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倖存者

  石家的惡行讓人憤怒至極，但還不至於情緒失控。因為即便再如何善良如何情緒化的人，面對遠離自己的事件，都有著天然的保護層。可一旦牽連到自己身上，任何人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許大鵬孟琳兩口子，還有他們的四個孩子。


  這一家子原本和李牧沒有關係，在航空站送走他們之後，李牧更是沒有去想過他們的未來。將來許大鵬一家人在殖民地發展是好是壞，甚至生老病死，李牧都不會去關心。最多也就是在知道他們的境況后，唏噓感慨一番。


  但是，他們如果在途中出了事，就和李牧關係大了。


  因為是李牧勸他們移民的，更是親自辦理了一系列手續，把他們送上了那艘被動了手腳的殖民船。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李牧親手把那一家人，送上了死亡之路。


  其實李牧本也無需自責，因為即便沒有他，許大鵬一家人也有很大可能性移民。而且以石家的瘋狂行徑來看，就算留下來，也有很大幾率被滅口。


  但別人能這樣安慰自己，李牧卻做不到。


  在很多人眼裡，李牧是個混蛋二世祖，是個毫無節操的垃圾，甚至李牧自己也這樣認為。可是在李牧內心深處，還是有著屬於自己的底線。


  或許是良心，或許是別的什麼。但不管是什麼，那是決不能被碰觸的東西。


  父親和大哥知道，所以他們策劃了孫哲那場狗血戲，最終促使李牧把范瀟瀟推進了人生的絕地。而在現在，李牧的底線再一次被碰觸，而且是比上次激烈無數倍的方式。


  如果李玄通和李泓知道許大鵬一家人也在殖民船上，一定不會讓李牧了解案情真相，更不會讓他去看倖存者名單。


  可他們忽略了，周遠更不知道內情。所以雖然感到有些不安，但還是找來名單，交給李牧查閱。


  名單不需要一個個的去翻，想找什麼人，只需要注入源能之後進行檢索就可以。


  查詢許大鵬，沒有。


  查詢孟琳，有。


  查詢許文，沒有。


  查詢許武，沒有。


  查詢許英，有。


  查詢許傑，有。


  一家六口人，活下來一半。在發生在宇宙的空難里，這個存活率已經相當的高。但是，李牧不能接受。


  李牧放棄了檢索，從第一個名字開始，一個個的重新查下來。可是結果，還是讓他失望了。


  「沒有其他名單了嗎？」李牧紅著眼睛問周遠。


  「還有一份乘客名單。」周遠猜到裡面多半是有熟人，但仍然沒有認識到這件事對李牧會構成怎樣的刺激。


  李牧接過周遠找來的乘客名單，又仔仔細細的對照了一遍。


  許大鵬失蹤，許文許武死亡。


  在宇宙空難中，失蹤基本和死亡沒有區別。因為普通人不可能在宇宙中生存，除非是頂級的源能強者。許大鵬不是那樣的強者，標註失蹤只是意味著沒有找到他的屍體。對於倖存的親人而言，這是更加沉重的痛苦。


  「現在倖存者在什麼地方？」李牧問。


  「駐軍警備區各大隊的駐地有一些，調查局的訓練基地也有一些。」周遠解釋道：「總署和軍部的意思，在案情徹底查清之前，消息還是暫時封鎖比較好。」


  李牧看不出什麼表情：「我對政府怎麼善後沒興趣，只想找三個人。孟琳，許英，許傑。」


  「我馬上辦。」周遠當即吩咐了下去，很快便得到了結果。非常巧，孟琳母子三人，剛好被安置在調查局的訓練基地。


  周遠是做過內衛的人，很多事情不需要特別囑咐。在查到孟琳母子三人的下落後，第一時間就做好安排，方便李牧和她們會面。但在同時，周遠也悄悄派人去調查了一下，看看李牧和那母子三人有什麼關係。


  李牧知道周遠會調查，但現在他什麼都不在意，只想見到孟琳。可等見到之後，李牧突然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孟琳額頭上多了一道疤，身體的狀態還好，似乎沒有太大問題。只是整個人的精氣神，已經完全不再是李牧所認識的那個妖嬈少婦。


  「是你啊。」孟琳看到李牧，眼睛死一樣的沉寂。「沒想到你會來看我……」


  「對不起。」李牧低下了頭。


  「道歉做什麼，這又不關你的事。」孟琳苦澀的笑了一下：「遇到那樣的意外，誰也不想的。我們算運氣了，還能活下來。不過我家那個死鬼，還有大小子二小子，可就沒我這樣的運氣嘍……」


  李牧緊緊抿著嘴唇。


  從孟琳這番話來看，顯然還不知道「意外」的真相。李牧很想說出來，可說出來又有什麼用？是能讓死去的人活過來？還是能減少他們的痛苦？


  就在李牧糾結的時候，孟琳或許是難得看到熟悉的人，話也多了起來。


  「說起家裡那個死鬼，他真的不怎麼樣，當年我也沒想嫁給他……」


  孟琳看似是和李牧說話，只不過更像是自言自語，眼神都沒有對焦，很空洞的對著空氣說話。


  「這事說起來挺搞笑的，當年我們兩個只是普通朋友，在一次聚會裡喝多了，稀里糊塗的上了床。我本來氣的不行，結果那個死鬼說要去自首，生生把我給逗笑了。後來發現懷了孕，我父母都是要臉面的人，又沒人接盤，沒辦法只能嫁給他。


  可沒想到那個死鬼不爭氣，結婚前一晚給我弄出四個孩子，結婚後反倒不行了。我本來就不喜歡他，又守著活寡，所以就故意去勾引別的男人。沒想到他一點都不生氣，反而處處順著我寵著我。包括獸卵那事，如果不是我堅持，他不會去做的……」


  孟琳頓了頓，抬起頭看向李牧，眼裡泛出了淚光。


  「可是，你知道嗎？我除了他之外，真的沒有和別的男人有過。現在他沒了，我才明白過來，我還是喜歡他的。如果不是喜歡他，我根本不可能和他上床，只是我自己不願意承認。不願意承認喜歡那樣一個木訥的傢伙，喜歡那樣一個笨蛋……」


  「琳姐。」李牧心中越發的難受，下意識的咬緊了嘴唇。


  「我還沒有對他說過喜歡他呢，他甚至都不知道就沒了……我真的好後悔，好後悔……」孟琳的淚水像脫線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嗚嗚的哭泣起來。


  李牧想安慰孟琳，可又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去說任何安慰的話。


  許英許傑兩兄弟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許傑攙扶起自己的媽媽離開，許英則來到李牧的面前。


  「李大哥。」許英看著李牧的眼睛：「移民船出事不是意外，對嗎？」


  沒有不透風的牆，許英顯然是從什麼地方聽到了風聲。李牧也沒有遮掩的意思，只點了點頭。


  「是誰？」許英眼中冒著火。


  「你以後會知道的。」李牧道：「現在你最該做的，是照顧好你的媽媽。」


  說完之後，李牧頭也不回的轉身走了。


  許英本來想追上去，可最終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對李牧一點都不了解，除了聽父母提過幾次，只在機場見過一面。但當他看到李牧的眼睛后，心中沒由得生出一種感覺。


  這個男人，會替他們討回公道。