輕盈靈動,與花中潔者青蓮並立,不但未遜色,反更顯瑤台空靈。司映好像從未見過如此有仙氣的女孩子。


  “映兒,你過來。”


  是父親在對他說話,沉穩的聲音將司映已然飄遠的思緒又拉了回來。


  “是,父親。”司映向父親走去,恭敬的向他頷首低眉。從小到大,他就怕父親怕的要命,在他的眼裏,父親對他和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肅穆,並沒有揉雜了多少感情。


  “這是鳳捕頭,以後就和你一起治理離南城的平安康泰,你們要相互提攜,一同共事。”


  司映看著父親身旁的女人,此時才瞧見她的容貌,模樣倒是美麗,神情卻是冷冷清清,就好像,就好像,司映皺眉,他也形容不好,那份冰冷的模樣。


  過了好久,他才明白,那種清冷,是無心一般的冷漠,因為,她本就無心。


  “小女子初來乍到,以後勞煩司捕頭幫襯。”女人的聲音也淡淡的,好像什麽都走不進她的心,什麽也在她心裏存不下。


  “好說,好說。”司映客氣的寒暄著,撓了撓頭道:“鳳捕頭,你住在哪兒啊,離得近不近?”


  當時司映也不知道怎麽了,脫口便問出這個唐突的問題,隻見她的臉色微變,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


  司映不禁暗暗後悔,自己卻是是失言冒失了。


  父親司北門立刻沉下臉,聲音也沉下來道:“放肆。”


  司映立刻低下頭,鳳傾心卻沒什麽表情變化,依舊淡淡的道:“我初來乍到對於吃住並不挑剔,現在就住在平安坊裏。”


  司映聽她的回答,立刻喜上眉梢,道:“那離得很近呀。”


  司北門的臉色越發陰沉,司映立刻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說,離縣衙很近,以後辦公時,不用多走彎路更方便些。”


  司北門白了他一眼,便甩袖子離開了,臨走時道:“鳳捕頭的一切安排就交給你了,好自為之。”


  司映知道父親想來看不起他,嫌他紈絝,不過也無所謂,他紈絝慣了,離南城所有的人都這樣認為,也不在乎他一個。


  鳳傾心也抬手向他告辭,司映瞧著她的背影,急得直跺腳,又找不到搭訕的理由,他暗暗悔恨,平時,見到女人他可是不這樣的。


  後來,離南發生了一件綁架案。司映便有了機會與她獨處。


  不得不承認的是,這個女人的確厲害,沒用幾個時辰便找到綁架者的藏身之處,他二人埋伏在凶手躲藏的山洞外,足足兩天兩夜。


  “為什麽不直接殺進去。”司映一手拍著草叢裏的蚊子,一手在身旁不停的拍打著,傍晚草叢的蚊子就是多。


  鳳傾心斜睨了他一眼,道:“凶手此時定然戒備森嚴,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夜裏他放鬆警惕的時候,你我在動手。”


  司映看著她的側顏,那一雙望著他的眼睛,隱隱生著光輝,如同落著兩顆明燦星子,他隻覺得一個女人怎麽可以如此沉穩。


  司映點了點頭道:“一會兒,你就躲在我的身後,一個女人還是需要別人保護的。”


  鳳傾心略略一怔,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言語半分。


  終於,月上柳梢頭,暗黑色的暮色籠罩,夜鶯淒叫,天鳥低鳴,聲聲入耳,仿佛近在眼前,又好像在遠處。


  咕咕咕,不知是哪隻草蟲在石縫裏低吟,如同召喚著死者冤魂歸去,格外突兀刺耳。


  鳳傾心聽了一陣,忍不住也咕咕地學著那蟲子在叫著,聲音卻變得嘶啞。


  “你這是做做什麽?”司映壓低了聲音,對於她的行為不明就裏。


  鳳傾心臉色凝重,拉起司映便朝著那草蟲低叫的聲音尋去。


  二人放輕了步子,月亮變的慘白,在隱蔽的極好的草叢裏,果然發現了一雙陰沉沉的雙眼,司映忍不住低呼一聲,立刻就驚醒了那人。


  鳳傾心出手極快,隻見眨眼間便抬手一掌敲昏了他。


  她回眸看著他道:“此人定是凶手布置的暗哨。”


  司映恍然大悟,卻見她赤手空拳,不禁問道:“縣衙裏都有發放兵刃的,你怎麽不去領取?”


  鳳傾心垂眸淡淡道:“我用不慣長刀。”說罷,便向不遠處的山洞裏走去。


  司映看著她的背影,心裏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那一夜,他們輕鬆的繳了他們的老巢,解救出了人質,那人是離南的大戶,激動的老淚縱橫,在父親司北門麵前將他二人一頓猛誇,雖然並不是司映的功勞,可父親終於是對他開始一點點改觀。


  司映知道,這一切都是鳳傾心的功勞。


  這日,他從離南城製兵刃的老匠人手裏定製了一柄特別的刀。


  是用狼骨為柄,短小鋒利,又方便佩戴,的確適合女人佩戴。


  司映將這把刀遞給她時,鳳傾心的雙眼果然變的晶亮起來。


  有起哄的低嘖聲從一旁傳來,捕頭陳三眼神卻越發調笑,道:“呦,呦,這把刀果然與眾不同,看來我們司公子是用了心了。”


  司映的臉色頓時紅的耳後,他怕鳳傾心會因此不要這柄骨刀,連忙道:“鳳姑娘,你別誤會,我瞧你身上沒有兵刃,這樣出門辦公,若是遇到了歹人,赤手空拳總是要吃虧的,所以,這把骨刀是送給你防身用的。”


  鳳傾心緩緩抬手接下刀,抬眼看著他,眼裏竟然不再冰冷,而是有了淡淡的笑意,道:“司捕頭,謝謝你。”


  雖然隻有這短短的六個字,司映卻覺得心裏歡喜的就像吃了蜜一般。


  自此,他越來越喜歡離南有案子,因為隻要一出現案子,他就可以和鳳傾心一起查案,破案。


  這種感覺很好,最起碼司映覺得很幸福,對,是幸福。


  這樣的時光一下子過了五年。


  他由青澀懵懂的少年變的成熟起來。


  可是,鳳傾心的身旁卻忽然出現了一個叫忘塵的男人。


  是在調查井裏斷頭案時出現的,他是個出家人。


  司映看的出來,鳳傾心很愛他。


  可他是佛,是沒有感情的,鳳傾心這樣對一心一意的待他,最後受傷的還是自己。


  他便旁敲側擊的提醒她,可是終究是沒有用了,她越陷越深。


  她不顧一切的為他尋找艮犬舉月燈,也為他尋找萬丈鐵索,更不顧生命危險的與他一同下絕情涯。


  可他竟然連阻止的理由都找不到。


  司映知道,也許他們的緣分,早在很久以前就開始了,早在與他相識之前。


  直到,鳳傾心從他那受了傷,司映知道,他的機會來了,他將他作為男人的擔當和那種安全感全都給了鳳傾心。


  可是,沒有用,她走不進她的心裏,司映此時才明白,他終究是出現的晚了,在鳳傾心生命裏,出現的晚了。


  至少,比起青雲,他晚了太久,那是一生一世。


  在無憂縣裏,他與鳳傾心過了無憂無慮的一年,他知道,她忘不了青雲,可,即便是這樣,他也是開心,最起碼,她是為了他才不去尋死。


  直到陳子夕的再次出現,司映感覺,鳳傾心會離他越來越遠。


  果不其然,陳子夕對他說,青雲身上的生死契並沒有解掉,他可能不久於人世。


  司映痛苦糾結了很久,他看著她還是如此空靈的眉眼,此時全是死氣,沒了青雲,她的心便徹底死了。


  “你去找他吧。”司映看著鳳傾心忽然出聲,她手中喂他遲早的湯勺猛地滑落下來,司映心口也隨著這一聲身子一震。


  “我,我不去……”


  “他身上的生死契沒有解,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司映不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果然,她的眸子一顫,全是悲傷,不可置信的道:“長生,長生不是解了他的生死契麽?”


  “你相信這世上真的有長生不老的靈藥麽,連逸輕塵都不信。”司映有些嗤笑。


  鳳傾心被他話震了好久都說不出話來,隻有一雙手死死地握著藥碗,好像要將它捏碎。


  “去找他吧。”


  司映再次出聲,重重的歎息:“別讓自己後悔。”


  鳳傾心放下藥碗,深深的望了他一眼,隻對他輕輕的說了三個字,便離去了。


  “謝謝你。”


  司映聽著這沉沉的三個字,淚便湧了出來。


  傾心,隻要你過得安好,我便幸福了。


  第二司映便與鳳傾心告辭,獨自黯然離去,他以為這樣,對她,還是自己都是最好的結局。


  隻是他不知,這一別就是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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